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升平收拾東西開始執役。


    對於為師兄師姐們打掃洞府,江升平是不抵觸的。這本是他的功課。


    弟子剛入門時,都要經過伐木、跳水、打掃台階等等雜務的鍛煉,既是鍛體也是練心。年幼的弟子替年長的弟子打掃洞府也是如此。不過江升平比較悲劇一點,他是玄思道人的關門弟子,這打掃的工作非得等下一輩收徒才能結束。


    即使如此,江升平也做的心甘情願.畢竟作為最小的弟子,他受照顧最多,做雜務這些區區小事尚不能報答萬一,何況也不是每日都灑掃,七日一輪回,除了五師兄尚無忌每次都要求他必到以外,其他人都是常常放他的假,一個月也用不上他一回。


    而且……去幾位師兄姐的洞府,總能弄到點意外的收獲。


    清掃一向是按照弟子的排序開始,升平第一個自然是去大師兄的天空峰。


    程太嶽出門之後,他的居所霆雷院就是鎖著的。升平卻有鑰匙。打開院子之後,果然見其中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縱然走了幾個月,修士的洞府因為長期用除塵符咒,不可能像凡人的住所一樣落滿灰塵的。江升平也隻是本份的打掃一遍,便退了出去。


    下了天空峰,旁邊就是二師兄焦長真的天廚峰。


    天心派占地廣大,弟子稀少,每一個弟子都獨居一峰,獨攬方圓數百裏的風光,峰上的建築也是隨個人喜好。所謂物隨主人,庭院也隨主人。程太嶽的霆雷院是最最標準的庭院和洞府,既不特別奢華,也不特意簡樸,按照標準建造的規規整整,也是因為大師兄本身就是個兢兢業業的性子。


    而其他弟子的洞府則多少有個人特色。


    譬如天廚峰上的合氣堂,就是焦長真自己設計的,形式類似於凡間的書院,布置清雅,且有一股淡淡的文墨書卷氣。


    焦長真以前是凡間一書生,也是博學多才,後來上了山,練氣修為還罷了,對奇門遁甲之術極有研究,且博覽群書,可謂活萬事通。江升平也常常向他請教。


    據大師兄無意中說起過,焦長真上山時還是清瘦的書生模樣,不兩年身材就發起來了,以至於到了如今。但江升平沒見過,也不能想象,更不能去問他,心裏存疑。


    其實他還是很喜歡合氣堂的,因為一進院子,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非蘭非麝,在別的地方都沒有,但是令人想要親近。


    這時焦長真在書齋看書,江升平進去打了個招呼,便自己出來。


    合氣堂的院子很小,打掃的並不多,但焦長真有兩間大書房,裏麵堆得全是書籍,有玉簡、有竹簡也有紙書。裏麵一個大櫃子都是從凡間帶來的書籍。升平以前常常當做獵奇來看,他有限的一點兒凡間知識都是從書裏得來。


    一個架子一個架子的擦完,已經過了半日時光,升平回到書齋,站在門口道:“師兄,我進來了。給您打掃一下書房。”


    焦長真正躺在搖椅上看書,聞言書往下移,露出半張臉來,道:“不用。打掃屋子就是那麽個意思,有心就行。桌子上是我提到的古籍。”


    江升平大喜,就見桌子上放著高高一摞古書,上麵兩卷竹簡,右邊放著一個雕花的木盒。升平記得那木盒是常常放在桌子上的,看形製也是書盒,大概是放什麽珍貴古籍的。房中特殊的香氣也是從書盒中傳出來的,想必是為了防蟲害熏得異香。


    翻了翻古籍,果然與平時所學的陣法不同,似乎是另一種架構,江升平不敢多看,怕入了迷,先合上道:“有勞師兄幫我留著,等我打掃完了再取。”


    焦長真奇道:“你還要打掃麽?今兒就到這裏吧,回去歇著吧。”


    江升平笑道:“早做完了早好。我就三天時間,還是寧可一天做完,歇息兩日。”


    焦長真笑道:“傻小子。你這三天時間別想消停了。無忌等著找你麻煩。你想想,老六走了,老五就是你最後一個打掃的。別管一日兩日,他總有辦法給你留下,叫你三天時間占滿。與其如此,不如在我這裏多歇一歇,等明日打掃了老三老四的地方,給老五留下半天。三天期滿,他橫不能留你不放,少了多少麻煩。”


    江升平恍然,道:“還真是如此。師兄,你有沒有辦法叫他別為難我?我都答應給他賠罪了,幹嘛還要穿他的小鞋?”


    焦長真呸道:“這時候知道找我了?當初你們動手我勸你了沒有?跟師兄動手玩真的,還有理了你?還敢把老五打傷,若不是大師兄替你求情,你先別上思過崖,在床上躺半個月再說。就衝這個,讓你給老五擦兩天地板都是便宜的。”


    江升平道:“小弟知道錯了,可我也是一時失手。”


    焦長真把書放下,扣在桌上,道:“一看你就在想,不是我太強,是老五太弱,是不是?別得意了,老五一直讓著你你知道麽?”


    江升平嚇了一跳,道:“五師兄讓著我?”


    焦長真道:“你以為呢?老五比你早練劍十年了,劍法純熟,豈是你新晉可比?自從你學劍那天起,他就領了任務陪你練劍,不然你以為他瘋了老是找你試劍?自然你進步奇快,超出他的預料,跟你練著練著練出真火來了,大概是真有點不爽你,不過這樣他也沒動真功夫。上次是你又做突破,他沒預見到,給你傷了一劍。也虧了他把持住沒拚命反擊,不然你們來個兩敗俱傷,不知道怎麽收場。”


    江升平聽得恍如夢幻,難以置信,道:“那他後來……後來爭吵的時候幹嘛不說呢?”


    焦長真道:“你要是壓低了修為和人打架輸了,你會嚷嚷:‘我是讓著你才輸給了你麽?’”


    江升平搖頭,焦長真道:“還是了。老五的驕傲隻在你之上,都受了傷了,再說這些話顯得他輸不起似的。我今日偷偷跟你說,一是叫你明白老五,別老覺得他要害你。二是叫你自己小心。倘若他再找你動手,就不會再讓著你了。”


    升平呆了許久,哭喪著臉道:“晚了,我以後沒法跟師兄動手了。二師兄,我先告辭了。今天去打掃完兩位師姐的屋子,明天就去五師兄那兒。”


    焦長真好笑道:“一碼歸一碼,不是因此你就真要替他擦兩天地板的。師兄弟相處的日子長著呢,不在這一日兩日。罷了,你要堅持,那你就去。明天下午我去老五那兒找你,讓你給他賠罪,他總不好再為難你,這事兒過去就完了。較真兒沒意思。”


    江升平道:“是,謝謝師兄。那師兄早點來救我。”


    焦長真笑道:“你去吧,把書帶上。”


    江升平點頭,把桌上的古籍收入乾坤袋,又道:“師兄,你那異香給我一點兒吧。我特別喜歡。”


    焦長真板起臉來,道:“別的可以,就這個不行。快去快去。”


    江升平退了幾步,又問道:“您這香是怎麽配的?和我聞到的所有香氣都不同。”


    焦長真微笑道:“這就是書墨之香。”


    等江升平走了,焦長真露出一絲怪笑,道:“小師弟也算聰明伶俐,可惜見識不足,騙起來也容易。可憐他長這麽大,連肘子都沒吃過。”


    說著,他伸手把桌子上的書盒打開,裏麵哪有什麽珍貴書籍,隻有一碗油亮噴香、脂香肥美的的紅燒蹄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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