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後,這位黑衣教主在椅子上坐下,讓人把侯鵬叫了進來。


    等這位大官人一進房間,見到教主立刻就是屈膝下拜,行的是弟子之禮。然後黑衣教主就向他問道:“我讓你查的事,都查清楚了嗎?”


    “大部分都弄清楚了。”這時侯鵬連頭都不敢抬,恭恭敬敬地說道:“我派人找到了幾個經常去皇覺寺那邊遊玩的人,細細問了羅羅的情況。”


    “那個羅羅在皇覺寺附近要飯已經有幾年了,他每日裏就是向遊人乞討食物,吃飽了之後就曬太陽。”


    “還有,他見到了大姑娘小媳婦兒,就會擺弄自己那玩意兒,著實十分討厭。”


    當黑衣教主聽到這裏之後,他隨即向著侯鵬吩咐道:“一會兒你先去找四個會伺候人的妖豔女子,不管能不能用上,咱們有先有備無患……你接著說。”


    “是!”侯鵬先答應下來,然後繼續說道:


    “之後就是您讓我查的那個阮家雄,他到這裏是一個多月前,也就是聖教在江州剛開始傳教時的事。此人身上沒什麽疑點,是個比一般的信徒稍稍聰明一點的人物。”


    “現在他正在拿糕餅,哄著那個羅羅,還一個勁兒問我要不要給羅羅洗個澡。看來是被這個要飯的身上的味道,熏得受不了了。”


    教主聞言點了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隨即侯鵬又正色言道:“然後我又派出去四個夥計,到那個古井周圍的製高點上看了一番。在那古井附近如果想要做什麽事,又不被人發現,隻怕很難。”


    聽到這裏時,這位黑衣教主的注意力明顯集中了起來,他看了看侯鵬,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隻見侯鵬繼續說道:“在皇覺寺東麵二十幾丈外,就是四層高的潯陽樓。”


    “這座酒樓在夏季的晚上,一般會經營到四更天左右才打烊。到了那個時候,天都已經蒙蒙亮了。”


    “入夜之後,潯陽樓上下四層都是燈火通明,照得下麵如同白晝。那個古井附近三更之前,都有人借著潯陽樓的燈光,在那裏乘涼玩耍。”


    “至於三更和四更之間的這段時間,下麵如果有人在古井的井台上挖坑,也會被潯陽樓上一邊飲酒,一邊憑欄遠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白天古井附近也是遊人不斷,所以若是有人想在古井中做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更況且那尊古佛從井中升起,又怎麽可能是凡間手段?”


    聽到這裏時,那位黑衣教主隨即搖了搖頭,冷笑著沉聲說道:“這點事,有什麽難的?”


    “要讓古佛從土中長出來,隻要在佛像下的土裏挖個坑,鋪上幾升幹黃豆。然後再像昨天晚上那樣,趕上一場透雨……”


    “到時候黃豆被水泡發,體量暴漲數倍。黃豆上方的古佛就可以在一天之中,慢慢的拱開泥土,升到地麵上來!”


    “那您在井裏,發現黃豆了嗎?”聽到這裏時,侯鵬侯大官人身上一震,隨即恭恭敬敬地向教主問道。


    “沒有”,這位教主幹脆地答道:“古佛下的土坑裏沒有泡發的黃豆,土中也沒有豆子味兒……而且別的什麽事都可以作假,可是那《洪荒造化籙》,連我都隻會前麵的四句,絕對是真的假不了!”


    “唉……你先下去吧!”


    等教主長歎了一聲之後,卻是揮一揮手讓侯鵬退下,這位弟子自然是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之後,就見教主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


    他一個人坐在這間黑沉沉的房子裏,就像雕像般一動不動。好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黑暗之中,像一隻猛獸一般蟄伏著。


    ……


    眼下的這位教主和侯鵬兩個人,心思卻是各自不同。


    在侯鵬侯大官人的心裏,因為他是教主的信徒,所以從來都對教主講述的那些教義深信不疑。


    而且他們的教中宣揚的教旨,一向就是彌勒轉世、帶他們教眾度過大劫這類的內容。所以今天古井出佛,彌勒降世、遍地舍利這奇異的景象,侯鵬是打心眼兒裏相信的。


    至於那位教主,心裏卻是異常複雜。


    他作為傳教者,也是整個江南西路一帶的聖教傳道者,當然知道自己的聖教是怎麽回事。


    在聖教的活動裏,但凡是顯露神跡、傳達天意之類的事。從他這位教主手裏做出來的,十件裏倒有十件是用得發芽黃豆這一類的假招數。


    所以教主今天遇到這樣的事,第一反應就引起了他深深的懷疑。


    可是今天他既看不透這尊前朝古佛,是怎麽從土裏長出來的。也查實不了要飯的那個羅羅身上,有什麽破綻!


    更重要的是這洪荒造化籙……其實羅羅念誦的第二段經文,根本不叫這個名字,它真正的名字叫做《天魔造化經》!


    他之前被自己老師傳授的四句,實際上就是為了當真正的聖教傳人出現之際,供他和教中聖主相認時用的。


    黑衣教主完全可以確認,在當今天下,知道這《天魔造化經》的人絕對不超過五個。這裏麵甚至還包括那位《天魔造化經》的真正傳人!


    所以眼前的情況,對這位教主而言,隻有兩個可能性可以解釋。


    第一就是,有一個人和他一樣,也在天下各處傳教。此人就像他當初在江州打開局麵時那樣,用的是聖教中聳人聽聞、製造神跡這類的手段。


    可是他這次的手段剛剛施展了一半,那位在教中跟他身份不相上下的傳道者就發現,江州這裏已經有了他這樣一位教主存在。所以人家也就不再和他相見,留下了半截神跡,就此飄然而去了。


    他這樣做可以免得和自己之間發生誤會,以至於在一個區域出現兩個聖教教門,弄得互相爭奪教眾的情況。


    而且人家把這一份古井升佛的奇跡留給了他,也算是給了他一個人情。


    這樣到了將來發動大事之際,天下動蕩群雄四起。等兩者見麵時一提起來,那個人跟自己,怎麽說也多了份香火之情。


    上麵的隻是兩個解釋其中的之一,而另一個可能性,卻是更加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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