往前走,如果能通過走廊到住院部,至少可以找值班的醫生護士或者是陪夜的病人家屬。而往後走,也不是不可以選擇,因為自己出來的時候帶了鑰匙,值班室外頭隔著一個小院子,就是醫院的後門。


    正當勞幼鑫猶豫著到底應該往哪邊走的時候,他突然看到,在自己過來的方向,黑暗中,隱約似乎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從遠處走了過來。


    勞幼鑫瞪大了眼睛,借著走廊頂微弱的光線拚命看去,終於隱隱地看到,那似乎是一個人影。


    那邊是停屍間的方向,過來的會是什麽東西?


    勞幼鑫不敢多想,恐懼已經牢牢攥住了他的心髒。


    他驀然發出一聲驚恐的怪叫,回過頭來,撒腿向著麵前衝了過去。


    “南無阿彌陀佛,上帝保佑,聖母瑪利亞,救救我,千萬不要讓後麵的東西追上我。”勞幼鑫幾乎已經崩潰,嘴裏無意識地念叨著他第一時間能想起來的所有神邸的名字。


    不知道是他的祈禱起了作用,還是走廊終於恢複了正常,喘著粗氣拚命往前跑的勞幼鑫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熟悉的走廊出口,明晃晃的光線,正從出口處映照進來。


    謝天謝地,終於可以逃出去了。


    顧不上歇口氣,勞幼鑫一使勁,整個人衝過走廊出口,三步兩步地衝進住院部的大廳,隨即顧不得形象,一把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淩晨時分,住院部的大廳並沒有什麽人影,但勞幼鑫卻覺得安心了不少。


    明亮的燈光從大廳頂上撒下,照亮了整個大廳,在大廳的一側,住院部的醫生值班室裏還亮著燈光。


    “吱呀。”值班室的門開了,一名醫生拿著個文件夾,從裏麵走了出來,似乎要出去查病房。


    “哎,勞師傅,你這是怎麽搞得,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看看?”醫生看到勞幼鑫,出聲問道。


    剛才一通激烈的奔跑,勞幼鑫全身上下汗水涔涔,臉色蒼白,無數汗珠從額頭滾滾滑落,看上去,確實像是突發急症,正痛的冷汗直冒的。


    “沒事,我沒事,我就是有些累,我在這歇會就好。”勞幼鑫虛弱地朝醫生揮揮手,示意他忙他自己的。


    這名醫生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看著有些熟悉,但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哪位醫生。


    雖說勞幼鑫在醫院幹了十一年,不過大醫院裏醫生、護士眾多,大家又各自屬於不同的係統,相熟的醫生當然是有的,但是很多醫生平日裏也很少接觸得到。


    這名醫生和善地笑了笑,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夾,道:“那好,我先去查房了,勞師傅,天正下雨,坐地上涼,小心感冒了,起來坐值班室裏吧,等下我回來再找你嘮嘮嗑,大晚上的正無聊呢。”


    “好咧,好咧,您先忙著,回頭找我。”勞幼鑫忙點頭。


    目送醫生的背影消失在住院部的樓梯裏,勞幼鑫也沒在地上坐著,吭哧吭哧爬了起來,推開門走進了值班室裏。


    醫生走後,值班室裏也沒有人,勞幼鑫找了張椅子坐下,這時才覺得周身一陣的酸痛,不禁有些自嘲,到底是上了歲數的人了,經不起那樣的奔逃。


    坐在明亮溫暖的值班室裏,勞幼鑫的一顆心才算放在肚子裏,和走廊裏的陰森詭異比起來,這裏應該已經超出那東西的控製範圍了吧?


    不是勞幼鑫不想直接撒開腿跑回家去,實在是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在走廊裏不知道跑了多久累得夠嗆,現在不歇一會都走不動道。


    坐了一會,勞幼鑫迷迷糊糊地竟然睡著了。


    時間過去不知道多久,他暮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搓了搓發酸的眼睛,值班室裏還是隻有他一個人。


    抬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鍾,上麵顯示的是淩晨3點17分。


    “奇怪,好像睡過去挺久的,怎麽才過去十分鍾不到?”勞幼鑫昏沉沉的睡意有些消散,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撞鬼的那一刻,好像就已經是三點十幾分了。


    沒等他多想,值班室的門,吱呀一聲從外麵打開了,剛才那個醫生走了進來。


    “勞師傅,沒事吧,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平時要多注意休息,這身體免疫力一旦下降,就容易生病。”


    這名醫生倒是挺和善的,他走到一張辦公桌前,一邊將手裏的文件夾打開放在桌上,一邊拉下口罩說道。


    “哎,好的,這也是今天晚上鬧的,我下了班就讓我家那口子給我買點補品燉上補補。”勞幼鑫忙不迭地點頭回應道。


    在醫院裏,醫生和你和氣是人家有素質,但你自己可不能拿翹,這一點,勞幼鑫當然是明白的,更何況人家醫生是一片好意。


    那醫生笑了笑,也沒再說其它,拿起一支筆,在文件夾上寫了起來。


    值班室裏一時安靜了下來,隻有筆尖沙沙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著,老劉見醫生忙著工作,一時也沒在找他說話,心想等著他忙完再說。


    都在醫院工作,對醫生的工作還是了解一些的,很多住院病人晚上都要進行例行檢查,回來之後當然要記錄一下病人的情況,下一刻接班的醫生看到記錄,才能掌握病人的狀況,這是值班醫生的日常工作。


    房間裏就兩個人,勞幼鑫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總會掃過那名低著頭寫記錄的醫生,不知不覺中,一種莫名的情緒,悄然從他的心底滋生。


    這名醫生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很年輕,似乎是新來的,勞幼鑫看著隻是覺得麵熟,似乎在哪裏看到過,可是他叫什麽名字,是哪個科室的,卻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時間仿佛靜滯了一般,醫生一直低垂著頭在奮筆疾書,而勞幼鑫的目光在幾次掃過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是新來的醫生吧?你看我,上了年紀,腦袋就有些不好使,都不太記得你是哪個科室的了?”


    “嗬嗬,我確實是新來的,”醫生停下筆,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我在icu。”


    “icu?”聽到醫生的自我介紹,勞幼鑫更加有些犯迷糊,icu的醫生可不會到這裏來的?勞幼鑫心裏疑惑著,忍不住盯著這名醫生多看了幾眼。


    摘下口罩的年輕臉龐,依然帶著和煦的笑容,勞幼鑫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覺得心裏的不安在慢慢擴大。


    驀然,他注意到醫生的臉色,似乎顯得有些青紫,看上去像是......像是冰凍過的屍體。


    “醫生,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勞幼鑫強忍著心中的不安,出言問道。


    “嗬嗬,是啊,之前睡的地方不太舒服,冷氣打得有些大。”醫生的笑容依然和煦。


    然而勞幼鑫的腦子卻轟地一下,整個炸開了,冷汗頓時就從額頭滾落下來。


    他終於想起來,這個看著眼熟的年輕人是誰了。


    就是之前失竊的那具男屍。


    “咣當!”匆忙間被帶倒的椅子在醫生值班室裏發出一聲巨響,勞幼鑫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門口。


    而那名醫生,或者是那具屍體,卻依然坐在椅子上,隻是看著勞幼鑫的背影,露出一絲森然的笑意。


    住院部大廳裏的燈光,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明亮,昏昏暗暗地,將所有東西都蒙上了一層陌生的影子。


    勞幼鑫這會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他跑到大門前,拚命拉扯門把,祈禱著能把門打開。


    然而沒有意外,門打不開!


    “有人嗎,有沒有人啊,救命啊!”勞幼鑫拚命捶打著大門,又回頭衝著住院部大聲喊道。


    整個住院部死一般的寂靜,任由他的呼喊聲在空蕩蕩的大廳裏回響。


    勞幼鑫的目光暮然一凝,他看到,在值班室的門口,那具屍體依然穿著白大褂,正衝著自己咧嘴一笑。


    “媽呀!”勞幼鑫雙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大門口。


    眼看著住院部的大門是出不去了,而那具屍體就站在距離自己五米多點的地方,這個時候,勞幼鑫也顧不上停屍間裏的詭異,撒開腿就向走廊衝了過去。


    隻要衝過停屍間,走廊的盡頭,還有一扇通往外麵的後門,勞幼鑫顧不上思考那扇門會不會也打不開的問題,他隻想離這具屍體遠遠的,越遠越好。


    詭異的是,屍體並沒有追趕勞幼鑫,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再次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沒......沒事的,就算打不開後門,我......我還可以從院牆上爬出去。”疾馳在通往停屍間的走廊裏,勞幼鑫在心裏這樣安慰著自己。


    盡管內心這麽想著,可越接近停屍間,勞幼鑫的心裏越發抖得厲害,他隱約地覺得,自己似乎做出了一個非常糟糕的選擇。


    隻是眼下的情況,他根本沒辦法回頭,一回頭撞見那具屍體,到時候,前有死屍,後有停屍間的詭異小孩,那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稍讓他放心了一點的是,走廊這會卻沒有像之前那麽古怪,值班室的燈光明明白白地亮在眼前,幾十米的距離,很快就衝到了盡頭。


    經過聽停屍間的時候,勞幼鑫本能地掃了一眼。


    還好,停屍間的門還關著,之前在黑暗中看到的人影輪廓,可能是自己太害怕,所以看走了眼吧。


    心裏這麽想著,勞幼鑫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留,走廊出口,就在三五米遠的前方。


    隻是在收回目光的時候,勞幼鑫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停屍間大門上的掛鎖,卻不見了。


    “管它娘的!”勞幼鑫一咬牙,回頭不再理會停屍間的異常,就這會的工夫,出口的門已經近在眼前,沒有片刻的遲疑,勞幼鑫一把推向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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