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亓淩霄業已悠悠轉醒。


    波瀾不驚的眸,尋聲投過去。


    掃一眼驚得七葷八素的兩人,不慌不亂的坐起,抬手便扯落束著帷幔的絡子繩。


    藏青暗雲紋帷幔水波般蕩漾開去,電光火石之間,遮去了半床的大好春光。


    偏頭,身側綿軟的一團酣眠依舊,寵溺伸手,輕柔拂著垂在鼻翼處的亂發,他這才壓低聲音對付恍然如夢的兩人,“你們先出去,我稍後過去解釋。”


    明晃晃,被趕了。


    逍遙散人和桂嬤嬤慢騰騰的撇過頭,呆愣愣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漫天疑竇。


    天降紅雨,旭日西升,六月飛雪,冬日百花……


    世間所有異象,都抵不過眼前的稀奇。


    桂嬤嬤念著走,可,腿腳賴著,挪不動步。


    到底怎麽回事啊?她不是在做夢吧?


    不,做夢她也不會夢到這一出啊!


    逍遙散人更熱切一些,好奇難耐,搓著手,猴一般,竄到一個能瞧見床幃狀況的地界,探頭探腦壓著嗓子賊溜溜,“誰啊?誰啊?你把哪個大姑娘藏在了被窩裏?”


    師父是長輩,也是個男人,如此不管不顧瞄過來,亓淩霄便是一惱。


    扯起一側被腳到一尺多高,把小丫頭擋個嚴實,星眸含怒,低沉有磁性的語調透著森森冷意,“明知故問,老不正經!”


    “我要是知道,我不就不問了嘛。”,把二徒弟堵在被窩裏, 實在是個打發無聊日子的稀罕事,逍遙散人沒臉沒皮的很,眼神淫、蕩猥瑣,笑的胡子一撅一撅,踮起腳尖,伸脖瞪眼,“呀呀呀,怎麽大姑娘還不醒?不會被你你小子點了昏睡穴了吧?天呐,你個缺了八輩子大德的,我老人家一輩子光明磊落,怎麽教出來你這麽個下作徒弟。”


    本是順嘴胡謅開玩笑,那麽一串冒出去, 他突的腦中靈光一現,曆時凶神惡煞的脫了鞋朝著徒弟扔過去,“你個混賬東西!傷天害理的事你都幹,今天………今天我就要清理門戶……你下來……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哎呦呦,散人,您這是作甚!”,桂嬤嬤急了忙慌奔過來,拽住了光腳彈跳著脫另一隻鞋的暴躁老頭,“哎呦,小點聲,讓外頭的聽去了,可不得了。”


    “他做得,我還說不得?我的小徒弟哦,可是進了狼窩了……”


    拉扯間,動靜有些大,紀纖雲被吵的眉頭皺的死緊,很是不情不願的半睜開眼,迷迷蒙蒙的,半睡半醒間。


    “怎麽了啊?”,稍顯嘶啞的一聲怨念囈語,四兩撥千斤的平息了地上兩人的爭執,更成了她的一劑醒神鬧鈴。


    屋裏鴉雀無聲,靜的一根針掉落都能聽清。


    在這種極度詭異的寂靜中,她愣怔怔的揉一揉沉甸甸的眼皮,懵懵懂懂的呆樣。


    咦,被子怎麽學會倒立了?


    左邊腦袋裏是水,右邊是麵粉,腦袋慌了慌,成了一團黏糊糊的漿糊。


    傻愣愣的目光遊移,飄忽忽,最終,直勾勾定格在斜側邊的一段精壯腰身上。


    嗯,好熟悉,好漂亮。


    真想摸上一把。


    許是睡眠嚴重不足,混混沌沌的她毫無顧忌就摸了過去。


    嗯,手感不錯。


    亓淩霄的目光一直緊緊包裹著貌似缺了一魂的小人,迷迷糊糊如夢遊的模樣著實看的他心癢,直到,柔滑的小手抓上了他的腰際,由不得他淡定了。


    酥酥麻麻的觸感,惹得他心火極旺,臉紅耳熱,瞬間就擾了他的氣定神閑。


    “咳咳……”,有他扯著被子搭起的屏障,小丫頭倒是隱蔽,可他真的受不了光天化日,有人圍觀下,黏黏膩膩。


    清清嗓子緩一緩尷尬,他便將扯起的被子壓下,斷了那隻色膽包天的小爪子不安分的路,低沉的提醒如萬古深潭,“師父和奶娘來找你了,還不跟他們打個招呼。”


    什麽?


    師父和奶娘!


    紀纖雲渾渾噩噩的眸光凝了一瞬,隨即,掀起萬千波濤,俏臉刷的一白,整個人都緊繃成一根竹竿。


    傻了!


    傻了!


    酒後亂性不算,還被人捉奸在床……


    她的一世英名啊,就算英明隻有一丟丟,這回一下子跌破地心了。


    又羞又怕又驚,瞧著小丫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那張生無可戀臉,亓淩霄很不講義氣的抿嘴輕笑。


    紀纖雲哪有功夫和他計較,咬牙切齒怒瞪一眼,搶過被子就往臉上蒙。


    完了完了,沒臉見人了。


    逍遙散人急脾氣的很,一時得不著小徒弟說辭,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往前竄兩步,一手抓著帷幔邊沿,探著一臉正氣的大臉肆無忌憚的往床裏看過去,“纖雲,說,是不是他個混小子趁你喝多了乘人之危的?不用怕,師父給你做主,要是真的,瞧師父不打斷他的狗腿。這不是個東西……”


    “散人,別說那麽難聽。”,桂嬤嬤拉不住人,隻能爭搶起那方帷幔,“您啊往旁邊站站,不管不顧的,臊死個人的。本就是夫妻,生米成了熟飯,天經地義,您追究那些有什麽用?……”


    活脫脫一出鬧劇。


    難解難分,比床上兩人歡實的多。


    亓淩霄卻不花心思趕人,奔著有難同當的心,一把扯開被子腳,垂眸對著那雙怒火熊熊的杏眼,努努下巴,“快跟師父說清楚。你若是不給我洗脫冤枉,我隻能跟他們實話實說了。”


    他還著重了‘實話實說’四個字,威脅,暗潮湧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纖雲竟在冥王那廝的眸中看見了戲謔揶揄,明晃晃,就是要看她的戲。


    演的若是不滿意,還要擼胳膊挽袖子,毫不猶豫,拆她的台。


    無恥!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無恥之徒。


    心裏問候著那貨的各路長輩,她嘴唇抽搐著,恨不得目光能化成刀,一刀一刀把冥王這廝片成生魚片。


    眼見著二徒弟毫無愧意,一臉正氣,逍遙散人也少了衝天氣焰,隔著帷幔,試探著發問,“纖雲,真不是他強迫的你?”


    “……不是。”,忍著靈魂深處的不情願,紀纖雲還是撐起被子擋住臉,認命的吐出兩字。


    桂嬤嬤說的很對,夫妻嘛,生米煮成熟飯是天經地義。


    木已成舟,就算她蹦起來大大控訴一番,把冥王那貨說成個乘人之危殘暴至極的混蛋王八蛋,於她,一渣渣好處都沒有。


    趨利避害,她處事原則一貫如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無事。


    “哎呦,真好,真好。”,話音一落,桂嬤嬤便喜的什麽是的,“散人,您也放心了,走吧走吧。咱們倆堵在這,老不正經的,沒六的很。”


    逍遙散人跺跺腳,倔強的一甩胳膊,脫韁的野馬般又把大臉探進帷幔,“丫頭,丫頭,你說實話,不要怕他。有師父給你做主呢,隻要你說一聲他不是個東西,師父馬上把他打個半個月起不來床。”


    別看老頭偶爾略顯瘋癲,對她,還真是沒得挑,紀纖雲感動的扯扯嘴角,牽強的笑笑,“師父,我說的就是實話啊。”


    “不對,不對,昨天你還說要跟我闖蕩江湖去呢!”,逍遙散人不樂意往腦袋裏裝事情,但他著實不是傻子,“扭頭你就跟他睡一起,不是他趁你喝多了硬來的,才是見鬼了。”


    走與不走,對小徒弟來說,人生岔路口的抉擇,哪可能說變就變?


    這回,亓淩霄接了話頭,語調涼涼,“那是我讓她誆您的,她本就沒打算走。”


    “什麽?什麽誆我?誆我作甚?你……你讓他……”,逍遙散人大眼珠子眨巴眨巴,撓著腦袋,化身問題娃娃,沒完沒了。


    亓淩霄不耐煩的擺擺手,星眸中不容置喙,“您不覺得堵在床畔盤問很是不雅嗎?您先出去,我穿戴整齊了,稍後給您個交待。”


    “等不及嘛,你現在就告訴我吧?哎呀呀,丫頭,要不你告訴我……”


    “散人,王妃還要穿衣裳呢,您在這算個什麽!來,走了,快走……”


    桂嬤嬤連拖帶拽,豁出一把老骨頭,終於,把好奇心爆棚的碎嘴子,弄走了。


    屋內重歸安靜。


    紀纖雲也得以把臉露出來,心口起伏著,咬牙瞪眼瞥過頭去,可,出口的咒罵怎麽聽都有些打情罵俏,“你個陰險小人!”


    那樣灼灼的愛戀目光,尤其是出自昔日冷厲詭譎之人的眼眶,認她再多怨氣,被那樣的目光包裹,也沒了發揮餘地。


    伸手不打笑麵人,何況是寵溺到滴水的那麽一個人。


    寂寥的黑夜是個包容萬物的極佳遮擋,光天化日下,她實在不能對那廝發散出的強烈示好意味視而不見。


    亓淩霄隻當小丫頭在撒嬌,愛撫的幫她撥了撥鬢邊亂發,甚是欣慰點頭,“多虧你給我洗刷清白。”


    “你有清白嗎你!”,紀纖雲負氣的揮手去拍那隻爪子,沒好氣的很,“我就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而已,哼。”


    “嗯,很聰明。”


    亮亮的天光裏,亓淩霄失落的發現,他比夜裏臉皮薄了不是一點點,喉嚨裏百轉千回那句‘我的清白給了你啊’,咬斷舌頭也是講不出的。


    訕訕摸摸鼻子,他便掀開被子尋衣裳,“我去跟他們說清楚,你繼續睡你的。”


    紀纖雲哪還躺的住,圍著被子撐著無力的身體坐起,打個哈欠,怨聲連連,“睡什麽睡,都被人捉奸在床了,再睡下去,不知道背地裏怎麽笑話我。唉,師父那個大嘴巴,完了,我的耳朵這幾天都別想清淨了。”


    “捉奸在床,不是這麽用的,咱們是正經夫妻,知不知道?”,亓淩霄浩然正氣,好笑的糾正,末了,還補充一句,“看來,以後要多多督促你讀書。”


    “打住!我現在已經和木木齊頭並進,用不著你了。”


    “噗……”,亓淩霄禁不住噴笑,床幃間那點尷尬別扭統統蕩然無存,手上係著中褲帶子,調侃的丟過去一句,“終於趕上個六歲的奶娃娃,嗯,真是可喜可賀。”


    竟然敢笑話她!


    紀纖雲黑了臉,隨手摸起個物件就往那貨臉上丟,“活膩歪了你!”


    亓淩霄眼疾手快,迅捷一抓,那團淺紫便到了他手中。


    星眸微轉,待看清手裏是何物,曆時,麥色的肌膚上,染上一層緋紅。


    那一團被抓住的一刹那,紀纖雲便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什麽不好丟,偏偏是……


    肚兜!


    流年不利,讓她去死一死算了。


    尷尬的氣氛彌漫在床幃間,隻是一瞬,在那貨大刺刺抖開之前,她便炸毛的貓般,凶悍的撲過去,爭搶,“給我!”


    亓淩霄很是幹脆的鬆了手,似笑非笑的奉送一句,“記不記得,有一天晚上,我進去你屋裏尋你,大概,你當時穿的就是這一件。”


    那一幕,嗯,美的如詩如畫,回味無窮。


    好像是有那麽一天,至於,穿的什麽,她一點記憶都沒有。


    可,這貨一副意猶未盡的猥瑣相,“你個死變態,臭流氓。”,怕現代的咒罵這貨當了耳旁風,又恨恨的入鄉隨俗,“登徒子,采花賊!”


    即便她搜腸刮肚,還是棉花落在水裏,頃刻沒了影。


    亓淩霄眼底笑意不減,目光灼灼的掃過去兩眼,最終臉脹紅,摸著鼻子訕訕別過頭去,“……被子掉了。”


    被子掉了?


    什麽玩意?


    彈指間,她低頭瞧了瞧身前,終於,解了其中意。


    頓時,捂臉,幾近抓狂,“啊,我要瘋了。”


    方才美景刺激實在血脈噴張,又有帷幔遮擋,亓淩霄腦中的欲念電光火石之間占了上風,停了穿中衣的手,亮出有型的腰身,循循善誘,“沒人了,給你摸一摸。”


    她就那麽沒出息嗎?


    這貨的姿色都有對她用美男計的自信?


    紀纖雲杏眼冒火,嘴角抽搐,恨不得一抓子抓過去,“滾!誰要摸你!”


    “方才他們在的時候,若不是我按住你的手,你還不知道要摸到什麽時候。”,亓淩霄甚是欠抽的往前湊了湊,心猿意馬便去拉小丫頭的手,“這回我不攔你,來啊。反正沒人叨擾,你可以隨心所欲。”


    “來你個大頭鬼,放手……喂……你做什麽……喂……”


    彈指間,她便悲憤的發現,她被算計了。


    那貨不光抓住了她的兩側手腕,還猴急的將她傾身撲倒……


    更讓她義憤到死的,她還再次不爭氣的淪陷了。


    稍事掙紮,就沒骨氣的繳械投降。


    隻可惜,又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戰鬥。


    轉戰到櫻唇上摩挲輾轉稍許,亓淩霄便強行將體內燃氣的熊熊烈火壓下,一個翻身,滾到一旁。


    急促喘息著,憋悶的閉眼怨念,“纖雲,這不是個辦法……不行……”


    海水也是水,渴急了,海水也是水,可喝了更渴。


    真是難捱的緊。


    紀纖雲潮紅著一張小臉,瞥一眼身旁懸崖勒馬的人,氣歸氣,倒也佩服這貨的忍耐力。


    奈何,一回回,總這麽憋回去,估計,沒準哪天就想用都沒得用了。


    條件反射嘛,小兄弟也是有骨氣的,總招呼人家出來,人家雄赳赳氣昂昂跑來給你給你衝鋒陷陣,又次次讓人家沒仗可打。


    哼哼,次數多了,就是狼來了,再招呼人家,人家總有一天懶得雄赳赳氣昂昂。


    鑒於這貨言而有信,定力十足的沒有繼續殘害她,她便鬼使神差的發了回好心,“你傻啊,自力更生,不就好了嗎?”


    “……什麽?”,好像是給他出主意呢,亓淩霄憋屈的有些遲鈍,堪堪側過頭去。


    “難道說,你沒自己解決過嗎?”,對此,紀纖雲表示強烈懷疑。


    這個,是個男的,應該都經曆過吧?


    至少,現代應該是的。


    亓淩霄疑惑的很,一頭霧水的搖頭,目光依舊迷茫,“你在說什麽?”


    那貨實在不像說假話,那個坦蕩蕩的無知樣,弄得紀纖雲倒有些無地自容。


    咳咳,天呐,難到要她教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如何運用五姑娘?


    貌似,兩輩子都是女的,她在這方便,也不怎麽精通……


    不,是根本隻限於知道而已,她又不是男的。


    真是天雷滾滾,電閃雷鳴,天地同悲,讓她崩潰。


    “喂,你到底在說什麽?”,小丫頭好奇怪,越是這樣,亓淩霄越是好奇,伸手推了推,刨根問底“說清楚啊。咱們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牙關一咬心一橫,紀纖雲一張老臉也豁出去了,捉住那貨的爪子徑直拉到目的地,“應該就是這樣,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哎呀,你不是男的嘛,是男的,這種事情應該無師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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