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劉可是俠盜,劫富濟貧,淨接濟窮人!”


    “反正在菜市口,連買菜就看了…。。”


    ……。


    盯著人流爭先恐後奔去的方向,逍遙散人已經躍躍欲試,“丫頭,咱們也去瞧瞧。鬼手劉被拉去砍頭,老相識了,怎麽也得去送他一程。”


    “他和您有仇啊?”,嘻嘻哈哈擺明是瞧樂子去的,紀纖雲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仇倒是算不上。年輕時候和他搭幫去萬劍山莊尋個物件,倒黴的中了人家機關,那貨忒不講義氣,丟下我就跑了。”


    紀纖雲一臉黑線,“他可是大盜,您能和他搭幫,那您也是…。。唉,嘖嘖,人不可貌相啊,沒看出來啊。”


    逍遙散人搖頭晃腦一點不在乎,“年少輕狂啊,誰沒年輕過?再說了,我摸到新鮮玩意玩夠了就給人家還回去,頂多也就惹主家生生氣而已。不像那老貨,一直偷到老,跟銀子沒夠的。”


    原來老頭年輕時候是專業惹人嫌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紀纖雲怨念臉,沒等她再開口,老頭已經急不可耐的拉上她就走。


    車夫小夥可不幹了,急愣愣就伸開雙臂攔在前頭,“散人,您要是去了,小的回去沒法交差啊。王爺是監斬官,若是撞見……”


    逍遙散人詭異的咧咧嘴,同時的,右手鬼魅探出。


    紀纖雲眼睛都沒看清老頭怎麽出手的,車夫小夥已經半張著嘴動不了了。


    穩準狠,就是這麽直接。


    “非要勞動我老人家出手,哎呀,煩死了。”,叉腰撇撇嘴,逍遙散人裝著虛弱的咳嗽兩聲,衝著給他們送行的孫來順抬抬下巴,“找人把他拖到院子裏去,忙完了我們再來接他。對了,再給我們弄三個鬥笠,戴麵紗的最好,要快。”


    “師父,您想的真周到。”,不愧老江湖,紀纖雲雀躍的奉上大拇指。


    大盜!俠盜!肚兜!砍頭…。。集齊這麽多種元素,沒有不去湊湊熱鬧的道理。


    自家小姐也讚同,孫來順同情的看一眼一臉生無可戀的車夫,小跑著著手去辦。


    徒留顧西風無可奈何,默默往旁邊挪了兩步。


    師父不懂事,師妹也跟著胡鬧,他可以說不認識這兩個嗎?


    攔?


    動手,師父一個手指頭就足矣收拾他。


    動嘴,兩個胡攪蠻纏的,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啊。


    片刻,孫來順就跑回來了,三個嶄新帶著垂紗的鬥笠遞上來。


    自家小姐指望人家在府裏立足,巴結還來不及,他自然不敢怠慢。


    逍遙散人把自己那個拿在手裏,頤指氣使又給大徒弟扣頭上一個,“走了走了,你沒臉見人,先給你戴上。”


    “噗!”,沒臉見人?師父說的也太……


    紀纖雲噴笑,戴上鬥笠就對著美男勾手指,“跟我走吧,現在就出發。”


    “砍頭血腥的很,反正我不去。”,顧西風摘下鬥笠,俊逸出塵的臉孔大義凜然。


    人山人海的,專門跑去菜市口看砍頭?想想都是惡寒。


    逍遙散人和小徒弟對視一眼,大步流星就往前走。


    “不去就不去,就跟沒他咱們不認識路一樣。”


    “打著不走牽著倒退,唉,丫頭,不要跟那種拎不清的一般見識。”


    “嗬嗬,咱們快點,要不趕不上了。”


    “對!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讓咱們站監斬官旁邊,那看的多……”


    耳畔聲音漸小,顧西風無可奈何,跟上。


    萬一那兩個不管不顧的鬧出什麽亂子,他在旁邊攔一攔也是好的。


    誰讓那一老一少,一個比一個讓人不放心呢。


    餘光掃到那抹雪白跟上來,紀纖雲兩個得逞的擠眉弄眼,弄得顧西風想捂臉。


    看來,他太有必要和師弟說一下,以後千萬不要放這兩個出來。


    摩肩接踵的,半盞茶功夫,三人已然到了地方。


    隻是,一層層的人,水泄不通,不光擠不進去,踮起腳都看不見刑場什麽模樣。


    顧西風終於看見一絲曙光,“不要湊熱鬧了,回去吧。”


    “踩著腦瓜子就過去了,我老人家的輕功……”


    “師父,還有我個笨鳥。”,紀纖雲伸出手指指向自己鼻子,“再說了,您還有病。”


    裝病也是病,逍遙散人曆時霜打的茄子。


    “回吧,我請你們去福滿樓吃飯。”,沒有可行性好啊,顧西風如釋重負,溫文爾雅的笑容如春花綻放。


    可惜,他的魅力還是不夠。


    紀纖雲把麵紗拉下來蓋住臉,荷包嘩啦啦倒出一些銅板和碎銀子,“天上掉錢了,撿錢嘍!”,高喊著就撒向人群。


    人為財死,看熱鬧的老百姓瞬間打了雞血的奔著錢去,密不透風的人牆頃刻有了個豁口。


    如法炮製,邊撒錢邊往前擠,待到紀纖雲和逍遙散人的荷包空空如也,三人已經竄到最前頭。


    視線無遮無擋,刑場盡收眼中。


    坐北向南的臨時監斬台上,與此同時的,齊淩霄鷹隼似的眸一閃。


    小丫頭,這就是她所謂的保證不往人多的地方去!


    戴個麵紗又怎樣,還想逃過他的眼?


    做夢!


    以後想再出來,就沒這麽容易了。


    清風也發現了,“主子,是散人幾個。亂糟糟的,還以為劫法場的,虛驚一場。”


    這邊,手帕探到紗布下擦擦額頭汗,紀纖雲如獲新生,“看個熱鬧可真不容易!”


    “劉鬼手那個王八蛋,他也有今天。不講義氣不積德,報應,瞧瞧那慘的,唉…。。這個歲數了,是著了誰的道啊……”


    逍遙散人麵紗撩起來一點,目光直直射向刑場正中的瘦小犯人。


    幸災樂禍,很快轉為期期艾艾。


    平日裏意氣風發的人,五花大綁反剪胳膊的跪在那裏,一身染血囚服,蓬頭垢麵,兩旁刀斧手凶神惡煞舉刀守著,四周還有八個持劍衙役警戒。


    慘相在前,想象的痛快卻被心底的酸楚打敗。


    紀纖雲偷瞄一下,成天樂淘淘的老頭,竟然紅了眼眶。


    大眼珠子使勁睜著,生怕眼淚掉下來那個架勢。


    看來曾經交情不淺啊,即便翻臉了,真到生死關頭,還是不能無動於衷。


    心裏有了底,紀纖雲扯扯老頭衣裳轉移注意力,“瞧,後邊,冥王往正中間一坐,派頭好足呢。要不都想當官,比小老百姓威風多了。”


    “威風個屁!還不是裝腔作勢!”,不屑的掃一眼,逍遙散人嘴撇到耳台子。


    聲音有點大,惹得周遭幾個老百姓變顏變色,“小點聲,不要命了你!”


    “哎呦,就是啊,要是傳到冥王耳朵裏,你這條老命就算交待了。”


    “那沒錯,聽說啊,有個三品官就說錯一句話,冥王就讓人拔了他舌頭。”


    “我也聽說了,禍從口出啊,可得加小心。那麽大的官都給拔了舌頭,要是擱咱們身上,腦袋就得搬家。”


    嘁嘁喳喳仗著膽子幾聲勸縈繞耳畔,逍遙散人懶得惹事,敷衍的點點頭。


    紀纖雲嘴角抽了抽,冥王這廝,群眾基礎也太差了。


    簡直暴君,酷吏。


    雖然,她很篤定,就算屬實也是事出有因,那貨算計是算計,絕對不是隨心所欲殘暴的變態。


    時辰差不多了,同為監斬官的京兆尹一個眼神過去,一個衙役模樣的就站到法場中央高喊,“打算跟犯人辭別的快過來,過了這村可就得等下輩子了!”


    行刑前,家人朋友還可以過去團聚一下,紀纖雲暗讚著古代砍頭相當人性化,歪頭就湊到老頭耳邊,“師父,您不過去說幾句?再不說可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逍遙散人身體緊繃著,遲疑了一下才搖頭,“算了,他會以為我特地瞧他樂子,把人氣的閉不上眼也是罪過。”


    說的也有道理。


    老頭不去,紀纖雲目光又飄向囚犯。


    想著處斬一個大盜,肯定沒什麽人過去的,可是,大大出乎她預料。


    彈指間,十多個圍觀的老百姓提著籃子已經奔了過去。


    有老有少,一個個哭哭啼啼,送酒送肉,或站或跪,發自肺腑的跪謝著犯人對他們曾經的幫助。


    人群中也是一陣陣哀歎,小聲議論著鬼手劉劫富濟貧的英雄事跡。


    給她的感覺,似乎,要處斬的是個好人,是個英雄。


    大大的英雄。


    “哎,好人不長命啊。”,看著那些人,紀纖雲不禁搖頭感歎道。


    誰讓這貨專偷高官貴胄呢,動了統治階級利益,你再是老百姓心中的神,也得死翹翹啊。


    “嗯…嗯……”


    聽著聲音不對,紀纖雲透過紗布左顧右盼,頓時呆住。


    好多淚眼朦朦的。


    天啊,淚點也太低了吧。


    少數人哭出聲,大多都是擦著眼角,不光多愁善感的女人,壯實的男人也在內。


    齊淩霄淡然看著送斷頭酒的人們,淩厲的眸子波瀾頓起,一揚手,叫過身邊侍衛,“去,讓他們小心抱著壇子的老頭和那瘸腿少年。”


    雖然偽裝很好,可那輕盈的身形,偶爾流露的眼神還是露出了破綻。


    想在他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休想。


    大盜鬼手劉,專偷皇宮和內城官宦人家,作案無數。


    光天化日,這麽多人看著,要是被人救走,他這個監斬的王爺可就難辭其咎了。


    當然,不知有多少人,正等著犯人被劫走,好看他出醜呢。


    “讓讓…。讓讓……。”


    紀纖雲正看著大盜慷慨激昂的喝著斷頭酒,突然,右後方傳來女子嬌媚的聲音。


    嬌中帶著幾分妖,柔中帶著幾分媚,讓人忍不住側目去瞧。


    隻見一妖冶女子款步向前走來,一身紅衣似火,身材高挑婀娜,腰肢如弱柳扶風,前行扭動中灑落一地風情。


    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全在眼角,一雙桃花眼仿佛有了勾魂攝魄的魔力,所到之處人們驚豔著讓開去路。


    美人髻上琉璃頭麵流光溢彩,眉心牡丹花鈿栩栩奪目,白嫩的手指上豆蔻如血,腰間一條銀鏈上小鈴鐺點綴,紅紗蒙麵,不能見全容,可這女子的美絕對征服了所有人。


    她就是妖的化身,魅惑眾生,不光男人垂涎欲滴,女人看了都心動不已。


    紀纖雲扶額,原來從古至今,美貌都是最大生產力啊。


    看看人家,不用撒錢,輕輕鬆鬆就到了前邊。


    眼看著快到最前邊了,紅衣女子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一個灰衣少年。


    輕抬素手輕佻的按到少年胸前,媚眼如絲貼過去,嬌嗲道,“小弟弟,等姐姐閑下來,再去找你。哎呦,錯了,是好侄兒,以後嬸嬸去找你。”


    少年看著也就十六七歲,還未完全長成,雖然高挑但並不偉岸,劍眉星目,冷冷的透著詭譎之氣,嫌棄的凝眉,冷厲的眼中都是怒火,似在爆發邊緣。


    轉瞬之間,似是想通什麽,本要打出的掌力又收了回去,“哼!”


    睥睨了一下女子,轉身離開。


    此過程很快,當人們還在眼饞著為什麽被摸的不是他們,那女子已經向法場中間去了。


    隻留下陣陣香風。


    妖嬈嫵媚的神秘女子,絕對是一道亮麗的風景,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群中先是小聲議論,之後竟然有些沸騰了,各個伸長了脖子,想一堵美人芳容。


    一時風頭無二,根本沒多少關注鬼手劉了。


    齊淩霄看著聘婷走來的蒙麵女子,微眯了雙眼。


    看走路的姿勢,他就知道來人是個輕功高手。


    一個高手出現在法場上,還蒙著臉,不能不說,對他這個監斬官來講,這很可能是個麻煩。


    “王爺,那女子似乎有不妥。”,清風恭敬請示道,都是練武之人,很容易看出門道的。


    “無礙,靜觀其變。”,齊淩霄眼盯著那紅衣女子,淡淡道。


    砍頭之前家眷跟犯人辭別,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既然來了,就不能直接轟走。


    況且,他還怕她不來!


    區區一個女子,就算還有兩個幫手,可犯人旁邊那八個高手可不是吃素的,真要打起來,他再派人過去增援也不遲。


    鬼手劉也停止了豪飲的動作,愣愣的看向走來的妖孽女子,似乎與記憶中某人的身姿重合了。


    登時,那雙細小的眼睛瞪大了,放出嗜血的光,緊握的拳頭骨節作響,“你……。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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