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堡的圍捕行動,一共進行了十餘日。鬧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江鼎雖然足不出戶,卻也聽得一二。


    江鼎畢竟曾是五指盟的人,也對五指盟在甄家堡的情況略知一二,據他所知的幾個據點,都被拔除的幹幹淨淨。包括在山府後麵的夾道以及其他府內類似的地點。


    說起那夾道,江鼎還真有幾分懷念,他第一次進入“坊市”就是在那裏,不僅加入了五指盟,還買到了一直不離身的那件白衣,聶參也是在那裏找到了他的“仙緣”,雖然後麵各有變故,但畢竟還是個有紀念意義的地方,不料現在被一掃而空。


    當真是一掃而空。從人員到攤位,從此不複存在,將來也不會再有。至於很久以後會不會有,倒也說不準,畢竟時間放的足夠長,恐怕甄家堡都未必存在,何況區區一條夾道。


    據說當時抓人,是不分身份一起抓捕,有違抗者當場格殺。反正其中都是些旁支門客,沒什麽重要人物,錯抓錯殺了也沒什麽關係。別說這些人,這些天搜捕五指盟的人,縱然是甄家嫡係子弟,有嫌疑的也抓了不少,所差者無非是這些嫡係辨明清白之後可以放回,而那些旁係就不一定了。


    有傳聞說,甄家一位築基期的元老也被發現是五指盟的人,甄家甚是為難。畢竟甄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每一位築基期都很寶貴。甄奉常出麵,希望保住這位長老,但毫無用處。羅雲從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將此長老代入京中候審,若真是冤枉的,自然放回。


    自然,那位長老一去不複返。


    由此及彼,可知這樣的事恐怕不止發生在甄家一家中,遠離中心的甄家恐怕還算清淨的,外麵的修真界更是風起雲湧。抓捕五指盟已經成為一種風潮,一種活動,最後會不會形成一種恐怖,要看事態的發展了。


    但無論怎麽說,五指盟完了就是完了。


    如此風潮,就算是天一榜人榜上的大宗,也抵受不起,何況一個相對鬆散的散修聯盟?樹倒猢猻散,已經是定局。


    不過雖然大廈傾倒,但五指盟的高層和一批精英依然在逃,至今無法抓獲,這也是他們的本事,被舉國追捕,依舊能逍遙法外,可見這個一手組織起五指盟的高手,當真是個人物。


    十餘日轟轟烈烈的抓捕行動之後,紫羅仙宮的人撤走,隻留下一打通緝令和一地雞毛。


    “霍怒,年三十二歲,築基後期……”


    江鼎仔細看著眼前這張通緝令,上麵的畫像很傳神,非凡間那些粗糙畫像可比。上麵的人看起來年紀輕輕,相貌英俊,更眉目端正,像個仁人君子,萬萬想不到他是隱藏幕後,將五指盟控製在手中,更勾結妖邪、顛覆人間的梟雄人物


    三十二歲的築基後期,在俗世來說,當真非常年輕。即使青嶼山那種地方,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為也算是頂尖的天才。可惜他另走了邪路。


    但另一方麵,若非他走邪路,且因此掌握了巨大的資源,恐怕也輪不到他一介散修有這樣的修為了。


    白希聖也在看通緝令,畢竟通緝令有一打,全是沒落網的五指盟高層,其中不乏霍怒的左膀右臂,他一邊看一邊搖頭,嗤笑道:“就憑他們?就憑這些人?”


    江鼎道:“這些人怎麽了?我瞧他們至少不比沈依樓差。”


    白希聖道:“不比他差,那有個屁用?那姓沈的本來就是一個棒槌,不足以成事。倒是你,你見過此人沒有?”


    江鼎道:“暫時沒有,不過應該會見到的。”


    白希聖正要說話,突然冷笑道:“那小子來啦。我說你吃飽了撐的,為他操心勞力,現在連個人影都見不到,這才是那之後第一回登門吧?”


    江鼎揮了揮手,道:“去,去,一邊玩去。”等白希聖身影虛化,才揚聲道,“進來吧,聶參。”


    聶參從外麵進來,欠身道:“公子請您去一趟。”說完這句話,便垂下頭,再不多說一句話。


    江鼎道:“哦?看來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聶參微抬頭,江鼎道:“我現在很不想去見他。若是別人來請,我是一定不去。不過既然你來請,那便去一趟吧。”


    聶參一驚,道:“您若不想去,自然不去,何必為了……”


    江鼎截住他,道:“說多了。”


    聶參身子一僵,欠身道:“是。”


    江鼎道:“我去見他不是因為你,而是感受到了他派你來找我其中蘊含的強烈意願。他非常想要見我,必然有要緊事,不是因為閑的無聊。所以我會去見他。帶路吧。”


    聶參點頭,苦笑道:“您二位不是我能理解的,讓您見笑了。”


    江鼎道:“你是個正常人,幹嘛要理解甄行秋啊?我都快給他帶的不正常了。你隻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放心吧,時間真的不多了。”


    再次見到甄行秋的時候,他正在水邊看書,一頁一頁翻動著書頁,動作優雅而悠閑。即使他的形容已經消瘦支離的不成樣子,依舊不改安閑雍容的氣度。


    江鼎坐在他對麵,看著他的手,一頁頁翻動,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想了想,他才恍然——甄行秋看書,竟然是從左往右翻的。


    莫非他看的是錯版書?排版跟一般書籍不同?


    側頭看了一眼封麵,江鼎才肯定,甄行秋真的是在倒著看書。而且是雜趣閑書。


    疑惑的皺眉,江鼎道:“倒著看書,有趣麽?不是少了許多樂趣?”


    甄行秋微笑道:“雖然沒了跟隨故事的樂趣,卻有另一種樂趣。就是能看清作者的思路。”他伸手將書卷放在桌上,道,“你可以試試,從最後開始看起,一直看到開頭,能讓你將作者的構思與心理一覽無餘,這樣抽絲剝繭的樂趣,又是另一種體驗。”


    江鼎搖頭,道:“罷了,我沒有你那個癮。今日還下棋麽?”


    甄行秋搖頭,道:“下不動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頭腦,道,“現在越來越沒有精力做這些事,下棋也是個苦差事了。何況……”他抬起眼來,盯著江鼎,道,“當初教你下棋,是為了教你辨識人心,如今你也出師了,下棋隻是小道,下不下都不妨礙。”


    江鼎道:“出師麽?恐怕還遠著呢。書可以倒著翻,人心卻無底,想從最後看起,也看不到終點。所以,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甄行秋道:“秘境就要開啟了。”


    江鼎道:“啊,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件事了。”


    甄行秋笑道:“不用我說,過兩日你也會想起來的。今日老祖宗將誠叔找去商量,想必是要討論開啟秘境的事。”


    江鼎道:“叔父大概是會幫他們的,隻不知幫他們開啟,會不會有什麽損失?”


    甄行秋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料想不會沒有,也不會太過。那秘境裏有不少好處,你若進去取上一些,誠叔有什麽損失也補償的過了。”


    江鼎道:“那你有什麽要做的呢?”


    甄行秋道:“我當然也有事,要在秘境裏去辦。”


    江鼎道:“人選找好了?”甄行秋不是修士,進不去秘境。他要在秘境裏做什麽,自然是需要找人代辦,而這個人選……


    甄行秋笑吟吟道:“當然不是找你。我若要找你,不可能拖到今日。”


    江鼎笑道:“這個自然。以你的心思,不會做徒勞無功的事。”


    如今兩人的關係,已經不是當初新年祭之前,甄行秋要求江鼎打敗甄無量,江鼎就去做的時候了,如今甄行秋再求什麽,江鼎不會有任何考慮。甄行秋也不會如此要求。


    甄行秋道:“我要做些事情,你若看見了,能置之不理麽?”


    江鼎道:“好事壞事?”


    甄行秋笑道:“你猜?”


    江鼎道:“想必沒好事。沒碰到過的事情,誰知道呢?或許我遇不到,或許我看見了也不想管,或許我忍不住插手,這都取決於你要做什麽。你要是提前告訴我,我可以現在告訴你答案,但我料想你不肯。”


    甄行秋道:“我自不能提前告訴你……不過可以給你一個好處,換你視而不見。”


    江鼎道:“給我好處?那可不容易。我如今不缺什麽。”


    甄行秋道:“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關於誠叔的。”


    江鼎遽然一驚,道:“秘密?”


    甄行秋道:“在秘境裏。這個秘密是老祖宗知道,族長可能知道,但他們不會如實告訴誠叔的。也許他們會拐彎抹角的提出來,但都是為了叫誠叔做些不利的事情。你若知道,自然可以規避風險。”


    江鼎沉默,道:“秘密是真的?你竟然能知道隻有老祖才知道的事?”


    甄行秋道:“自然……我就是因此才折了這麽多壽命。”


    江鼎道:“也好。你若告訴我,除非幹係到我生命安危,不然我可以做到視而不見,任你行事。”


    甄行秋露出笑容,道:“得你的保證,我便安心了。除了你,還有誰……還有誰……”劇烈的咳嗽幾聲,用手帕掩住口。


    過了一會兒,他平靜下來,道:“這件事,要從甄家的源頭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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