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酸疼的腿站起來,尋聲往外追,到了外間門口,人家幾個已經慢悠悠到了院子裏。


    眾目睽睽的,她的氣根本不敢發了。


    而且,她驚覺,想發也發不得,啞巴了已經。


    恨的她跺腳,一定是冥王那個敗類,讓她有口難言!


    昏睡緩衝了這麽一會兒,她的理智也回來了,亂來是不可能的,也不管那些人去做什麽,她忙她的。


    換衣裳,之後到灶房燒水,提了一桶溫水回屋洗臉洗頭。


    等她把濕乎乎的頭發擦的半幹,那幾個回來了,她隻當沒看見,自顧自提著泥水出去倒。


    人家幾個是平等的,隻有她是個二等人,有委屈說的權利都沒有,她往人家跟前湊合什麽呢?


    冥王明著高人一等,剩下的好言好語,最後還不是勸著她屈服,勸著她陪著笑臉當好奴才。


    顧西風審視了一下,覺得小丫頭暴力氣息沒了,歉意的移步過去把穴道解開,目光柔和,溫文儒雅,“氣大傷身,晌午多吃一碗飯補一補。”


    “謝謝。”,能說話了,紀纖雲客氣的咧咧嘴,提著水桶繼續往外走。


    “……”,顧西風閃了閃神。


    不知為何,他看到了疏離。


    即便是笑臉相迎,那笑卻是毫無溫度的。


    亓淩霄餘光也瞥到了那一幕,抿抿唇,坐到桌邊歇息。


    對他破口大罵,還衝他丟東西,他不是忍了嗎?


    這丫頭,還有什麽不痛快的!


    ***********


    慶賀三天、裁製新衣,再加上立竿見影幾箱子錢搬出來打賞,管家眼睛都不眨,豪氣分配出去一萬兩雪花銀。


    冥王府上下,頓時沸騰了。


    大家夥看見的不光是錢,更重要的是,希望。


    冥王竟然被醫好了。


    眼看著就要樹倒猢猻散了,這樹又活了,猢猻哪有不歡實的。


    一時間,奔走相告,喜氣洋洋。


    當然,那些歡喜的麵孔裏,總有幾張是假意逢迎的。


    不免,各尋各路,傳送消息。


    冥王府又故意宣揚,消息帶了腿一般,短短兩個時辰,該知道的全知道了。


    就連大街小巷搖著蒲扇嗑瓜子的大爺大娘們,一個個都精神抖擻的伸長了脖子,打聽著冥王病愈的事。


    沒辦法,前一陣子,冥王懷了妖怪的事,實在是太家喻戶曉。


    全京城的人,都在等著下文呢。


    一時間,懶洋洋過端午的人們,全都忙碌起來。


    比起,外頭的人仰馬翻,思梅園裏倒是難得的一片淨土。


    除了午後亓淩昊帶著太醫來了一趟,也就宮裏李公公帶著太醫過來看了看,無疑,都是來驗證的。


    結果就是一家歡喜一家愁,前後都不過一刻鍾,風風火火的來,健步如飛的去。


    紀纖雲更是清閑,除了晌午吃飯和桂嬤嬤在灶房敷衍幾句,剩下的時候,她就長在了梅樹下。


    洗洗衣裳,發發呆,趕趕螞蟻拔幾顆草。


    沒人打擾,倒是難得的歲月靜好。


    直到日頭西斜,她的消停到頭了,逍遙散人拎著大包小包來到她跟前,板著臉大聲吩咐,“打盆水,我要洗臉!”


    丟下一句話,騰騰騰走了,徒留紀纖雲揉著被震得不輕的耳朵。


    那老頭好像對她眨了下眼,也可能是她眼花吧。


    沒辦法,受氣王妃的戲還沒殺青,她隻得站起來找盆子打水。


    對這個老頭,她倒是沒什麽怨念,老頑童一個,總被冥王那個家夥出言不遜。


    致使,這老頭成天跑出去,有時候晚上都不知道遊蕩到哪裏去了。


    端著水盆進去,就見老頭對她眉開眼笑的招手,“來,過來,看我老人家給你帶了好東西哦。”


    即便懶得看冥王那張死臉,紀纖雲還是不忍辜負老頭的熱情,徑直走了過去,順著老頭的手指,她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


    “啊,給我的嗎?”


    逍遙散人背著手裝學究,“當然給你的了,咱們家就你一個小娃娃用吃這些啊。”


    “我哪小……”,反駁到一半,紀纖雲又改了口,“謝謝,您對我太好了。”


    小娃娃,她現在可是十四歲呢,古代再早熟,女孩子也是十五歲算成年,她可不就是個娃娃嘛。


    “看看,一個大錢都沒了,我為了你,可是傾家蕩產了啊。”,逍遙散人拿出錢袋口朝下倒了倒,笑眯眯邀功。


    老頑童,胡子蓬蓬的還真有點憨態可掬,紀纖雲突然心情就好起來,禁不住戲謔,“這樣啊,那我可不敢收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一點吃的,糊弄不了我的。”


    逍遙散人手指點著搖頭晃腦,“嘿嘿,露餡了。我不是想討好討好你嘛,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娶了媳婦肯定更得忘了師傅,不把你答對好,以後我怎麽登你們的門啊。你說,是不是?”


    因著兩個人比賽耍寶,屋裏沉悶的氣氛陡然歡快起來。


    六子歡樂的湊過來,清風沒動,瞧熱鬧的目光也不禁投過去。


    亓淩霄倚靠著,半躺半坐看密報,沒抬頭,耳朵卻不受控製的被勾走了。


    不知是不是習慣了那丫頭不時出出進進在眼前晃悠,突然半天都沒個影子,莫名的,竟然有些別扭。


    “師傅,那您的錢可是白花了。”,紀纖雲笑靨如花的聳聳肩,“過幾天我就拿了休書該哪去哪去了,您還是等下個王妃進門再討好吧。”


    她心裏還補充一句,冥王那死人臉會怕媳婦,鬼才信呢。


    誰嫁給他,誰就是倒了八輩子黴。


    不光看冥王的死臉,還得受那個明月的氣,明明是小三,還能打上門來,這世道。


    渣男賤女。


    群魔亂舞。


    逍遙散人蒙蒙的瞪著大眼睛,一頭霧水的傻掉了,“休書?什麽休書?小二子,他、他要休了你?”


    看樣子,這老頭真的不知道,紀纖雲就點點頭,“是啊。其實也不是,是我們說好了的,等他病好了,就休掉我。”


    逍遙散人眼睛眨巴眨巴,還是不信,蹭蹭蹭就到了床邊去,“是真的嗎?你真要休了她啊?”


    “……嗯。”,亓淩霄目光還在那份密報上,滿不在乎的應了一聲。


    好似他很忙,這事根本無關緊要。


    徒弟從來不會開玩笑,逍遙散人不得不信了。


    撓撓腦袋往回走,他想不通啊,這麽好的丫頭,幹嘛休掉呢?


    而且這丫頭被休掉還蠻開心,還挺期待。


    唉,一個個都好怪異啊。


    這邊,紀纖雲已經不客氣的翹著二郎腿坐在桌邊開吃了。


    滿嘴的糖果,腮幫子鼓鼓,“師傅,反正都買了又不能退,我就勉強吃吃吧,哈哈……”


    晌午沒胃口吃的少,她已經饑腸轆轆了。


    有個王爺徒弟,她堅信,這老頭穿的破,可錢絕對不缺。


    逍遙散人蔫頭耷拉腦袋的坐到旁邊,沒精打采,“唉,丫頭,你真好意思吃啊?這可是我老人家的棺材本,沒了,全沒了。”


    “嗬嗬,別裝了!”,紀纖雲歡快的吃,一點不好意思沒有,“幾包糖果,怕是還買不來一壇子好酒。少喝一頓酒就有了,還棺材本?騙小孩子,您也好意思!”


    沒得玩了,逍遙散人就抽抽鼻子,“唉,好不容易碰上個投脾氣的,你怎麽能走呢?對了,你以後要去哪啊?回丞相府嗎?哪天閑了,我還能找你去玩玩。”


    紀纖雲嚼櫻桃的動作就慢了下來,心頭多了一絲惆悵,臉上還是強撐的沒心沒肺,“不回相府,天大地大,總有個好地方等著我呢。”


    本來想攀上那個顧神醫,人家一直模棱兩可的不點頭,一點譜沒有。


    沒有娘家,沒有婆家,就算有錢,在古代,一個獨女出去闖,心裏不慌是假的。


    這是要跑出去流浪的節奏啊,逍遙散人驚了一下,繼而,精神為之一振,“那個,丫頭啊,你想,你一個姑娘家,外頭那麽多壞人,怎麽能獨來獨往呢?碰見打劫的怎麽辦?碰見拐子怎麽辦?很危險的,人心險惡,你一個大家閨秀,沒見過……”


    “師傅,我都想過了,無論如何,我都是要走的。”,紀纖雲決絕打斷。


    說出花來,她都不可能在這當什麽王妃。


    當然,就算她賴著不走,那明月也能把她擠兌走。


    看人臉色,受人欺負,當著二等人,隨時還有成為皇位爭奪戰中的炮灰,隨便想想,這日子都沒分過。


    低調不露富,離開京城遠遠的,會擒拿又能撒金針,她活不好的幾率並不大。


    逍遙散人吧嗒吧嗒嘴,“我沒想勸你留下啊。說那麽多,我就是想說,你一個人到處跑太危險了,不如跟我做個伴。”


    作伴?


    “……。您再說清楚點?”,紀纖雲有些淩亂了,弱弱開口。


    爺孫戀,她可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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