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逍遙,告訴他們,真相是什麽。”輕歌輕聲道。


    唐逍遙與之對視,似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回過身來,麵朝羅城,禮貌地拱拳,道:“羅宗師,那地形圖,並非出自我的手,是有人模仿我的筆記。至於那一枚伐髓丹,是不知何人,放在我的桌麵,我才把伐髓丹


    拿起來,唐門的軍隊就把我包圍了,說我是殺人凶手,咄咄逼人,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我今日會去武道地牢找夜元師,是我陷入了某種絕望的悲傷,但我有一絲求生欲,我想找到辦法,活下去。”


    唐逍遙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突然之間,他解開了腰封,身上的衣裳脫落往下,就留著一件褲衩。


    他的渾身上下,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


    那些傷痕,乍眼看去,猙獰醜陋,如蝤蠐般扭曲,令人一陣惡寒。


    唐逍遙眼睛濕潤,指著自己身上的傷痕,說:“我的身上,有咬痕,有刀疤,有烈火焚燒的痕跡。”


    “你們是不是以為,唐門之中有人虐待我?不,不是的。”


    “是我自己不好,是我病態,是我每日都活在悲傷之中,是我畫地為牢,作繭自縛。”


    “在每一個難熬的黑夜,在每一件我無法理解的事情之後,我會拿刀,割開自己的皮肉。”


    “我會在極為痛苦的那一刻,去用力地咬我自己,我甚至看見燭台,都會用燭火來焚燒自己。”


    “是的,我活不下去了,我隨時隨地都有縱身一躍,安然赴死的勇氣。”


    “這就是我前往武道地牢的目的。你們說,一個每日找死的人,要那伐髓丹做什麽?死的更加體麵一點嗎?”


    說到這裏,唐逍遙眼睛充血,他閉上眼睛,揚起了頭,忽然咧開嘴笑了。


    他就那樣,穿著一條褲衩,毫無形象地立在吞天廣場,張開了雙臂,感受這凜冬的寒風,吹拂他身體的每一處。


    這具殘破的廢軀,他早就不想要了。


    他的靈魂也在一次次的悲傷之中支離破碎,這個世上,沒人疼惜他,沒人理解他。


    清晨也好,黃昏也罷,在他眼中,都是無望的血色。唐逍遙說:“羅宗師,我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也不知,為什麽有人要模仿我一個雜役弟子的筆跡來畫地形圖,我所能做的,就是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如實說出來。


    至於真相如何,我不在乎。”


    輕歌看著唐逍遙身上的傷,緊抿著唇。


    一道身影,徐徐走來。


    陸辰停在唐逍遙的旁邊,唐逍遙看見陸辰,微微一愣。


    那日陸辰跪在乾坤堂鼓,無人問津,是唐逍遙給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他,披了一件外衣。


    “你要在乎真相,隻有真相大白,不能活著,還是死去,你都會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


    陸辰蹲下來,把唐逍遙解開的衣裳撿起,竟是當著上萬各族弟子的麵,親自為唐逍遙把褪下的衣裳一一穿上。


    陸辰雙手環繞著唐逍遙的腰部,為唐逍遙纏上腰封,而後望著唐逍遙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我是你遠方的朋友,陸辰。”


    多日以前,陸辰虎落平陽,受盡淩辱,親吻奴人的鞋麵,唐逍遙為他披衣禦寒。


    而今,唐逍遙被軍隊圍攻,跳進黃河洗不清冤屈嫌疑,為證清白當眾脫衣,而他,則為唐逍遙穿衣!


    包括今日在內,他們隻有兩麵之緣,但那一份羈絆,深入骨髓。


    都是患難與共的情誼,怎可忘?


    唐逍遙雙手緊攥,渾身都在發顫。


    他低著頭,瞪大了眼睛,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溢出,全都滴在了吞天廣場滾燙的地麵。


    他被人欺淩,不曾哭!


    在寒冬之日,清掃堂前雪,不曾落淚!


    孤身一人,蕭瑟多年,也隻是平添了一些傷疤。


    但在渾身冰冷時,陸辰給予的溫暖,讓他覺得這些年的委屈和悲傷,一股腦地發泄了出來。


    有些人啊,他能在懸崖峭壁上笑靨如花,也能在刀尖上跳舞,唯獨麵對不了他人賜予的溫暖。陸辰伸出手,鄭重地拍了拍唐逍遙的後背,寬慰道:“我在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的夜叔,絕對不會做出殺害宗師的事情來!我更相信,武道,會


    還給你們一個公道!”


    輕歌淡淡地瞥著陸辰和個唐逍遙,這突如其來的菊香之味,是怎麽個回事?


    怎麽菊裏菊氣的?


    唐逍遙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他多了一些求生欲,他開始在乎事情的真相,他想,活下去……


    不,興許,他隻是想,在未來風平浪靜的某一日,與這個叫做陸辰的男子,坐下來,喝一杯茶。


    “唐逍遙,這些,都隻是你的片麵之詞,你還在狡辯,還不認罪?!”唐鋒身邊的小侍怒道。


    唐逍遙不予理會,挺直了腰杆。


    小侍忽然淩空一掌,一道火焰掌刃,迸射而出,砸向了唐逍遙的麵門。


    倏然,羅城飛掠而來,兩眼一瞪,低喝一聲,頓時就粉碎了這火焰掌刃。


    羅城抬眸,雙目如雷,怒視小侍。


    一眼瞪去,威壓盡散,如驚濤駭浪!


    小侍隻感到雙眼刺痛,胸腔鈍痛,整個人頭暈目眩,雙足無力支撐,險些朝後摔倒。


    羅城冷視小侍:“真相尚未查明,事情有待考證,哪輪得到你一個小小的奴才來動手?”


    “唐宗師,你真是教了一個不得了的好奴才!”羅城望向了唐鋒,大聲喝道。


    唐鋒麵無表情,擰了擰眉。


    唐逍遙的當眾脫衣,在他的預料之外。


    是一件有點兒棘手的事情,但好在,問題不大,不會影響大局。


    唐鋒說道:“唐逍遙,這些傷,恰恰證明了,你就是罪魁禍首。”


    唐逍遙驀地望向唐鋒。


    輕歌眼中寒光湧現。


    薑還是老的辣。便見唐逍遙厲聲道:“你不過一個雜役弟子,你碌碌無為,平庸至極,你活在最底層的世界,你鬱鬱寡歡!所以,你想改變這樣的現狀,你想去找夜元師為你指點迷津,但你看見籠中的薛袂,你想到了當年薛袂對許宗師的恨之入骨,你發現,夜元師是個有野心的人,所以,你有了求生欲,你還想,增強實力!你們不謀而合,一個為了伐髓丹,一個則是想要吞噬掉許宗師的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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