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雪宜、瓊肜二人朝夕相對熟得不能再熟因此鬢角不住冒汗的四海堂主一時並未來得及深思二女剛才那一番對答。


    頭頂上的烈陽正把醒言曬得有氣無力隻想早些找個蔭涼地界歇下順道也尋些水喝。


    就在身後倆女孩兒絮絮叨叨說悄悄話時醒言忽望見前麵不遠處隱隱綽綽現出一處村落。一見之下大喜過望他趕忙招呼一聲便加快腳步朝那處村莊趕去。


    走到近處看見這處房舍稠密的村落入村道路旁長著兩棵粗壯的楊柳樹冠蓬蓬枝椏延展甚廣。不過許是天氣幹旱本應綠葉婆娑的低垂柳枝上現在隻零零落落掛著幾片焦卷幹枯的樹葉。柳樹下單薄的樹蔭中又臥著一條瘦狗正嗒出一條紅舌“赫赫”喘著氣息。


    “看樣子這地方幹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醒言睹這情狀不禁有些皺眉。


    進村沒多久他又在道邊看到有個男子正和一個年輕村婦爭執。略一側耳便聽那男子委屈的話兒順風傳來:


    “大姐冤枉啊!”


    “老天爺在上您那麵紗委實隻是旋風刮落不關我事;我隻不過恰好路過……”


    過不多時醒言便尋得一戶茅屋人家跟那屋中老翁討水喝。


    那老漢也算熱情當下便將三人請入屋內又去灶間舀了三小碗水端給醒言他們解渴。


    待一口氣喝完醒言正要出言感謝時卻忽見這主人伸手說道:


    “幾位道爺道姑盛惠三十文錢!”


    “呃?”


    一聽主人這話少年訝道:


    “我說老丈您這又不是水鋪茶寮討碗水喝也要收錢?”


    見他驚訝這精瘦老漢也有些尷尬。但頓了頓還是苦著臉跟這幾個旅人解釋一番。


    原來他這村落名叫柳樹莊屬湞陽地界。再往北去隔了一座方池鎮便是湞水河湞陽縣城就在河那邊。本來靠近湞水大河他們這塊兒也算年年風調雨順雖然田地不多溫飽已是綽綽有餘。但不知怎的今年入春來本來煙雨綿綿的季節卻已經有一兩月沒下雨;那原本波翻浪湧的湞水河竟也幾近幹涸。


    說到此處那老漢紐結著眉毛愁苦的說道:


    “我們這地界盡多陵丘本來田畝就少。前番糧種播下去幹旱出不得苗。我們這村子就靠這幾十畝薄田刨食不出苗也沒別的辦法隻好咬咬牙又擠出口糧當種重新播種。誰知大半月過去還是一點雨星都沒有!”


    “所以實在讓您見笑喝水還收錢。不瞞小道爺說剛才給您幾位喝的水都是老漢走了十幾裏地從那口勉強有水的深井裏打來的……”


    聽他說到這兒醒言不再多言立馬從袖中點出三十文錢一文不少的交給老漢。


    見這背劍小道爺如此好說話那老漢接過銅錢後不住的道謝。


    見這村翁也挺實在醒言便又隨口問了幾句:


    “老丈能否告知剛才在您這村落附近怎麽挖了那許多方坑?不知做何用處。還有怎麽看到些女子臉蓋著麵紗在那兒……”


    說到此處少年欲言又止。隻聽那老漢答道:


    “稟道爺那些方坑其實本來都是池塘。俺們這方池鎮就是從這些四方水池得名。隻不過現在天氣幹旱這些方池都幹了唉!”


    “那些女娃兒呀……其實也不怪她們。我們這村人多現在口糧少了大多人家都不敷家用這些女娃子便急著找個夫家嫁過。唉倒讓外鄉人見笑不過她們也是沒法子……”


    “原來如此!”


    聽得老翁之言醒言才恍然大悟。


    告別村翁他們三人一路迤邐繼續朝北行走。


    大約過了十裏左右便來到村翁所說的方池集鎮。


    剛在房舍對合的方池街上走不多久一路搖晃的上清四海堂主便聽到前麵不遠處正傳來一陣喧嘩吵鬧。


    一聽這麽熱鬧他趕忙匯合兩位門人快步趕向那聲浪喧天的鎮中心處。


    走到近前才現那處寬廣黃泥地上靠著幾株楊柳正搭著一處方台用大紅粗布蒙著不高的台麵旁邊還豎著一杆黃色的幡旗上麵用黑墨歪扭寫著幾個大字:


    “比武招親”!


    “哈哈~慚愧!走了這麽多時終於讓俺趕上這樣好熱鬧。”


    正覺行程平淡的少年見狀大喜趕緊拖著二女急急擠進人群跟旁邊的閑人們一起圍著擂台看熱鬧。


    隻見眼前這台子不高建得甚是粗糙看樣子是拿些門板條凳搭起來然後在上麵蒙些紅布了事。現在台上正站著一男一女二人。其中那位男子是個中等身材的黃臉漢子正在台上踱著方步;台中後側則立著位妖妖嬈嬈的年輕女子。


    一瞧到台上這女子醒言的眼光一時便有些挪不開去。


    原來台後側這女子身上穿著黃白相間的單薄裙衫。兩截裙衫交接處露出抹白皙皙的香軟腹兒配合著女子風擺荷葉般動蕩不定的身姿真個是風情萬種。


    更奇的是在這女子婉麗的麵容上不知何故用一條深色黑布蒙住雙眼讓人看不出她的目光。


    又看了一陣心中思忖了一番少年才有恍然:


    中間露腹眼上蒙布正是朦朦朧朧欲迎還拒反而比明眼更能惹人遐思!


    想通此節四海堂主不覺幹咽一口唾沫心中大讚這招親之人裝扮甚妙也不知是請了何方高人設計。


    正和台下閑人一起朝擂台上觀望時忽見台上那位麵色黃赭、門牙闊大的中年漢子一抱拳說道:


    “列位鄉親今日還有沒有人上來打擂?”


    “我來!”


    話音剛落便有位年輕子弟應聲而起跳上台去朝擂台地上那個包袱裏扔上一錠銀子然後便拉開架勢準備和那漢子爭鬥。


    “為啥要給銀子?”


    見那年親子弟交錢醒言不解便轉臉跟旁邊那位一臉興奮的看客詢問。聽他問起那看客頭也不轉口中回道:


    “這是規矩。每次上擂一兩紋銀。”


    “這麽貴!”


    “貴?值啊!勝過一回合那小娘子就要脫件衣物!若是一擂中勝過四回那小美人就歸打擂者!至不濟也可贏得些銀兩。”


    那看客順口回答眼睛仍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


    “?!”


    聽他這話說得離奇少年立時愕然。正待再問卻見身旁所有人都隻顧抻著脖子一心一意看台上爭鬥便也不再開口同他們一道朝那擂台上觀瞧。


    隻見那台上二人你來我往拳推腳掃正打得不亦樂乎。而台下人眾此時竟是萬眾一心全都攥拳呼叫替那打擂年輕人鼓勁加油!


    受了周圍氣氛感染這四海堂主的少年勁兒上來也隨著大流在那兒大呼小叫。


    隻可惜這氣勢驚人的鼓勁聲卻似乎沒起到啥實際效果。過不得一會兒隻聽“嘭”一聲響那個打擂子弟已經被擂主一腳掃下台來。


    “唉!”


    一聲巨大的歎息正從圍觀閑人口中不約而同的出。


    見又勝了一場那漢子臉上也沒什麽得色隻是朝台下一抱拳和藹說道:


    “承讓承讓!今番王小哥拳腳功夫又有長進。哥哥這番勝過倒比前兩日要吃力得多!”


    笑了一笑又朝台下掃視一周大聲說道:


    “各位聽得有言‘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看來那些讀書人也不騙我們。你們沒見王小哥這幾天竟是越打越厲害?說不定再來幾次就真成我妹夫了!”


    聞聽這話台下頓時又是一陣激蕩。那位看打扮明顯是富家公子的王小哥聽後也是振奮不已在那兒伸胳膊展腿似乎隻等身上疼痛略略消去便要上台再行比過。


    不用說無需那台上漢子再多招呼立馬又躥上去一位。隻不過和剛才一樣過不多時又是被一拳推下台來。


    如此幾番之後便漸漸再無人急著上去。畢竟那小娘雖然生得妖嬈但她哥哥武藝也實在高強。雖然每次勝負都似乎隻在一線之間但最後落下台來的必定是那位打擂者。


    看來若是再倉促上去也隻是給人白送錢。一時間這原本哄鬧無比的比武招親台倒有些冷場。


    就在此時忽聽一個聲音響亮說道:


    “今日就讓我來領教這位高人。”


    眾人聞言見有人出頭頓時大為振奮又開始群相鼓噪給那位剛跳上台去的挑戰之人鼓勁打氣。


    “咦?哥哥也要打擂嗎?”


    看著台上之人小瓊肜一臉新奇。


    原來剛才這位急吼吼跳上台去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上清宮四海堂堂主張醒言。


    隻聽“當啷”一聲一錠約摸一兩重的銀子又掉落進那個已經集了不少金銀的包袱皮。然後便見這位少年道士一拱手笑道:


    “這位英雄請賜教。”


    而這黃臉漢子忽見一位道士上來眼中倒現出些遲疑之色。隻不過這抹異色也隻是轉瞬即逝。看著眼前這小道士少年模樣漢子心中重又安定:


    “嘿不過是個雛兒也想來吃葷?過會兒可別給我打哭!”


    心中轉念嘴上卻道:


    “好好好我們來比過。就看看道爺您造化如何。”


    末了又開了句玩笑:


    “小道爺啊我妹子估計已經很熱希望您能讓她稍微涼快點哈哈!”


    這話一出台下又是一陣鼓噪所有人全都鼓足了氣力給台上少年呐喊助威。看這架勢真可謂“同仇敵愾”!


    聽得漢子玩笑話醒言也咧嘴一笑隨口回道:


    “好說好說。”


    他此時彷佛又回到當年街頭玩鬧正是依足了江湖口吻。


    於是接下來這兩人便開始各遞拳腳乒乒砰砰打到一處。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鬥下去台下眾人也看不出什麽出奇之處。但是那位正與少年爭鬥的黃臉漢子卻是越鬥越心驚。因為過了約摸十來個回合他現眼前這清朗小道士竟生得一身好氣力拳腳間又十分機靈一時竟戰他不下!


    “要不就給他點甜頭?不使手段了?”


    拚鬥之餘漢子心中思忖。


    “不行!”


    剛冒出這想法便立即將之否決。因為不知怎的現在這豪強漢子潛意識中竟隱約升起一絲憂慮。一番轉念之後便隻想趕緊將這小道士驅下台去。


    打定主意這漢子眼中就閃過一分不易察覺的異色然後在下一次與少年身形交錯之時手中暗運奇功在少年眼前不留痕跡的一晃而過。


    “暈也暈也~”


    錯過身形後黃臉漢子便在心中好整以暇的默念隻等眼前這雛兒眩暈然後再將他一腳踢下台去——


    “哎呀!”


    果不其然眾人耳中立時聽到一聲慘呼!


    “罷了!就是道士也不濟。年紀太小了。”


    正當眾人遺憾時卻忽見留在台上的那位站立之人轉過身去微微彎腰一鞠然後抬起頭朗聲言道:


    “姑娘就請你去掉眼上布條!”


    “……?!”


    台下看客閑人這時才清醒過來趕緊抹眼望去卻現那台上停留之人正是剛才上台打擂的少年道士!而那位正以手扶腰狼狽不堪爬上台去的漢子卻是那擺擂之人!


    “嘩!”


    居然贏了!


    ……隻可惜這小道士恁地不知趣咋會先去摘那條寬不過一寸的布條?可惜可惜!


    隻不過才一怨懟台下好事之徒便想到接下來還有幾個回合按這小神仙的功夫今天應該能看到吧……抹了抹嘴角口水台下眾人呼嘯聲又起並且比先前更加狂熱!


    也難怪他們如此激動;要知道這道士可是三天以來第一位能闖過第一回合的!


    就在眾人鼓噪聲中這時那個妖嬈女子也依著諾言輕抬酥手緩緩摘下遮在眼前的黑布條。


    恰如一刀閘下俟那布紗一落台下原本響成一片的嚷鬧聲立時歸於沉寂。因為此刻台下眾人隻看見一雙妖媚無比的玲瓏眼眸流轉著濃濃的情義朝台下眾人瞬瞬閃來。這靈動的眼神立即把那張原本就如春花般嬌豔的臉龐襯托得如水樣的妖柔!


    隻見這女子眼角含笑、口角亦含笑對著眼前正望著自己的打擂之人說道:


    “少年郎望啥噻~”


    ——這短短六字直說得萬般的軟款溫柔;女子口中那“啥”字的音說得與其後“噻”字相近合起來軟糯粘連真個是說不盡的嫵媚嬌柔!


    “果不其然!”


    看著眼前女子這可人模樣少年堂主臉上雖然仍舊含笑但心中卻鎮靜的想到:


    “唔幸得出行前聆聽清溟道長一番教誨今日果然用上。”


    “嗯也幸好我平常沒事時便極力去盯瞧居盈雪宜今日才得在此術之前不至於骨軟筋酥!”


    正在心中轉念忽聽得旁邊那個剛爬上來的擂主正乍乍乎乎的叫道:


    “這位小道爺果然好身手!不過剛才我‘巨齒狼’可沒使出真功夫才不小心著了你的道兒!”


    “接下來嘿嘿我可要施展師門分筋錯骨的絕技;到時候隻要稍一挨著那便是不死就殘!你看你是拿了銀子走人還是……”


    這虛言恫嚇話兒剛說到這卻忽聽台下傳來一個響亮的童稚女聲:


    “那位大叔不要嚇唬小孩子!我哥哥本事可大呢!”


    說話之人正是那瓊肜小女娃。此刻這小丫頭正在台下人群中憤然駁斥。


    誇了哥哥一句後便見這興奮的小女娃兒在那兒上躥下跳不住給醒言鼓勁加油:


    “哥哥啊今天就把那姐姐衣服全脫光!”


    此言一出台下人群頓時轟然大笑。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喝彩附和聲。在這叫好聲中更有急不可耐者往這位可愛非凡的小妹妹手中塞上一錠大銀拍著胸脯保證讓她不必擔心她道士哥哥今日打擂的花費!


    見得了眾人支持小丫頭不免便得意非凡捏起小拳頭不住朝台上揮舞叫著堂主哥哥一定要把所有厲害功夫使出來!


    正當小女娃身旁的寇雪宜手足無措時卻見台上那少年堂主回頭朝台下一笑說道:


    “妹妹啊誰說我要脫她衣服?”


    “今日我來打擂不過是試試能不能贏光地上這所有金銀!”


    此言一出台下眾人盡皆愕然。而他旁邊另外兩人眼中立時浮現出幾分古怪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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