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準時開宴,方式是長島莊園內常見的東西方合璧長桌宴,布局西式,食物是俄羅斯菜與華夏美食結合。


    吃飯前還發紅包,張楠的保留節目,這比往人家戶頭裏打個數字要直觀得多。


    不僅僅上列車的人有,參與莫斯科“大掃蕩”的外圍夥計也都有,當然這個之前已經通過公司發放。


    錢不多,每個兩萬美元,這趟任務難度不大,還沒之前查清、清掃莫斯科地下華人搶劫團夥來得麻煩,就是大家討個彩頭。


    約瑟夫、屠海波等人對這個可有可無,都是有錢人,就是覺得老板親近。原本一隻在莫斯科的夥計們就感覺不一樣了,這麽個紅包能算筆非常不錯的收入,真心感謝老板的慷慨。


    這會薑愛華還在,明天就要乘飛機返回京城;前幾天抵達莫斯科的農博升也在,不過館長同誌並不是連著一周在莫斯科,今早剛從聖彼得堡乘坐大名鼎鼎的紅箭號列車回到莫斯科,同行的還有青銅器專家劉成軍、老劉。


    之前各自工作時間安排上的原因,接受張楠邀請,從哈薩克斯坦前往莫斯科的隻有農博升和劉成軍兩名專家。


    雖隻兩人卻足夠,農博升知識淵博,而劉成軍對古代銅器的鑒賞能力更是華夏頂尖!


    劉成軍、老劉,對高古青銅器的研究極深,對唐宋時期銅器同樣熟悉,特別是宋代的物品,誰讓宋時之人特別喜歡仿製高古銅器,這千把年之後不知“坑”了多少現代人。


    今天白天張楠並不在酒店,帶著查莉出去玩了,而兩名專家貌似選錯了交通工具:略微上了點年紀,在條件一流的紅箭號列車包廂內居然沒休息好。


    等張楠回到酒店時,兩位專家正在休息。這會吃飯的功夫,還是最近幾天農博升他們去了聖彼得堡後,張楠和兩人第一次碰上。


    紅箭號列車半夜11點55分對向發車,第二天一早7點55分分別抵達莫斯科與聖彼得堡,全部四人一間的臥鋪包廂,睡一覺就能到。


    陪同兩位專家前往聖彼得堡的兩名工作人員出於好意如此安排,但對年輕人而言睡一覺就能完成旅途,還能省下一晚住宿費的紅箭號特快真有點不適合農博升兩個。


    今天是在為阻止了列車大劫案的夥計們慶功,很自然,眾人在閑聊中不少都說道了同火車有關的話題。


    農博升就在說坐車這事,還有點回憶加感慨:“年輕的時候做過兩趟紅箭號,那時候都是夜不休,圖書館裏能待到管理員趕人。去列寧格勒一趟能坐紅箭號就是享受,睡一覺就到地方。


    現在不行了,上車之前候車室裏直打瞌睡,真等到了車上反而新鮮了,根本睡不著…”


    一邊的老劉笑著道:“你不是車子太吵睡不著,是候車室裏就睡飽了!”


    邊上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正在少量喝點陳年南部烏克蘭沿海葡萄酒的項偉榮略搖了下手中的酒杯,微笑著對農博升道:“我們這得的都是富貴病,生活越好毛病越多。


    記得當新兵去部隊,那是我第一次親眼見火車,也是第一次坐火車,之前就窩在老家盆地裏沒出去過…”


    剡縣四麵環繞著高於縣城基礎海拔800至1200米的高山,和隔壁的新-昌縣合一塊,正好組成個典型的小型盆地。


    別說項偉榮當兵那會的1970年,就算等到張楠48歲那年都還沒通火車:要造了,正在勘測,完工年份都要到2021年去。


    項偉榮在這邊繼續道:“第一次坐火車新鮮,不過沒客車,連硬座都沒,是貨真價實的悶罐車。


    鐵路部門有這種需要時調兵,平時運貨的悶罐車,絕對沒拉過豬那種。


    原本車廂裏應該有方木敲成的上下鋪木板床,可那年招兵數量特別多,11月已經挺冷的,還是讓我們直接打地鋪!


    還好地上鋪著一層厚稻草,上頭再打地鋪也凍不著。就那條件都覺得新鮮,就是一開始一不小心被上-虞、諸-暨還有會稽幾個地方的新兵當了土包子。


    他們那些地方早就通火車,就我們和新-昌沒有,就為這個我們和新-昌的新兵一夥,和隔壁諸-暨、上-虞的新兵都幹過架。


    想想也有意思,當兵不到一年,這幹過架的都成了最好的小同鄉。”


    遠在西川當兵,這滬上的都能算同鄉,一個省的更是貨真價實,同一地區的當然就成了小同鄉。


    “…小夥子那會悶罐車都覺得舒服,現在是不行了。”


    項偉榮也有點感慨。


    這個故事十多年前張楠聽他說過,這會再次聽到,還是覺得有點意思。


    這時一旁的查理茲-塞隆感覺發現了項偉榮話中的一個漏洞,對其道:“姐夫,好像少了個會稽吧?”


    “你說打架?”


    “嗯嗯。”


    “會稽那片不打架,我們也不喜歡和他們打架,沒勁,好像就沒打起來過。”


    “為什麽?”


    查莉不解:都被鄙視了,為什麽不操拳頭上?


    不用項偉榮回答,張楠搶話道:“會稽出師爺,懂嗎?


    人家動口不動手的,最多吵個架,基本上打不起來。”


    算了,這下除了在坐的華夏人之外,其他人根本無法理解張楠這話中的精髓之處,連學習了不少華夏文化的查理茲-塞隆也無法徹底理解。


    當然,這也就是個說法,項偉榮會稽籍戰友裏能打的當然有,還不少,這就是個地域習慣的說法。


    不然想像一下魯迅要是叼著煙的時候不是手中拿著筆思考寫文章,而是彪悍的擼起袖子和人家幹架,那場麵…


    反正絕對沒杜甫談吉他的場麵和諧。


    如今條件好了,好得不能再好,連睡個包廂臥鋪都會不習慣,都是給富得!


    張楠和農博升也說了第一次坐火車的場景,後者那還是在解放前,客車都叫票車。


    說著說著,張楠對農博升道:“天聖銅人前天就送南俄的港口,一圈轉下來估計得差不多兩個月才能到甬城。


    反正我暫時不回去,可以先借你展出個一兩個月。”


    “那感情好!”農博升一臉笑。


    不走陸路,也不走空運,都是為了避開兩邊的海關,免得東西還沒到華夏,就來個勁爆新聞啥的,結果搞得俄羅斯海關這邊難堪。


    一邊的劉成軍一聽,道:“小張,將來也借我一次怎麽樣,不用太久,借上最多個把月搞個特展就行。”


    “那東西的年代鑒定最後還是你們兩位拍的板,當然沒問題。”


    張楠豪爽答應,這老劉是退居二線,但專家嘛,總想著能讓更多人看到真正的華夏瑰寶。


    之前老劉和農博升以自己豐富的經驗判斷,張楠在一隻螞蟻搞到的針灸銅人的年代在公元1000年左右。


    無論是從造型、銅質、銅鏽感覺、內裏遺留木雕髒器的時間上判斷,都應該是北宋前後的物品。


    兩人告訴張楠,曆史記載針灸銅人中隻有“天聖銅人”的內部是可以打開的,那這座銅人除了是史書中有詳細記載,後消失於曆史中的“天聖銅人”中的其中一具外,還能是什麽?


    科學分析、研究、判斷,外加排除法,這就成了。


    “天聖銅人”的身份確定,兩位專家非常高興,為華夏又將有一件消失於曆史中的真正國寶能回歸而高興:張楠說了這玩意不捐,但會運回華夏,最後放進他在老家的博物館裏展覽。


    兩人還沒高興完,張楠就告訴他們:在聖彼得堡的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裏,還有一座古代華夏的針灸銅人,能有真人大小,很可能是八國聯軍侵華時,從太醫院盜搶走的那具。


    當時農博升一聽,都有點不可思議道:“55年我在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學習了3個月,根本沒見過什麽銅人。”


    張楠回答他:“我說姐夫,甬城博物館倉庫裏前些年都有一堆你這個幾十年老館長不知道的東西,人家艾爾米塔什博物館館藏文物幾百萬件總有吧?


    三個月,我看三年都沒法仔細看過來。


    我猜以前應該是不知道放倉庫裏哪個犄角旮旯積灰,我前幾年去那參觀,也沒看見有什麽華夏古代針灸銅人展出。”


    不多說,農博升和劉成軍這就想趕往聖彼得堡看東西,張楠就讓人做了安排。


    兩個專家沒問張楠從哪知道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裏藏有針灸銅人的,隻知道這位神通廣大就行了,或許都有可能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內的工作人員把消息通出來的都不一定。


    大名鼎鼎、手眼通天的艾倫先生喜好華夏文物,花點小錢想知道些俄羅斯博物館內倉庫裏有什麽華夏文物,這還是有辦法的。


    這會說道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的那座銅人,農博升道:“那東西還在倉庫裏放著,靠著你的關係打通關節,翻了一天的原始資料才知道在哪個倉庫,我估計著從十月革-命後就沒人去動過那座銅人。


    後來又找了半天才找到,一間幾十年沒整理的倉庫最角落裏豎著,外頭抱著帆布,上頭的灰能有兩寸厚…我和老劉仔細研究了半天,認為那座銅人就是被搶走的正統銅人!”


    誇張說法,這灰再怎麽積,那也到不了兩寸不是。


    說到這,一邊的劉成軍插話,“剛才關先生喊我們吃飯,這一忙出來沒把照片放兜裏,都準備了的,我去拿來。”


    拍了照片的,原本就要讓張楠看。


    劉成軍叫張楠小張,那是張楠的要求,不然讓農博升一塊的老專家喊他張先生有點別扭。


    稱呼已經從星城出來幾天的關興權為關先生,那是劉成軍的禮貌。


    之前沒想到這一塊,這下張楠也很想立刻看到那座銅人的樣子:上輩子是聽說“正統銅人”在冬宮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可張楠並不知道那座銅人長什麽樣,連照片都沒見過。


    一疊7寸彩照很快拿來,銅人幾個方向、各部位、細節都有,拍得非常仔細。


    如今可沒什麽數碼相機,張楠都不知道這會有沒有“數碼相機”這個概念。


    這會用的都是膠片相機,想看照片先得洗,可沒數碼相機那樣在液晶屏幕或電腦上看來得方便,更別說智能手機時代都幾乎將家用級的數碼相機給斬盡殺絕了。


    洗個彩色照片短則兩三天,長則一個多禮拜才能拿到照片,有些小地方照相館需要等待的時間更長!


    誰讓這會不少縣城裏的照相館都還沒洗彩色照片的機器,底片都要郵寄到大地方清洗出來之後再寄回來。


    不過哪都有加急、加錢洗照片這事,在偌大個聖彼得堡當然搞得定這事。


    張楠就在飯桌上一張張仔細看,銅像保存得還可以,絲毫沒有綠秀,通體是歲月沉積後才有的略帶光澤的黑褐色。


    從照片上看存放銅像的庫房非常幹燥,剛才農博升還說銅像之前被厚實的麻質帆布整體包裹,估計也沒怎麽挪地方。


    這消失的近百年時間,對這座銅像來說近乎就是停止的,絕對比放在公開展櫃裏展出受到的損害都小。


    幹脆可以說:除了掠奪之時可能造成的破壞,都沒比這樣靜止的幾十年更好的保存狀態了。


    銅像是名男子形象,根據農博升兩人的測量,連發髻能有175.5公分高,高在一個長方體底座上。


    兩臂自然下垂,手心向前,十指舒展,袒露上身,赤足。


    頭束發髻,照片拍得非常不錯,能看到頭上的發絲都很清晰。


    銅像看著麵相豐滿,胸肩寬厚,肌體圓潤,鼻梁挺直,兩目平視,神態端詳,還微笑露齒,表情謙恭,給張楠的感覺是還透著儒雅睿智的氣質。


    其它不論,單單這鑄造技術同形象上的藝術造詣,那就是國寶級的!


    仔細看完所有照片,張楠腦袋裏就冒出個想法,正好一邊的農博升說了句:“這具正統銅像要是能回歸華夏就好了。”


    一邊的劉成軍一聽,說道:“回去告訴文化部?”


    張楠立刻道:“別!要是文化那些個部知道這事,就別想它能回家!”


    劉成軍腦子一轉就明白:別逗了,八國聯軍搶走的玩意,要不回來的,人家估計鳥都不鳥你!


    農博升眉頭皺了下,“阿楠,你有辦法?”


    張楠笑笑,用方言道:“兩個,一個用外八廟那個蠢貨的辦法,不過沒多大必要。


    下九流的法子能不用就不用,我可以用俄國的東西把它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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