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庭軒目光在身側靈氣十足的女子臉頰掃過,對坦蕩到無情的話語絲毫不放在心上,隻覺得此女子大氣有主見。


    那邊話音落定,他才微眯著銳利的眸,波瀾不驚的回答透著心有成竹,“小姐不必擔憂,以在下對我那個二弟的了解,他是萬萬不可能指望官府來剿匪的。為了堵住上下的嘴,定會速速派人回天泉山莊報信。以家母的脾氣,一旦知曉在下糟了土匪的毒手,必定帶人趕來報仇,到時候被二弟巧舌如簧蠱惑一番,氣頂腦門衝上山寨,恐怕不等你們辯解,就會手起刀落將你們大卸八塊。”


    不指望官府,指望舍近求遠派人回天泉山莊搬兵?


    見慣了京城高門裏的肮髒暗鬥,領略過家族內部爭權奪勢的血腥陰謀,貌似不合常理,好多事情還就是那麽順理成章。


    紀纖雲挑眉在病號眉眼間流連過,心思微轉,便打消了質疑,鬆了口氣的同時笑容燦爛如霞,“那我就放心了。到時候他們找上山來,隻要你露個臉澄清一下,一切迎刃而解。啊,過幾天人來了,正好把你接走,還省的我們費力氣把你送下去。”


    隻要官府的人不來摻和,其他都好說。


    江湖人士?對土匪也許會嗤之以鼻,大肆屠戮絕不可能。


    何況,他們還救了這位少主,無論如何,隻要誤會解除,天泉山莊的人來了也不會橫眉立目。


    一時間峰回路轉,沒了危機感,紀纖雲徹底鬆懈下來,打發了槐花兩個出去讓大家夥歡呼的聲音小些,杏眸微轉注視著病號的手掌閑話起來,“你的手心,都是薄繭,一看就是練家子,還有昨天那些屍體,應該也是習武之人。就算你那個弟弟再能胡謅,令堂他們瞧見我們這群烏合之眾的慫包樣兒,怎麽可能信是我們這幫貨色殺了你們?”


    她的確很疑惑,窮凶極惡的悍匪是可怕,渣成粉末的土匪也不是沒有,腦門上是沒寫著字,可隻要眼睛不瞎,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何況就是這人的老娘眼瞎心瞎,或是兒子死了一時糊塗,跟著來的人不見得都腦子不清楚吧?


    就六盤山這幫魚鱉蝦蟹,看見舞槍弄棒的膝蓋都打軟,能殺一幫有武功的壯漢?


    傻子都不會信。


    “……小姐有所不知,在下的弟弟心思深重細的很,依在下推測,他早已和我那未婚妻暗通款曲,到時候隻要我那未婚妻一口咬定是土匪所為,我母親定會相信。若不是她偷偷在我水囊裏下毒,就憑我那弟弟的功夫,哪可能殺的了我。料想小姐不是長舌婦人,如實告知,請莫要傳揚出去。”


    靜默片刻,靳庭軒輕哼了哼,低低的話音裏飽含恨意,還有藏不住的痛心、傷感。


    家醜不能外揚,可他實在憋悶的慌。


    一個是他從小縱容的親弟弟,一個是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未婚妻,除了母親,這世上和他唯二最親的人,竟合謀要置他於死地?


    一顆心啊,除了千瘡百孔,各種心酸,隻有他能體會。


    奧,和官差們去勘察現場的女子定是那位未婚妻嘍。


    哭到撕心裂肺,傷心到拉都拉不走,天啦擼,好會演戲!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不光和小叔子偷偷摸摸暗度陳倉,還有膽子親自參與謀害未婚夫,事成之後還能沒事人似的演好情深義重的戲碼,嗯,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


    更多的,作為局外人,她最大的感受是天雷滾滾,雷的外焦裏嫩。


    三角戀誒,還是親兄弟和一個女人的三角戀,還到了手足相殘的程度,除了狗血,沒有詞匯能形容了。


    連連點頭不會外傳,紀纖雲不禁歎一句,“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王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兩個歹毒的為了在一起竟然敢對親人下手,肯定會有報應的。老天爺站在你這邊,傷口再偏一點,你也就見了閻王,哼,你僥幸逃過一劫,這回他們想逍遙在一處的如意算盤算是一場空。”


    靳庭軒輕歎口氣,沒有搭言。


    婉柔是為了情,他那個弟弟,哼,應該沒那麽簡單。


    可惜,平日裏他實在迂,對他們,沒有過防備之心,如今想來,一路走來,破綻不少。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真想盡快出現在那兩個麵前,親眼看一看,那兩個密謀失敗後的恐懼嘴臉。


    機關算盡,算不過老天爺,今日不死,再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人家不說話,而且還一臉莫名,紀纖雲拾趣的換了話題,“現在感覺怎麽樣?除了傷口疼,還有什麽不舒服?”


    醒過來了,頭腦也清楚,隻要不是回光返照,就沒什麽可擔心的。


    “都是外傷,失血過多,在下感覺還好,不過,我母親來之前,要有勞你們照料幾日。”


    人死之前自己是感覺的出來的,看來是她想多了,紀纖雲點點頭又伸手弄他大腿上的紗布,“沒什麽勞煩,你能活下來就是我們大大的幸運。嗬嗬,多虧你的心長偏了,要不,必死無疑。昨天晚上啊,正好我扔你,冷風嗖嗖的,手都是僵的,也是奇了怪了,我竟然能發現你還沒死……”


    一個姑娘家在給他換藥包紮,即便是大腿,暴露在人家眼裏,靳庭軒還是心跳加速紅了耳朵。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何況,看那手法的嫻熟,這位姑娘來做也必有她做的道理,扭捏拒絕是不會,他隻有些別扭的搭話,“在下靳庭軒,請問恩人怎麽稱呼?”


    “你就隨兄弟們叫我一聲大當家好了。”,萍水相逢,假名都懶得編一個,紀纖雲很是自然的敷衍一句,瞄到某人臉色充血的害羞樣,還大大咧咧安撫一句,“你剛被弄回來的時候,染了血的衣裳都凍到身上了,等燒炭把冰化開,又全身都是血水,著實有些嚇人的。沒人敢上手,隻有我來了,誰讓我是大當家呢。嗬嗬,我這個大當家,膽量還是可以的吧?”


    “……大當家?小姐你……是大當家?!”,靳庭軒被驚了個七葷八素,音量都高了幾分,明知人家沒必要騙他,一時還是很難接受,驚詫稍許才把舌頭理順,“巾幗不讓須眉,勇氣可嘉,在下一身傷,若是旁的姑娘瞧見,嚇癱也是有的。”


    “我是土匪好不好?還是大當家,一般姑娘怎麽能跟我比?”,擰開傷藥瓶子,紀纖雲嘚瑟的挑眉傲嬌道,什麽叫給三分顏色開染坊,就她那樣,“你啊,碰見我,就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要不是人家我膽大心細力挽狂瀾,你早被扔山澗底下摔成渣渣了。這會兒啊,沒準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飄到哪家成了胖娃娃。”


    “噗……”,一個姑娘家如此不矜持,俏皮話說的溜索的很,惹得靳庭軒噴笑,這一笑不要緊,牽扯的渾身傷口都疼,曆時臉皺成一團。


    笑容因著疼痛扭曲,看著可笑之極,紀纖雲還是善良的,憋到內傷的別過頭去,免得惹的這貨笑到傷口崩裂。


    死裏逃生的,還是被兄弟綠,被兄弟和未婚妻合夥謀害,兩句話就能笑,哎,笑點不是一般低。


    麻利的把大腿傷口處理好,她便爬下炕打算離開,“你先歇著,我去讓人給你熬點粥……”


    “大當家,信!山下有人捉了我,讓稍信給您……說是、是您家裏的下人……讓您盡快逃離六盤山……信,我進來了啊……”


    突的,窗外刺耳的一聲喊打斷了她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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