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魏缶,如喪家之犬般蜷縮成一團,猶然瑟瑟發著抖,全無方才想要玉石俱焚之時的傲氣。但見銀光一閃,肩上腿上劇烈一疼,右手右腳竟被生生地連根砍了下來,心中一驚,魏缶殺豬一般嚎叫了起來,公孫鞅微微皺眉,官兵了然地用一塊破布塞住了魏缶的嘴巴。


    “唔唔~~”魏缶雙目圓瞪,在地上不住地掙紮著,鮮血流了一地,眼前的畫麵慘烈至極,但雖如此,農戶們猶然不解氣,想要上前踹上幾腳,卻被幾名官兵生生地拉住了。畢竟,若是幾腳下去要了他的性命,那可就真的是便宜他了。


    “罪人魏缶,犯下了累累血債,此番,廢去手腳,削去官職,貶為庶人,後人永世不能為官!”雖是在定刑,但一番語氣清清淡淡,似乎是在閑話家常。而緊接著,魏缶被簡單地包紮了傷口,扔進了一間小小的柴房,此事也算告一段落。


    副莊主落馬,為了維持基本的秩序,還得選出一名新的副莊主來,經過一場簡單的投票,很快便決出了結果。


    眾望所歸的,是一個二三十歲的青年男子,身上穿著一襲破舊的麻衣,但眼底的眸光卻澄澈地似一汪清泉,看來倒是有幾分可靠,看來今後的日子,也算是有著落了,大家的心中都驟然燃起了希望,而轉眼天色已暗,二人也是時候回去了。


    “多謝恩人,救了我們全莊的老小啊……”臨行前,孟寒心和公孫鞅翩然立在村頭,眼前密密麻麻跪倒了一大片,啜泣聲此起彼伏,乃是在為恩人送行。此情此景,倒是像送葬一般,公孫鞅的眉頭微微蹙起,落落大方地與大家道別。


    這時,不遠處突然泛起了滾滾塵埃,一陣細碎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孟寒心回首再看了一眼那蔥蔥綠綠的田莊,早有小廝為他們打起了車簾。


    “公子,姑娘,請上馬車。”小廝臉上陪著幾分笑意。


    “好。”輕輕登上馬車,馬兒散開蹄子一路狂奔,孟寒心微微側頭,但見公孫鞅由於過度勞累,已然沉沉睡去了。困倦,湧上腦門,一連兩日沒睡著,今天又受了那麽多驚嚇,孟寒心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軟墊上微微闔上了眼睛,也隨之漸漸沉入了夢鄉。


    待到抵達小客棧,已是夜幕低沉,拖著疲倦的身軀,二人各回各屋,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在丫鬟仆役的服侍下,孟寒心起身更衣梳妝,待到一切打點妥當,方才施施然走下了閣樓,但見小花廳之中,隨行的數人已然在用早膳了,空氣中甜粥的芬芳濃鬱清香。


    姬盈盈的傷口早已痊愈了不少,現在已然不疼了,見孟寒心出現,親昵地湊了過來,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搖了搖。


    “心兒姑娘,你可算醒了,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麽,可否講給我們大家聽一聽?”


    “唉,不過是處理案子時,演了兩場戲,教訓了惡人……”此時此刻,孟寒心已然餓得受不了了,索性便一邊用羹湯一邊做解釋,但見一旁的孟寒離眉頭挑了挑,眼底流轉出了幾分失望之色,失望自己竟是沒有跟著去,也跟著演戲玩玩,順便跟著教訓教訓惡人。


    “好無聊。”孟寒離輕輕歎了口氣,用小勺子在碗中輕輕攪拌,讓羹湯更快地涼下來,再一口氣喝個精光。


    “小丫頭就知道玩。”妹妹的心思,做姐姐的怎會不知,孟寒心用了些粥湯,索性便湊了過來,在孟寒離眉心輕輕磕了個栗子,眼角眉梢皆是融融的笑意。


    “姐姐欺負人!”孟寒離嘴巴輕輕一撅,“姐姐出去玩,都不給離兒帶好吃的,姐姐變了!”一番話,雖是責備之言語,但是聽那語氣,分明是在打趣玩耍,孟寒心也不惱,索性便和妹妹玩鬧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細膩的小臉蛋,而孟寒離便也向著姐姐的臉蛋捏去了。


    那廂,姐妹二人開著玩笑,這廂,姬盈盈倒是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我聽說,在這商郡城中有一家大茶樓名叫茗香坊,裏麵又可喝茶又可用膳還可以聽戲,倒是一個取樂子的好地方。此番,既是有空在這商郡待上幾天,不如就一起去那茶樓裏玩玩吧!”


    “好啊好啊!”一聽說有玩的,孟寒離連忙應承了下來,環顧四周,但見大家也是願意的,於是乎,留下丫鬟仆役們負責照看東西,大家開開心心地向著茗香坊而去了。


    茗香坊離客棧很近,隻片刻便到了,但見吃茶嘍裝潢雖不大奢華,但是卻透著幾分儒雅崇古的韻味,倒是有幾分意思。而見眾人衣冠楚楚,茶樓老板自知來了一樁大生意,忙不迭的將他們迎到了第二層貴賓間,好茶好菜伺候著。


    此茶,上的乃是明前的西湖龍井,公孫鞅本就嗜茶如命,如今見了這好茶自然大喜,淺抿一小口,滋味醇厚綿長,店家誠不欺我。再想到這幾日發生的幾樁大事,公孫鞅雖是徹底放下了心來,但是心中隱隱有幾分不妥,總覺得自己的計劃會功虧一簣。


    台上的戲子,依舊咿咿呀呀地哼著小曲,公孫鞅眼睛眯了眯,隨著節奏淺淺哼鳴。如今身在它處,遠離都城政治的漩渦,而新法既成,雖是有些詬病,但終究早已板上釘釘,不可更替,倒是徹底釋懷了。


    如今,選擇喪家之犬般的逃避生活,委實失了男兒的氣度,看來功名未成,倒是會留下千古的罵名了……自己,終究還是錯了,有時,他自己都有些看自己不順眼,但是,為親友的安危,千古罵名又有何妨?左右,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公孫公子,離兒姑娘,屍佼可算找著你們了!”耳畔,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公孫鞅猛然睜開眼睛,但見屍佼一襲青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保持一個行禮的姿勢,端雅大方光明磊落。


    “屍佼?你跟來商郡,又是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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