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她幹了件大功德的事兒,幫王一鳴戒了毒,應該開心才是,但好景不長,銀河的心情就亮堂不了幾天。


    說幾日就可以把小舞送來的,這等了近兩周了,一再拖延,雖說六子日日安撫,成安也是三天兩頭視頻安慰,銀河就是心裏有埋怨了呀,那麽點小毛毛,哪有那些大事找他!


    再說,這肚子裏的毛毛聽話一陣兒也開始淘氣,來回折騰得銀河又開始吐不止,心煩加心憂疊加,弄得銀河性情也不穩,熟人跟前愛發脾氣,發完脾氣又內疚,達岩都擔心她會抑鬱出毛病。


    “不想去,”銀河如大貓裹著披風躺在廊下的搖椅上曬太陽,皮膚在光線的照射下水潤的白,簡直吹彈可破!


    達岩坐她這邊,周有蹲她這邊,都勸她出去玩兒,


    “你最喜歡聽相聲了,這二位也算最近漢派裏的翹楚,你去聽聽保管喜歡。”


    “是呀,你最愛聽有趣的貫口,裏頭的杭二嘴那個溜兒,什麽‘曲木為直終必彎,養狼當犬看家難,墨染鸕鶿黑不久,粉刷烏鴉白不堅,蜜餞黃連終需苦,強摘瓜果不能甜,為人不把良心昧,天理昭彰報應循環’……”周有隨嘴來的這段兒終於算把她逗來點興致,點頭去聽聽了。


    茶館兒,也是漢州人非常重要的社交場所了,數不清的茶館遍布漢州的各大街頭小巷。傳統上獨特的休閑文化,是茶館的獨特魅力:叫上一杯茶,叫上幾個老友擺段龍門陣,打打牌,或者聽聽台子上的戲、相聲,舊竹椅坐上半天,閑坐屋簷下虛度時光才是真正的生活。


    他們來的這家外頭看沒啥獨特,進來了,才別有洞天。


    老茶館至今還保留著上世紀50-60年代的裝潢風格,牆上還留著隻屬於那個年代的壁畫之類,地上已經集了很厚的欠腳泥,部分地方形成拱起的小包。


    位置不大,卻賓客滿朋,


    台上穿著長衫的二人正說得津津有味,底下聽的人也是喝茶砸味兒好不悠閑,


    特別給她留了舒適的微靠的躺椅,腳旁還熏了好聞的香,著實愜意。


    “窮人站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鉤,鉤不著親人骨肉;有錢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賓朋。英雄至此,未必英雄。大英雄手中槍翻江倒海,抵擋不住饑寒窮三個字。”


    “不與君子鬥名,不與小人鬥利,不與權貴鬥勢,不與天地鬥巧。內不整,則外佞。沒有瓦崗散將,哪來盛世興唐?天大的事,忍一忍就過去了。金用火試,人用錢試。”


    是講得好,銀河終於得來舒心的時刻。


    哎,懷孕是辛苦,上個廁所也不方便,非得有人陪著。達岩扶著她去洗手間。


    “我感覺你這肚子比上回要大。”達岩說,


    銀河低頭摸摸,“是大些,懷小舞的時候四個月我還能跳舞,現在我真不想動。”


    “會不會是雙胞胎呀,”達岩驚喜睜大眼,


    銀河一怔,“這,我倒沒想過……”傻乎乎地不由又低頭去看自己的肚子,


    “四個月了,下次去聽聽胎心音不就行了,要是雙胞胎也難怪你一會兒舒坦一會兒折騰了,”達岩笑,銀河還迷迷糊糊的,她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是麻煩些,在裏頭待得久點。達岩來了個電話說出去接,一會兒進來接她。


    銀河坐裏頭慢慢磨蹭。


    忽然聽見外頭有人聲,


    “你家那小表妹今後前程無量啊,嫁給參長啊……”


    “他們雪家嘛,談鬼,參長隻要雪家的姑娘,我表妹席淼從小就精怪,算命的都說她出息大!”語氣可傲嬌了。


    “哎,終究雪家是無敵後族,不過我覺得啊你表妹今後比雪銀河還得出息,如今可是參長的天下,溥皇年幼,她一個‘過氣王後’算得了什麽……”


    也別怪銀河聽了腦子裏“轟”的一炸!


    從前她聽到這些算得了什麽,她稀罕?


    如今可大不同,


    本來懷孕就磨折得她神經纖細敏感,再,小舞一再拖延送來,你怎得不叫銀河會不經大腦地就去胡思亂想!


    他要結婚了?!


    好,你要結婚就結,把我的小舞扣在京裏做什麽!當人質,當令箭?!難怪一再不把小舞送來……


    你看看雪銀河氣得傷心得,她當即就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往下掉,邊還要煩躁地起身艱難地穿褲子……


    她在裏頭磨蹭太久了,達岩都覺得不對勁,敲門,“銀河,怎麽了?”


    這怎麽得了,聽見裏頭銀河的哭聲,


    達岩使勁兒敲“怎麽了銀河!你說話呀!”


    門打開了,


    她人好好兒坐馬桶蓋上,就是哭得眼睛通紅,


    達岩趕緊進來彎腰這兒摸摸那兒瞧瞧,“摔著了?”


    銀河抬手像個孩子抹眼淚,哽咽地說,“我,我要手機,”瞧激動得,又結巴了,


    達岩趕緊把自己的手機給她,


    她搖頭,“我,我的,”


    “好好,我去拿,”她手機在她外套裏,放在外頭呢。達岩哪裏又敢離開她,打了周有的電話叫送了進來。


    她一拿到手機,手都在顫,就撥通了六子的電話!


    那頭六子正準備挨個和大統領們握手準備為軍建合影呢,


    他的私人電話能振動著實不多見,如今多半隻有銀河的事了,


    這時候振動,拿出來一看——乖乖,是他的個乖乖!


    肯定立即接起,


    卻,一接起就是——那頭銀河哭得激動得啊,簡直撕心裂肺,


    “你立刻馬上把小舞給我送來!祁醉,你聽好了,你要不趕緊送來,我,我死給你看!一屍三命!包括我肚子裏的你的兩個孩子!嗚!——”接著就是大哭,


    可想能把六子嚇得!可又不叫他說一句話,她就把電話掛了!六子還顧得上去“握手”啊?人直接往外走!哦不,跑!弄得全場人一頭霧水,以為發生啥大事了!還是徐樹機靈,趕緊跟其餘近參維持了會場秩序——六子一路就撥她電話啊,急不急人,她幹脆關機了!


    六子著實受驚嚇了,她一口蹦出來的,全是招招要他命的!——一屍三命!她是不嚇死他不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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