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像這樣的豔遇也不少了,如今她也曉得自己是個妖種,怪事頻發也不當稀奇了。脫了險,沒受傷,她還叫後樟別大驚小怪回去亂說,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這天,她起個大早兒,因為多多要帶她入宮。


    幹啥?去親眼瞧瞧“瓷母”。因為她最近一個小褂作品需要“瓷母”印花,看圖片總沒看實物來得更直觀有感覺吧。


    這件瓷母赫赫有名,是宮裏收藏的獨一無二的大瓷瓶,堪稱國寶。天下僅此一件。據說當年燒了也不止一件,凡事成雙成對是國人最普遍的心態與做法,可那件不知哪兒去了,這件便成了孤品獨絕。


    將各色釉、各類彩集於一身,為乾康朝獨創。做出這麽矯情的事情,一定是豐衣足食之後。官窯瓷器燒造,乾康達到頂峰;頂峰一定要有旗幟飄揚,瓷母就是這麵飄揚的旗幟。


    瓷母的燒造想必暗合宮廷旨意,帝王憑空想見此器模樣也是道難題。景德鎮窯工們深知自己能力,亦願討得宮廷青睞,反複試燒,在前人技巧的基礎上,玉成此器。高低溫釉彩十數種,清晰而不亂,相互就合,分不出高低貴賤,如同人工花壇,堆砌出的美麗依然是美麗。


    但這類瓷母不宜提倡,各門類釉彩優缺點淹沒其中,好不顯好,壞不顯壞。這是藝術之大忌,藝術無需搞平衡,藝術強調個性。乾康一朝以其得天獨厚的條件,把瓷器做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它沒能攀上美學的峰巔。堆砌的藝術就是一台豐富的文藝晚會,全是重點,卻沒了重心。形式再花哨,到頭來也是曲終人散,兩目茫茫。


    好吧,瞧瞧,別看她模樣小,認知還是十分透徹的。這也是她身為“妖物”的天分,對感興趣的,一琢磨就透,一透就容易“成靈性”,更叫凡人愛不釋手。


    多多陪了她一晚,看她研究瓷母。


    躺靠在床頭的多多邊翻閱圖冊,挑眉說,“柯秒才是那裏頭的正經態子,你怎麽不叫他帶你進去。”


    秒秒已經把自己的身世供給她聽了,對於他原來是圓艏的私生子,羊一開始肯定驚訝得合不攏嘴!當時,她還一直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秒秒彈她一下腦門兒“什麽原來如此。”羊噘嘴摸自己額頭“難怪你為所欲為的,你怎麽不早跟我說!”秒秒睨她一眼“早跟你說,叫你指使我更為所欲為?”說著又抱緊她“我也沒想瞞你,就是之前這對我來說,嘖,怎麽講,矯情點說,是個坎兒。”你看羊是個小棉襖吧,她挨著他臉輕輕磨蹭“那現在坎兒過去了吧。”“嗯,把你一看,我這點坎兒算個什麽……”還是心疼她啊,羊雖說是“非凡人”,但也算一波三折,命運多舛了……


    “我就想你帶我進去看,怎麽,你老有事,老不陪我……”羊放下書跳多多懷裏啫。這自多多搞了“結婚”那出兒,羊是特黏他了。也是,他、梅粒、柯秒,再加上西銘、梅帥,經過這麽多這麽多,離得了誰?


    多多也不住親她哦,“我也特想弄清楚你的來龍去脈,羊啊,你現在是咱們多少人的命根子,再有閃失,誰受得了…我現在忙點,去多地方尋尋摸摸,如果能像上回荀小勻這樣,早發現早防備…”說到動情處了,“羊寶,你再不能那麽絕情,我覺得你該懂我的,你該知道我怎麽可能,變心…”多多埋進她頸項裏,這是想到那次“蟹宴訣別”了,


    他說“有什麽舍不得,女人,處久了都那樣…”心裏一刀刺下去!


    梅粒捉著他的手腕那樣用力“她不是誰誰誰,她是羊!”多多內心瘋叫“難道我不知道她是羊!!是我第一個得到她的!是我一忍再忍,一讓再讓……她是羊,是我生命裏唯一的貪愛,為了她,我寧願放棄所有!”然而,他嘴裏卻繼續說著讓內心流血的話兒“她是你的寶貝,已經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了”……


    小粒居高臨下,


    “我看,你還是稍後一步吧,我怕她這會兒見著你心裏難受,一早你沒立即來她就鬧了的。再說,我還是先進去跟她說說吧,對了,你結婚這事兒,是我告訴她,還是你親口跟她說。”


    看看,當時小粒說得一字一句,至此一刻,多多依舊記得清晰!


    那時候,他的心真的在被淩遲,一刀刀地割,割得呼吸都困難一般,


    我想再看看她,看她一眼都不能夠了麽,哪怕她哭她鬧,她打她罵,我想看看她……


    但是,


    “你去吧,隨便,你說我說都行。”


    梅粒是沒見,他一側身往樓上走去,多多就低頭重重合了眼!


    再不合眼,那眼裏燙熱的濕潤會將他席卷,怕站都站不穩了吧——


    “多多,”梅粒出來了,喊他,“怎麽不進來坐,外頭多涼。”


    是呀,他一直就站在那棵磅礴的梧桐樹下,不住地抽煙,有時候煙火都燒到了指縫間,他依舊無覺痛感,因為,所有的痛都集中在了眼眸,濕紅著眼,多多望著樓上那盞燈,他當然知道羊在哭,也知道一定哭得很傷心……但,他必須走這一步!但凡叫“荀小勻”的妖力覺察出一絲一毫他的“異心”,都將功虧一簣,為了保護羊,這一刻所有的痛,都值得!


    所以,他承受了“與羊分離”,扛住了父親不解憤怒落下的鞭子,頂著“眾叛親離”,獨自麵對未知的“妖氣”威脅,就一個信念,保護好她!


    這會兒,羊估摸也感受到多多僅在自己麵前才表現出的脆弱,她緊緊抱住他,“我知道。多多,不瞞你,經過小勻這樁,我也明白了,有時候命運呐是得主動去搏一搏,從前是我太狹隘了…”她摸著他腦後,真正心愛地,臉挨著他臉,“放心,我也會時時提高警惕,保護好自己,你們也要珍重自己,你們也是我的命根所在……”


    或許,妖也需要成長,反正,羊確實在成長,無論對“自我的認知”,還是,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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