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防得也夠嚴實的,還留了一手在裏頭,老任,你有什麽高見?”我摸著下巴,有些犯難。


    “現在想撬當然是沒問題,可到時候隻要人家當場一拆,立馬露餡兒啊!何況這釘子每個都有寸把長,要起出來頗費工夫。”任永海分析道,“不過,事情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無功而返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我看咱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該撬的還是要撬。”


    “你是刑警,就沒有溜門撬鎖的絕技?”我打量著任永海笑道。


    “我抓賊在行,偷東西實在是外行的很。”


    “這......”我一時間無言以對。


    “事不宜遲,趕緊動手!”任永海催促道。


    “好!”我打定了主意之後就掏出從馬隊順來的馬蹄鉤,開始倒騰箱子上的鋼釘。


    可是,我們這邊才起了半枚,就聽徐雅嫻在下麵悄聲道:“林坤,外頭有動靜,快下來。”


    我順著帳篷外的月色一看,果真瞧見一個人影晃晃悠悠地朝大帳方向走來,我和任永海忙把防水布胡亂一裹,躥下貨箱,徐雅嫻和彩雲則立即躲到了一邊的樹叢裏。


    不想外頭的人已經舉燈而入,我倆來不及逃出帳篷,隻好躲在貨箱背麵,祈禱不要被人發現才好。


    那人一進帳篷就把手中的煤油燈掛在牆柱上,我隻瞥了一眼,知道是個男人的背影,卻沒看清楚那人的正臉。


    “這個人既然敢明目張膽地在停貨的地方亮燈,那肯定是在隊伍裏說得上話的人,此人如果不是次旺叔,那八成就是丹增。”我心村道,“不過丹增已經渾身生了怪瘡,此刻躺在病患帳篷裏麵奄奄一息,不太有可能會出現在此處。那麽,來者是次旺叔?”


    若是因為次旺跟我一樣,不放心丹增的貨,而前來查看倒是也說得過去。我屏息將身體貼在貨箱上,生怕被人看出破綻。


    好在煤油燈火力不旺,隻有些許昏黃的微光。那人與我們隔著貨箱,就站在我們對麵。因為看不見對麵的人在做什麽,我隻好靠聽覺在判斷他的行動。


    起初先是聽見敲擊木箱的聲音,而後又是踱步聲,“看來此人絕不是丹增,來者跟我們一樣根本不知道箱子裏裝的是什麽。”我心中對來人的身份有了基本的判斷。


    那人正在猶豫要不要拆箱檢查,但是,還沒走幾步,那人忽然停了下來,接著又聽見砰一聲,然後就是布料摩擦之聲。


    “不好!”我心裏咯噔一下,看樣子他是要爬上頂端,去拆最上麵的木箱,萬一他朝底下隨便看一眼,那我們倆可就徹底暴露了。


    任永海到底是老刑警,這種潛伏的事情對他來說可是再對口不過的專業了。當發覺情況不對之後,他朝我偏了偏腦袋,示意我趁對方在攀爬之中立刻出去。


    我雖然也好奇箱中的物品,可萬一被馬幫的人當場逮住,那可真有理說不清。於是我倆就趁那人翻箱頂的工夫,從帳篷背麵貓了出去。


    我們出了帳篷之後並未走遠,我拍了拍身上的草葉,對任永海問道:“老任,你說咱們要不要繞到前麵去看一看裏頭是誰,就當是路過?”


    “林坤,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們作純屬此地無銀三百兩,還不如去找德陽拉姆他們聊一聊,看看誰現在還沒有歸隊?”


    “有道理。”任永海說的沒錯,要是現在回過頭去,太刻意不說,還會暴露了我們的意圖,於是我點頭說好,我倆假裝散步,慢慢走進營地中央的篝火堆。


    “林坤,你們怎麽還不睡?”德陽拉姆正抱著一本書在啃,見我們來了立刻站了起來。


    “睡不著,起來透透氣。”我故作輕鬆地說道。


    德陽拉姆看了看天,不解道:“都這個點了,再過三四個鍾頭天都亮了,你們哪來這麽好的精神?”


    “可能是因為頭一次走馬幫,興奮。”


    任永海隨後說道,“沒錯,這一望無際的山脈,看得我人生境界都升華了不少,以後這種世麵得多見見。”


    我倆嘮了些有的沒的,算是將德陽拉姆的警惕給糊弄了過去。見她沒有再多懷疑,便問道:“哎,丹增那兩個夥計怎麽樣了?”


    “早睡下了,被洛桑捆回來的時候嚇得連話都不敢說。我最看不慣這種叛徒了,關鍵時刻自己落跑。”


    我隨口問她丹增的傷還有得醫嘛。不想她神情無比認真道:“有人下藥必定就有人能解藥。他那一身燒火佬不知道是得罪了誰家的藥師,我雖然想幫他,可斷斷不能壞了規矩,破了人家的蠱。”


    “你確定是下蠱嗎?”我心頭咯噔一下,心想“蠱”是個敏感話題,彩雲那丫頭就是個下蠱的高手,這個時候可別把她給拉下水,到時候可就說不清楚了。


    我知道她這麽說是怕我為難她,要她替丹增解藥,忙說隻是隨口一問,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任永海假意環視了一下周圍,忽然指著亮燈的駐貨大帳說:“那裏怎麽有燈?不是貨倉嗎?”


    德陽拉姆看都沒看,笑道:“我們鍋頭不放心貨,睡前要檢查一遍。你們要是不困就等他回來,聊兩句再走。”


    我與任永海對視了一下,看來德陽拉姆並不知道次旺叔的真實用意,隻當他是為了貨物的安全在做例行檢查。我打了個哈欠推說困了,就跟任永海兩人離開了篝火堆,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裏。


    “怎麽不趁這個機會,去看一看。有德陽拉姆跟著,次旺鍋頭不敢為難我們。”


    “話是這麽說,可他現在必定已經發現貨物被人動過了,我們此刻再去找他,不是不打自招嘛!”


    “那怎麽辦?”


    “既然暫時看不了那就算了。”我抬頭看了看高聳的群山,將我們所在的這一片小小的溪穀四周團團包圍,猶如坐井觀天一般,不由得感慨人是多麽的渺小。


    “明天咱們就要進寨了,你早點睡。”


    “那你幹嗎?”


    “我去丹增那邊看看,我眼皮老跳,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走之前得跟他打個招呼。”


    說完,我拉了拉衣領走出帳篷,外頭白日已經露出了小頭,天灰蒙蒙的。我做了一個深呼吸,跟守夜的洛桑打了個招呼,就低身進了丹增的帳篷。


    因為是病號房,所以他的帳篷比我們住的要高級一些,細心的德陽拉姆在帳篷外麵起了一個小灶,整個帳篷裏暖洋洋的。丹增一個人躺在軍大衣鋪成的野營床上,呼吸平穩,要不因為他滿臉爛瘡,一點兒也看不出他先前會做出那些發瘋一樣的舉動。


    我將掛在一邊的油燈撥亮了幾分,湊到他床前。火光下,丹增那張爛得變形的臉怎麽看怎麽嚇人。


    原本我隻是擔心此行凶險,並未料到丹增出了這樣的意外,又叫人摸不著半點頭緒。但是,事情發生之後,我隱約覺得或許另有隱情。


    按他夥計的話來說,丹增偷運貨物並非出於本願,好像是遇到了什麽難言之隱,才走投無路,鋌而走險。


    我大膽推測丹增是被人威脅,這麽一來,他中蠱一事便自然而然地與送貨聯係起來了。我在這個分析思路中越陷越深,忍不住出了神。忽然,我渾身閃了一個激靈,覺得有什麽事不對勁。


    果然,我低頭一看,丹增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筆挺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看。兩隻眼睛不知道為什麽蒙上了一層灰白色的光。


    “哎呀媽呀!”事出突然,我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丹增不知吃錯了什麽藥,二話不說,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丹增,你是不是餓了,想吃東西?”我坐在地上問道。


    哪知丹增一聽我這話,反應奇大無比,像瘋了一樣,扯開被子,兩手高舉在頭頂,嘶吼:“不吃了,我不吃了,讓我走!”


    說著一把推開我,連鞋也不套,直接衝出了帳篷。我立刻追了出去,大喊:“快來人,丹增跑了!都醒醒!”


    我這一吼,如同炸雷,在黎明前的營地裏炸開了鍋。


    很多人衣服都沒套好就跑了出來。


    次旺叔原本是靠在篝火邊和衣而睡的,他一聽出事了,如同被蛇蠍叮了一般,立刻跳坐起來。


    我見丹增朝樹林深處跑去,也來不及跟招呼,隨手抄起一杆養馬人的獵槍就奔進了樹林。


    次旺叔在我身後大呼站住,我頭也不回追著丹增一路長驅直入。很快四周的景色就不認識了,到處都是密不透風的高枝茂葉。


    橫斷山脈有不輸給亞馬孫叢林的複雜生物循環係統,更有數不清的瑰麗神秘的大自然壯景。


    不過,眼下我可沒心情去在意這些,雖然是黎明時分,外頭天光乍放,可林子裏依舊黑黢黢的,如果沒有照明物,根本看不清腳下,人就像在原地踏步一樣。


    而我手裏隻有一杆槍,隻好不時地用打火機照明,查看地上的足跡。


    “啪嗒”一聲,我打著打火機,然後蹲下身去,查看地上的足跡,果然見到一組新留的腳印,腳印前深後淺、東倒西歪的,一看就是發了瘋的丹增留下來的。


    我追著腳印一路往前,沒幾分鍾線索就斷了。我舉起火機在地上排查,腳印直到此處就斷了,我怕丹增臨時換道,又朝周圍幾個方向找了一會兒,都沒有發現他的足跡。此時次旺叔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見有火光,急忙朝他招手。


    “你這個年輕人,真不要命,單槍匹馬就闖進來了。”他此刻隻穿了一件無袖的坎肩,露著大半個胸膛,腰間插著匕首,一手提著手電,一手握著頭巾。


    “次旺叔你怎麽這幅打扮?”我看著他頭上的頭巾,有些奇怪。


    “哎呀,你這後生,簡直胡鬧!這塊紮染的頭巾,是黑雲寨裏通用的物品,我怕遇上守夜的民兵難以解釋,所以從強巴那裏借來的,要是遇到了盤查還可以說成是附近的寨民,附近的寨子裏偶爾也有人冒險到這裏來采一些藥材。”


    “次旺叔您可真是冷靜啊。”我也來不及去佩服次旺,指著地上的腳印說:“人不見了,你看看,好好的腳印,一到這裏就斷了,像......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次旺叔蹲下身來,他用手捏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下,隨後說道:“人是不會憑空消失的。你忘了在山上的事嗎?”


    被他這一提醒,我心中恍然大悟,立刻抬頭朝空中望去,一撮黑不溜秋的東西一下子撲人眼眶。


    次旺叔順著我的視線朝上一看,立馬朝我撲上來,用大手捂住我的眼睛:“別看,是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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