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對所有人的目光視而不見,眼睛落到秦寒月的身上,衝著她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朝著一個角落走去,真正了解秦家之後,秦立對這個家族,也就沒了半點歸屬感,如果不是顧及母親的感受,他甚至現在就想帶著母親離開這裏。


    “秦立。”


    一直坐在最高處,猶如帝王一般的那個老者,終於張開了口,輕輕說了一句:“你,過來!”


    看著許多秦家旁支的眼神中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秦立心中忽然閃過五個字:羨慕嫉妒恨。忍不住在心裏搖搖頭,對秦家,他現在已經是徹底失望了。


    秦立走到台階底下,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秦宏遠,心中忍不住暗自腹誹:這老頭看來素有謀逆之心啊,把個議事廳弄得跟皇宮一般,幸好不是每天都要來朝拜一番,否則非弄出心理陰影不可。感受到拿上幾道恨不能吃了他的目光,秦立無所謂的笑笑。


    就在所有人都等著秦宏遠雷霆震怒,然後以鐵血手段拿下秦立,為秦風報仇的時候,秦宏遠忽然間開口,緩緩說道:“今天,主要是有兩件事,第一件……就是我秦家子弟,勾結外姓人家,欺辱同族的事情;第二件,是關於秦立入籍的事情……”


    轟!


    秦宏遠的話,無異於投入深水的兩顆重磅炸彈,將議事廳裏麵的所有人給震撼得呆若木雞,這……這哪裏是要處理秦立,這分明就是在為秦立開脫!


    兩件事,無一不是向著秦立,天呐……秦立入籍?入籍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認祖歸宗!意味著從今以後,秦立就是正正當當的秦家子弟!到那時,再有誰敢張口叫秦立‘小野種’,就等同於在辱罵整個秦家!


    嗡……議事大廳奇異的寂靜了幾秒鍾,隨即便被一陣喧囂的議論聲給淹沒,每個人都爭相的跟身邊人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毫不在乎者有之、勃然大怒者有之、心懷叵測者、煽風點火者……人們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議論著,總之,每個人都被這兩個消息震撼住了,表情都很精彩,心思……也都很複雜。


    “你說這秦立到底走了什麽狗屎運?老爺怎麽可能如此偏向他?”


    “狗屎運?你當老爺這家主老糊塗了?依我看,一定有巨大的利益,你們沒聽說嗎?跟上官家結親的就是這小子,娘的,攀附上豪門了,沒準啊,這次能插足進上官家的生意了呢!”


    “沒錯,我也是這麽猜的,因為前幾天,我就被大管事叫去,讓我學習下運輸方麵的東西,我當時還納悶呢,現在看來……”


    “反正,秦立這小子算是起來了!”


    “呸,就憑他?也配!不過是攀龍附鳳罷了,老子看不起這樣的!”


    “……”


    一時間,大廳裏說什麽的都有,秦宏遠似乎也料到人們會有這種反應,倒是莫蘭,也不哭了,也不裝暈了,張著嘴巴,眼睛瞪得溜圓,兀自不信的問身邊的兒子秦虎。


    “老爺,老爺他說什麽?老爺他什麽意思?”


    秦虎的眼神中也充滿了不可思議:“爺爺說,要秦立入籍,爺爺還說,剛才發生的事情,是我跟弟弟……勾結外人!”


    “啊!”莫蘭一聲驚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哀嚎道:“家主啊,風兒和虎兒都是秦家未來的希望啊,他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勾結外姓人家欺負本族子弟啊,現在是秦立那小東西把風兒給打成重傷,我冤枉啊!請家主明鑒啊!”


    秦立站在下麵,感受著四麵八方射向自己的目光,看著跪在那表演的莫蘭,心中冷笑:這女人裝瘋賣傻倒是很有一套!


    秦宏遠不耐煩的哼了一聲,以他的老辣,焉能看不出莫蘭心裏想的是什麽,輕咳了一聲:“安靜!”


    大廳裏麵頓時恢複落針可聞的安靜,倒是莫蘭的哭聲慢了半拍,顯得十分刺耳。


    下麵唯一的幾個座位上,坐著秦家的一眾長老,其中幾個上一次已經在秦宏遠那裏碰了釘子,都知道現在這個秦家,已經不是他們說了算的時候了,所謂明哲保身,再說被傷的又是秦宏遠的親孫子,他們樂得看秦宏遠怎麽去處理這件事。


    你不是一直號稱公允麽?手心手背都是肉,看你怎麽斷!


    幾個長老甚至都已經在心裏準備好,若是秦宏遠處理不公的話,他們再跳出來指責,隻要握住理了,趁機收回點權利,也不是不可能的。


    卻沒想到,秦宏遠已經強勢到這種程度,這哪裏是議事?這分明就是在說他對這件事的處理決定!


    不行,決不能讓他得逞!幾個長老的心裏,幾乎都是這樣的想法。


    那個身材消瘦,滿臉皺紋的長老又第一個站起來,他是秦家的三長老,論輩分,他是秦宏遠的親叔叔!也屬於秦家嫡出一脈,當年也是為秦家發展立下汗馬功勞的,一向自認勞苦功高,喜歡以資格壓人。


    啪!


    三長老枯瘦如鷹爪一般的手,狠狠拍在身前的桌子上,把個茶杯震得咣當一聲,眾人心中一跳,忍不住都看向了三長老。


    三長老心中滿意眾人的表現,仿佛又回到自己在秦家管事的那些年,他緩緩的站了起來,並沒有去看秦宏遠,作為一個老狐狸,他很清楚,突破口並不在坐的最高那人的身上。三長老充滿憤怒的目光,射在就站在自己身前不遠的秦立身上,用手點指秦立:“小畜生,你可知罪!”


    秦立看著裝腔作勢的三長老,忍不住在心中感歎:青龍國的人還真是純潔啊!就這點氣勢,還不如自己前世隨便一個科級小幹部來的足呢!


    微微搖了搖頭,秦立淡然說道:“我何罪之有?”


    “大膽!”三長老旁邊的那個胖子長老立刻大喝一聲:“你這身份低微的私生子,見到家族長老,敢不下跪,就可以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還敢頂撞,罪加一等!”


    這胖長老明顯是要搶在秦立入籍之前,死死釘住他的身份,坐在高處的秦宏遠眯著眼睛,看著下麵的變化,對這兩個目無家主的長老,並沒有太過生氣,而是一臉平靜的看著,他也想看看,這個從未被他關注過的小孩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憑什麽被上官鐵那老匹夫如此看好?


    所謂老奸巨猾,秦宏遠雖然搞不明白上官鐵如此看好秦立的原因,但這並不妨礙他通過一些事情去觀察。秦宏遠當年也曾懷疑過,究竟什麽人擄走了女兒的芳心,要知道,秦寒月才情極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被她看在眼中。隻是後來年頭一多,那男人始終沒有出現,秦宏遠才漸漸淡了這個心思。


    “我是秦家人嗎?”秦立像是沒有聽見胖長老的厲聲呼喝,微笑著看著消瘦的三長老。


    “當然不算!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做秦家人!”三長老脫口而出。


    “我既然不是秦家人,又為何要跪你們這群老鬼!”秦立嘴角泛起冷笑,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從來就不是秦家子弟,也從來就沒想過高攀你們秦家!入籍?當我稀罕麽?”


    “你……放肆!”


    三長老和胖長老兩人被秦立一番話給氣得差點暈倒過去,沒想到這秦立牙尖嘴利,幾句話就把他們給帶到溝裏去了。


    “我放肆?哈哈,我怎麽敢啊!您那麽高貴,我這麽低微,我怎麽敢跟您放肆呢?整個秦家從上到下,數千口人,哪有我秦立敢得罪的?就說今天,我從未招惹過秦風秦虎兄弟,卻被他們以我娘親安危威脅,說要揍我一頓出氣,哈哈,哈哈……你們聽見了吧?他們說,我要是敢不跟他們去,他們就要拿我娘出氣!他媽的,看不上老子,可以!但是老子的娘,是她們的親姑姑!至親姑姑啊!可笑的是,那兩個畜生,那兩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王八蛋,就敢如此威脅!你們秦家,從上至下,十三年來,有誰真正拿我們母子二人當個人看了?”


    “好啊,為了我的母親,我去了!不就是被打一頓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從小到大,這十三年,吃過的苦還少了?挨過的打還少了?我不在乎!養幾天,也就好了!”


    秦立咆哮的聲音振聾發聵,充滿悲憤,字字如劍,鋒利無比,刺得所有人心靈震顫!


    議事大廳,一片死寂,忽然傳來幾個控製不住抽噎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沉默了,因為秦立說的,都是實情。


    “可是,你們知道嗎,秦家的天才、黃沙城的天才……整個青龍國的天才,玄級六階的秦風秦大高手,一出手,就是殺招,他媽的他想殺了我!換做你們任何一個人,難道就引頸受戮嗎?啊?你們就能做到站在那裏等死不成?沒錯,我反擊了,是我傷的他,那又怎麽樣?誰想報仇,光明正大的衝著我來就是!我不怕,我就站在這裏,但有一口氣在,我接著了!少拿什麽祖宗家法來壓我,我不是秦家人!還有,哪個要敢拿這件事牽涉我娘,我跟他不死不休!”


    說到這裏,秦立忽然抬起頭,逼視著坐在最高的秦宏遠,然後看著站在那裏的秦寒月,柔聲說道:“娘,這裏容不下咱們,你願意跟著孩兒一起吃苦去嗎?”


    “願意,娘願意!”秦寒月用力的抿著嘴唇,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幾步下來,把秦立抱在懷裏,“娘的寶貝兒子長大了,你去哪,娘就跟你去哪!”


    “夠了!”


    秦宏遠一聲暴喝,今天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想不到秦立性情暴烈如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性情,不正是跟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嗎?


    再看看站在那的秦虎,秦宏遠忍不住心中失望,天才又能怎麽樣?想不到這秦家繼承了自己性格的,居然是自己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的私生子秦立。


    秦宏遠看著秦立那倔強的眼神,裏麵一片清澈,他甚至有種錯覺,假以時日,這少年定當一飛衝天!


    叱吒風雲,才是他的未來!


    殊不知秦立敢如此放肆的真正原因,最主要還是源於上官鐵的那一句話!秦立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丟人的,借勢,並非每個人都能掌握好那個時機。


    今天若是不能爆發出來,那麽局麵將徹底被動。秦立明白,沒有自己這番話,最嚴重也不過是各打五十大板,秦宏遠絕不會輕易得罪擁有皇親身份的上官家,但同樣的,也絕不會放棄對自己的掌控!


    我不要做棋子,命運,從來都應當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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