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姐姐你……”她一直以為心兒姐姐和自己一樣,都是宮裏新來的樂姬,姐妹倆從此又在一起了,相依為命有難同當。方才嬴駟相救,她還在騙自己說,隻是碰巧被看到罷了……卻不知,如今姐妹倆的真實身份,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素日裏就聽說過,太子殿下雖容貌傾城,卻也最是不近女色,有一次,一個不識趣的小宮女在他茶中下了媚藥,結果被太子發現,灌下媚藥後亂杖打死。行刑時,太子一臉淡漠地守在一旁,看著那漸漸破碎的身軀,聽著那尖銳刺耳的慘叫,竟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如今,他竟是看上了自個兒的姐姐,這簡直就像天方夜譚一般,但是細想,如若不是如此,他又怎麽願意去為她出頭呢?


    “姐姐,漓兒祝你和太子百年好合。”良久,漓兒輕輕拾起茶盞,對著孟寒心揖了揖,茶水滾燙而苦澀,帶著一股馥鬱的清香。手微微顫抖著,漓兒一絲悲色轉瞬即逝,眼底唯餘平靜與淡然。


    “額……漓兒,婚事還未定,姐姐是否能順利出嫁都未可知呢,又何來百年好合之說?”其實,打心底裏,孟寒心依舊不大願意嫁給嬴駟。


    “太子殿下把姐姐捧在心尖尖上護著,自然是對姐姐有情……姐姐莫要說這種渾話,讓太子殿下聽去了可不好……姐姐,這是有福呢!”


    “是啊,”嬴翎也插話了,“太子哥哥難得喜歡上誰,上個月還親自去父王和太後那裏說項,一番的好說歹說,才給姑娘謀了個側妃之位……正妃之位,如今還空著,太子昨兒還說呢,他打算不要正妃了……”


    “這……”孟寒心徹底啞然了。


    她與太子,不過見過兩三次麵罷了,而且每次都不那麽的愉快。現在,太子卻鬧著要娶她,甚至還願意為了她去得罪秦孝公與太後,隻為給她一個名分,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些?這……難道是司命大人的安排嗎?也太酸爽了吧……但她根本不喜歡太子,這又該怎麽破啊啊啊!


    孟寒心沉默不語,氣氛轉而尷尬了起來,嬴翎眼珠一轉,輕輕地又開了口。


    “從前,有一個財主的兒子不識字,於是財主就找了個先生來教他。先生在紙上寫了一橫說這是‘一’,又寫了一橫說這是‘二’,又寫了一橫說這是‘三’。學到這裏,財主兒子便說自己已經識字,將先生趕走了。三天後,財主備了個小晏,要兒子寫信邀請一個姓萬的好友午後前來飲酒。等了一上午,兒子的信卻還未寫完,財主生氣跑去一看,但見兒子滿麵愁容地看著他,說:‘這個人的名字真複雜,我寫了一上午,也就寫了五百劃而已,看來這信倒是寄不出去了。’”


    “噗!”漓兒本還在憂鬱地小口綴著茶水,聞言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口中的茶水全被噴出來了。


    “額……”孟寒心本在心裏暗罵司命,聞言不禁扶額無語,這個笑話雖然有些冷,卻也可以看出翎兒正在努力試著扭轉氣氛呢。


    “唉,那小晏怕是隻能那對父子自個兒用了,咂咂!”孟寒心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唬的嬴翎和漓兒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一番玩笑過後,女孩們的話便也多了起來,隻是對什麽太子什麽側妃之事按下不提了。閑聊了片刻,天色漸晚,嬴翎給樂坊打了個招呼說漓兒和心兒留宿紫霞宮,明兒早再回去。


    翎兒本是秦孝公膝下最受寵的公主,她的話區區樂坊司事自是不敢忤逆的,翎兒心下一喜便從一個小匣子中取出一大把骰子,準備晚上大玩一場。奈何,午膳時辰一到,翎兒便被母妃召去一同用膳了,寒心漓兒姐妹被指了個廂房歇下,用了些小菜便再無所事事。


    待在房中甚是無聊,姐妹倆便打了簾子出門看雪,黃昏已至,萬物漸漸陷入了沉寂,女孩們斜倚在兀廊側,相對談笑風生。


    嬴翎來到宜春殿時,淑妃娘娘正對著一大桌的飯菜靜靜繡花,看見女兒來,微微一笑,命身邊掌事宮女遞上一張熱熱的毛巾淨手。


    “翎兒,你去見孟姑娘了對吧?”淑妃娘娘的語氣雖有幾分慢條斯理,但又別樣的溫柔。


    “是啊,不過,她真的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嬴翎輕輕夾了一小塊牛肉,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著。


    “她,不過杜大夫的養女,卻能混成太子心窩窩裏的人,委實是個有手段的,翎兒對她可千萬要留個心眼。翎兒性子單純,千萬莫要被她算計了去。”


    “可是母妃,她真的是個好人,還答應了翎兒要教翎兒彈曲子呢!”嬴翎小嘴巴一撅,不開心了。


    “看人不能隻看表象,你事事都想得簡單,這樣下去會吃虧的。是否是好人,隻看表麵是不夠的,翎兒,還記得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記得。”嬴翎認真地點了點頭,“那,以後翎兒就不理心兒姐姐了嗎?那,教授彈琴之事……”


    “哈哈,翎兒也莫要太過緊張!琴,還是要學的,人,還是要結交的,母妃隻是讓你留個心眼,不是要你就此便成為孤家寡人。”淑妃含笑輕輕刮了刮嬴翎的小鼻子,“到底該如何拿捏分寸,這便是翎兒需要學的!”


    “明白了……”嬴翎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見母妃不說話了,便開始大口大口地扒飯,一個不當心,竟是被魚肉羹裏的土豆塊噎著了。


    “哈哈,翎兒不急慢著吃,小廚房裏還溫著好多呢,沒人和你爭!”淑妃一邊安慰,一邊命身旁的小丫鬟遞來一盞竹葉茶水,過了好一會兒翎兒才終於順過了氣來,淑妃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母妃,翎兒回碧霞宮了!”又扒拉了幾口飯,吮了幾口糖汁,嬴翎屈膝便欲拜別母妃。兩個姐姐還等著呢,自己卻在這裏慢悠悠地吃飯,嬴翎心中其實一直是不安分的。


    “翎兒,今夜你便歇在母妃殿中,至於那個所謂的孟姑娘,本宮今夜親自去會她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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