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裏正放著新聞。


    新聞裏主持人播報:“今年9月23日,農曆秋分,南極點的極晝開始。”


    我內心閃過一個念頭,似乎一場永不落幕的“永晝”開始了。


    “有這個可能,或許自始至終醫生都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自己人。”


    妲蒂的這個推斷倒不是沒有道理。畢竟禹陵樹大根深、枝繁葉茂,即便是族內的親戚,也有親疏之別,而且很大程度上是不可能都有所交集。就拿我來說,除了我爸與我姑姑這兩脈的親戚,別的人我都認不得,就連禹陵裏麵生活的族人,大多數也不熟悉。


    不過,姒瑋琪所說的第三點,我們卻一時間沒有思路,若她假設不虛,我們也隻能等待,由著對方來找我們,所以這一點就此按下不表。


    此後姒瑋琪重新坐下整理下情緒,說:“有關搬山一事,不日就要提到議程上來,你們也要早做準備,聯係蘇幕遮之事,由梓玥負責,下麵,我來說說一說周處斬蛟的典故。”


    我們幾個麵麵相覷,問道:“琪姐,何故突然說起周處斬蛟的故事?難道是說周處斬蛟與搬山有關?”


    姒瑋琪點了點頭,說道:“當年搬山一派奉命開拔到洛陽郊外,沿著一處水潭掘進盜洞。他們之所以這麽做,僅僅是因為上麵的人聽信了周處斬蛟於此的故事,傳言周處與蛟龍鏖戰三天三夜後,順著湖追殺到一處水潭邊,那蛟負傷遁入水中就不再出來,周處也並沒有真的殺那隻惡蛟,而是悄悄雇人將那水潭裏的水放幹,在蛟的水洞口蓋一座奇怪的廟,再然後周處開始發跡官運亨通,直到那水潭不知何時又蓄滿水後,周處開始厄運連連最後兵敗死亡。”


    但那時候正處在改朝換代的亂世,到處都是天災人禍,老百姓多受倒懸之苦,搬山一派到了那裏本就心不甘情不願,又遇到了流竄的匪兵。解放後那些國軍的敗兵從戰場上潰退下來,敗兵勢大,鋪天蓋地般擁進山來,把搬山一派的人衝散在了山裏。


    那時候的搬山的“老刀把子”還不是蘇幕遮,而是外號“鐵耙犁”的孟龍三,孟龍三不像蘇幕遮一身英雄氣概,他看到一夥災民躲入山間古墓林中,不想他們被發現,從而找來兵痞以火燒身。於是,孟龍三與手下人一商量,躲起來要緊,便拽出旋風鏟來,飛也似的挖開墳土,區區一處土墳,哪架得住搬山高手的挖掘,頃刻間就見到了棺材蓋子,他們正準備躲進去,誰知墳土棺板裏藏有銷器,孟龍三大風大浪沒少經曆,陰溝裏翻了船,被機關打中罩門,當場死於非命。


    孟龍三還有一個搭檔,名叫“癩痢頭”陳國水,見孟龍三竟已橫屍當場,也是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但是,這個“癩痢頭”陳國水運氣著實不錯,他沒有死在墓中,醒來之後,發現其餘的弟兄都不知道跑散去了哪裏,隻留下自己一個人在墓中。


    這麽一來倒也安全,在外麵早晚要被那些散兵遊勇所發現,橫豎是一死,於是他便壯著膽繼續往墓深處找去,若是能摸到一兩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也不枉此行。


    但往後的事情發生的打出我們的意料。此前姒瑋琪所說的“周處斬蛟”的故事原來是一個伏筆,往後聽去,才發現此事大有文章。原來,那陳國水走進那墓穴深處,憑著搬山倒鬥的功夫,看出這墓穴乃是一個“墓中之墓”,這外麵的墓穴裏麵還套著一個完整的古墓,而且年代更為久遠。


    他正欣喜若狂,不想卻聽到墓道深處傳來一聲“嘯聲”,嚇得他登時七魂六魄掉了一半,他再無膽子往前走出一步,扒開腿便往外麵跑,這一路跑他還意外撞倒了幾個冥器,他也是愛財如命,隨手撿了幾樣踹在了兜裏,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墓外。


    事後才發現,這其中有一樣“珍寶”,是一顆“夜明珠”。隻不過,此“夜明珠”非彼夜明珠,隻是因為無人識貨,陳國水一直不願出手,對外統稱其為“夜明珠”。


    不想,災禍也因此而起。


    “癩痢頭”僥幸撿回一命,也不敢回去交差,便隱姓埋名做起了買賣。但當時天災不絕,生意也不怎麽好做。一年,“癩痢頭”販了一批貨物,頭一回搭船去做生意。當時恰逢黃河水漲,巨流滾滾而下,他正在甲板上同幾位客商閑聊,忽然天地變色,天上的太陽就像沒了魂兒,白慘慘的隻剩一個影子,旋即連日頭都失去了蹤影,天地間黑雲四合,河麵上濁霧彌漫,夾雜著豆粒大的雨點和冰雹往下落。


    船老大連叫不好,天地失色,說水府裏有老龍受驚,這是黃河暴漲的征兆,趕緊將船駛向附近的碼頭。貨船冒著暴雨剛剛停住,後邊的大水就到了,隻見黃河上遊濁浪排空,水勢幾乎與天空相連,分不出哪裏是大水,哪裏是天地了。狂風中大雨、冰雹,裹著河底的泥沙,一股腦兒地傾瀉下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近似黑暗的昏黃之中,真乃是“黃河泛濫乾坤暗,波濤洪流滾滾來。


    “癩痢頭”見暴雨如注,四下裏越來越黑,知道這是遇上塌天的災難了,這時候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對抗不了黃河一怒之威。他顧不上滿船的貨物,隨著眾人跳下船來,拔足向高地上奔跑,那些逃難的人群,眾人當中有腿腳慢的,就當即被渾濁的水流卷走,死在水裏的連屍首都找不回來。


    “癩痢頭”逃至高地,趴在地上往下一看,隻見黑雲已漸漸消退,遠處的天際猶如一片烏黃色的濁泥,其中浮動著暗紅色的光芒,泛濫的黃河以不可阻擋之勢,吞沒了岸邊的村莊、船隻,被黃河大水卷住的人們,和牛羊牲口一起掙紮著隨波逐流,全喂了水府裏的蝦兵蟹將。僥幸逃到高處的老百姓,一個個麵如土色,不住口地哭爹喚兒,但世間的一切聲音,都被隆隆水聲遮蓋,景象慘不可言。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也同樣是大限將至。


    他渾身上下衣服濕透,尋得一個遮雨的地方,便開始改換衣衫。他將身上所攜帶的物品一摸,恰巧摸出了那一枚“夜明珠”。然而此珠現狀卻與原來大不一樣,原本此珠通體墨綠色,看上去猶如夜明珠一般,雖然不能發出熒光,但是擺放宅子裏倒是同樣氣派。


    不想此時的珠子,竟然變成了黑色,而這黑色又不像是珠子本身的眼色,反倒是猶如珠子在不斷地向外釋放“黑氣”,這黑色將珠子裹得嚴嚴實實,並且不斷地流動,隻是未曾散溢出去。


    “癩痢頭”見狀大駭,他自問行走江湖多年,什麽樣的奇珍異寶都見過,唯獨這珠子如此邪性,令他心驚膽顫。恰逢此時他正糟了難,一船的貨物都送了黃河裏的老龍王,他想到此處,更覺得此珠不吉利。


    他畢竟是“土夫子”出身,身上背負著“禁忌”,一想到這裏,便後怕自己是惹了不該惹的神明,這珠子乃是從那古墓之中拿的,於是,那一聲怪“嘯聲”從心底響了起來,多少年來,每每入夢都會被這“嘯聲”的噩夢驚醒。此時,更是心裏拔涼,悔不當初。


    這時黃河岸邊的村民開始盛傳“龍王出世”的傳言,“癩痢頭”心中有鬼,不免與當年到潭中找尋“周處斬蛟”一事聯想到了一處。他越想越奇,越想越慌,本來這些年來,他都不願想起那墓中的經曆,但是此時自己的思緒卻變得無比的清晰,不能自已地聯想開去。


    忽然猛地大徹大悟。


    “阿呀,糟了,我真是糊塗啊!”原來,“癩痢頭”和孟龍三當時隻管爬進了那古墓裏,卻沒有好好找尋那古墓的方位,那古墓往下自東向西,又是一個古墓,按照距離測算,這個古墓之中的古墓恰是在潭邊一處山頭之下。


    怪就怪在那山頭上正好有一處破廟,那破廟顯然是荒廢了很多年。那時無論孟龍三也好,陳國水也罷,都沒有在意那一座破廟,此時一想,方覺得自己大意了。“那地方莫不是周處斬蛟蓋的廟宇?糟了,大水衝了龍王廟,我怕是挖到了鎖龍之處,那一聲怪叫一定是龍王的怒吼,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偷拿了龍王的龍珠,對對對,著一定是龍王的龍珠。”


    “我幾年來從未走過水路,如今一坐船就遇到了這等怪事,引得黃河龍王發威,一定是這龍珠讓龍王感應到了。不好,我得將珠子還回去,不然,我定當死於非命!”


    千不該萬不該,“癩痢頭”不該自作主張。他將龍珠物歸原主自然是為了消災避禍,但是他卻忘了“天下神鬼禁忌”皆有我“神鬼契約人”執掌,他自己貿然前去,豈不是羊入虎口,自尋死路?


    果不其然,這“癩痢頭”從黃河岸邊匆匆回到家中,輾轉回到當年盜掘的古墓。待他重回洞中之後,卻不想洞內的情況早就今非昔比。


    原本慘死墓中的“鐵耙犁”孟龍三因受龍氣所侵,成了暴屍,在墓中“鳩占鵲巢”,成了龍穴的“門神”。“癩痢頭”沒有防備,一個人貿然闖入,還沒有將龍珠歸還,便成了“鐵耙犁”的口下冤魂。


    姒瑋琪講完此事,跟我們說明此事確無實據,僅僅是一番道聽途說,但是“癩痢頭”橫死墓中以及“龍珠”之事倒是後來在搬山門內盛傳一時。直至禹陵聞得風聲,才下令不得再提起此事,久而久之,便成了搬山的一樁秘事。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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