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摧枯拉朽般的勝利,大出所有人人意料之外。


    那閆昶先露出一手驚豔法術,剛剛又占了上風,分明要大獲全勝,哪知道那鄭琮琪仿佛突然從夢裏醒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將那閆昶打飛出去,動作之瀟灑利落,仿佛大人打小孩,全不費吹灰之力。


    地玉道人先驚後怒,反應過來之後勃然作色,喝道:“放肆——”


    之前他隻說是玩玩,等自己人輸了之後,可就不是那麽回事了。此時他滿臉煞氣,道:“小子,你竟敢……”


    鄭琮琪挑眉道:“剛剛你說要和我玩玩,怎麽,玩不起麽?”


    地玉道人被他一句話堵住,強咽了一口惡氣,帶笑道:“好……好……”頓了頓,道,“不如再玩一場?”


    鄭琮琪笑道:“你說玩一場,我給你臉麵,玩了一場,結果麵子你沒接住,掉地上了,又要找我要。我難道是你的親爹,你要我什麽我就給什麽?我還不伺候了,後會有期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經化為離弦的箭,飛出牆外。


    他的身法確實奇快,地玉道人一個不留神,就已經看不見他的影子,急切之間,地玉大叫道:“攔住他!”


    這一聲不是隨便叫的,在圍牆以外,擎天觀來了多少弟子,結成了陣法,將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鄭琮琪從院子裏出去容易,闖出乾真下院比登天還難,尤其是在地玉道人下命令的情況下。在地玉道人想來,門外必是一片法術光雨,將那小子如破布一樣打落下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發出指令之後,外麵一片寂然無聲。那句鏗鏘有力的命令如石沉大海一般,沒得到半點回響。


    他愣了片刻,轉頭奔出。


    此時他心中悚然,充滿不祥的預感。雖然來勢洶洶,似乎無敵,但修仙界的高手差距本就天地,若來一個大修,瞬間可以將一群修士壓滅,就算他出來看見外麵自己人躺了一地也不奇怪。


    然而,一出來,他隻見外麵隊列整齊,自己人全部按照陣法站定,別說躺倒,陣型都沒有亂,見他出來,還一齊行禮,道:“拜見觀主。”


    這一聲喊得整齊劃一,很有氣勢,很給臉麵,若在以前,地玉道人少不得要欣慰而笑,這時卻氣不打一處來,喝道:“人呢?”


    眾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帶隊的大著膽子問道:“什麽人?”


    地玉道人道:“剛剛竄出來的那個小子。”


    那人一呆,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地玉道人喝道:“你沒眼睛麽?那麽大一個人出來,你沒看見?”


    那人下意識的搖搖頭,又發現不妙,轉頭看向其他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地玉道人本是生氣,到此時,突然覺得後心一涼,升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緩緩道:“人,你們沒看見,那麽,我剛剛喊的那一聲,你們聽見沒有?”


    眾人依舊不解,道:“您喊得什麽?”


    地玉道人倒抽一口冷氣——這種情景,不知道比一出來發現弟子們躺了一地哪個更恐怖些。殺人固然證明對方實力強悍,但無聲無息將內外隔開,把一個大活人帶走,甚至把痕跡抹去,那同樣說明有人手段高到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


    地玉道人的一腔自傲登時煙消雲散,甚至有些氣餒,隻覺得雖身在千軍萬馬之中,猶顯孤獨,但突然轉念,暗道:我這是怎麽了?有這樣的人出來,那不是大好事麽?證明我的任務就要完成了。


    想到這裏,他驚慌的神色平靜下來,甚至漏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晉龍子見地玉道人狂奔而出,頗感莫名,但對方慌張總是好事,也不動聲色,就在原地等待,過了一會兒,地玉道人轉回來,麵上已經恢複了常色,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客氣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雖然兩人可以用豐富的經驗無視眼前的尷尬,但地玉道人也無心多耽,直截了當道:“道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晉龍子也爽快,道:“到時準到。那個什麽鬥法會,也算我洞真下院一份,隻是人選方麵,還需斟酌。”


    地玉道人道:“如此最好,在下恭候。告辭了。”說完就走。經此一事,他的威風也不擺了,雖然走時也聲勢浩大,但多少有點灰溜溜的意思。


    晉龍子目送他離開,神色才沉了下來,道:“走——進去從長計議。”


    這真是一場奇異的體驗。


    鄭琮琪從道觀出來,劍沒還鞘,本以為有一場好殺,要開出一條血路來,沒想到出門時,眼見外麵一地的人,竟對自己出來視而不見。


    那場景是很有些詭異的,眼前是一排排活人,會說話,會動,有熱氣。分明是正常的人,在自己眼前走過,卻看不見自己,仿佛把他當做一塊石頭,一陣風。


    雖然場景詭異,但鄭琮琪畢竟出身不俗,立刻聯想到了似曾相識的情景——幻境。他曾進入過宗門的幻境,裏麵的人就是如此,和他不在一個世界,互不打擾。


    莫非這些都是假的?


    鄭琮琪起了好奇心,伸出指頭,想去戳一戳旁邊那人的臉頰,手指伸過去,就聽有人道:“你在幹什麽?”


    還是之前那個聲音,鄭琮琪尷尬一笑,道:“前輩?”


    那聲音道:“你過來——西南。”


    鄭琮琪按照指點,穿過了層層陣法,一路奔向荒郊。從大群人麵前走過,卻被無視的感覺奇怪且奇妙。


    到了無人處,再一路走出數裏,周圍不免荒涼下來。若是常人被奇怪的聲音叫出去,叫到了野徑無人處,多少有些心慌的,但鄭琮琪本來膽大包天,不但不怕,反而越發好奇,心想:此人神通廣大,卻這般藏頭露尾,還要躲到這偏僻地方,是什麽道理?要我有這樣的神通,自然大搖大擺現身,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他卻神神秘秘,還要借我之手,莫非是相貌醜怪,不能見人……


    剛想到這裏,他思維陡然一頓,霎時間腦海一片空白。


    眼前山石上,一少年斜坐,偏著頭看著他,目光如一泓秋水,明澈透底。山石黝黑,少年衣白,黑白分明的畫麵分外有衝擊力。


    鄭琮琪臉色由紅轉白,幹咽了一口吐沫,暗道:這……這是人麽?仙人下凡也不過如此了吧?他就是……


    那少年轉頭,微笑道:“道友請了。”


    鄭琮琪慌忙道:“不敢,拜見前輩。”說罷深深一禮,他自下山來,和別人沒這麽客氣過,這一次也是難得的禮貌謙虛,簡直不像他。


    少年抬手虛扶,道:“不必客氣,我與道友初見,剛剛便冒昧出聲,道友別嫌我多事。”


    鄭琮琪道:“不敢當。晚輩自知,剛剛若非前輩指點,晚輩和那人爭鋒,恐怕凶多吉少。天符龍畫之術,名不虛傳。我在……”他說到這裏,突然打了個磕巴,閉上了嘴。


    少年微笑道:“天符之術固然強,但我劍修一門,難道弱於他麽?萬千法門,劍修皆可一劍破之。”


    鄭琮琪揚眉道:“當然。”他略一遲疑,道,“我與前輩素不相識,您是看在劍修同道麵上出聲指點的麽?”


    那少年道:“也有這方麵的緣故吧。但主要是看在香火情麵上。”


    鄭琮琪愕然道:“香火情?您和我?”他一路把自己的師門瞞得密不透風,卻被這陌生人說出香火情來,何況他並不認識對方,他很肯定。這等人物,見過一麵應該永生不忘才對。


    那少年道:“你的劍法裏,有我一個舊識的影子。說舊沒多舊——幾年前吧。他的劍法犀利無雙,很好認。”


    鄭琮琪探問道:“敢問那位前輩貴姓是……”


    那少年道:“姓寧。”


    鄭琮琪恍然,拍手道:“原來是寧師兄。那就不奇怪了。宗門中的劍修,我就服他一個。啊……”他突然發現,不知不覺,自己把師門禿嚕出去了。不過對方認識寧師兄,也不是外人,應該早知道了。


    少年道:“你還稱呼他師兄,他還沒有結丹麽?”


    鄭琮琪道:“我出來的時候,他正在準備閉關。剛入門兩年,已經到了金丹的門檻,已經是奇才了。師尊都讚不絕口,可是您……”修士相交,大部分還是按照修為的,這人幾年前莫非也是個築基修士?那他結丹也夠快了。


    等等……


    他恍惚記得,寧師兄提過某個天才劍修,言辭之中,頗有欽佩之意,甚至自歎弗如,莫非就是……


    少年微笑道:“看來你知道我,寧兄想來也沒忘了我。”


    鄭琮琪道:“當然了,您這樣的人物,誰能忘記?”這句話聽起來很像是恭維,但他是肺腑之言。鄭琮琪沒學過阿諛,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少年笑道:“既然寧兄和你提過我,想必也是親近人。那我也就不客氣,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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