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廝磨一陣, 陸封寒埋在祈言頸側,狠吸了一口氣,又用手指在祈言皮膚的紅痕上蹭過:“要不要塗一層愈合凝膠?”


    陸封寒的眸色很深。


    仿若祈言是如霜的白瓷, 由他親自填釉上彩。


    因著眸子裏的水光, 祈言眉眼添了兩分靡麗, 他搖頭拒絕:“不用……太多了, 後背和大腿上也有,不太方便。”


    說完,祈言耳垂一燙,立時想起那些痕跡的由來。


    此刻,他有點懊惱自己記憶力太好,才會不自覺地將每一幀畫麵都拆開了、放慢了詳細回憶。


    作為始作俑者的陸封寒唇角噙著笑,問得故意:“為什麽不方便?”


    見祈言不說話, 隻眼睛睜大了些, 有些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陸封寒站直身:“好了知道了,不逗你了, 慣會撒嬌。”


    另一個原因是, 這個話題再說下去, 實在很難刹住車。


    將製式襯衣的袖口理平整,陸封寒再一抬眼時,身上多了幾分兵戈之氣。


    與此同時,破軍提示:“艦隊即將進入防禦範圍。”


    亮起的虛擬星圖上, 顯示偵察艦已就位,代表信號通暢的綠色光點綴在艦隊周圍,護衛艦的導/彈推進器也預熱完成。


    漂浮在太空中的金屬殘骸和小型物體被艦隊無形的巨大力場推開,以盾劍為標徽的艦群逐漸展露出鋒利獠牙。


    虛擬屏上的畫麵變化, 一顆周圍環繞有淡金色“飄帶”的行星顯示出來,視頻對話框裏,梅捷琳撇撇嘴:“反叛軍的審美真不太行,這顆行星黃不拉幾一坨,深黃淺黃明黃棕黃,太辣眼睛了!”


    杜尚讚同她的說法:“還是我們勒托好看,真正的天穹之鑽!”


    隻有維因專注於戰備:“指揮,一會兒反叛軍那幾個軍團會不會故意釣魚?比如窩在他們聖星的行星防禦圈附近,等我們靠近後,一旦被防禦係統瞄準,前鋒部隊會立刻陷入被動。”


    “不會,”陸封寒自然想過這個問題,“對麵不敢讓我們熱著導/彈推進器靠近聖星的大氣層。即使導/彈會穿過防禦係統落在聖星表麵的幾率隻有萬分之一,他們也必須阻斷這個幾率。所以在靠近聖星之前,我們就會被攔路堵截。”


    梅捷琳嘀咕了一聲:“在反叛軍當軍團長真是夠煩的,第五軍團那個海蓮娜要救,聖星一根草都不能出事。我們聯盟多好,大不了摔了帽子,老子直接辭職不幹,當月工資聯盟還會按照足月來算!”


    一直習慣旁聽“戰前群聊會”的龍夕雲開口:“反叛軍能讓他們有用不完的錢,你有嗎?”


    “我——”梅捷琳悻悻道,“現在暫時沒有,但我相信,我以後一定會有!”


    遠征軍第一富豪絕不服輸!


    當然,前提條件是,指揮爭氣!


    梅捷琳望向陸封寒,滿眼懷疑——嘖,指揮,你到底行不行啊?


    一路上都風平浪靜,指揮室裏時不時響起幾人插科打諢的聲音,祈言很喜歡聽,特別是梅捷琳和維因,兩個人就可以湊足一台熱熱鬧鬧的相聲表演,令戰前肅穆的氛圍剝離些許,空氣也隨之一緩。


    “三月裏的這個桃花開呀唉,情人郎他總不會來啊唉,解開了香羅帶,我露出了——”梅捷琳唱著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歌,正起勁,突然話音陡轉,提了好幾個度,“來了!”


    與她的聲音同時出現的,還有尖銳的警報聲,以及舷窗外刺穿黑暗的強烈光束!


    梅捷琳眯了眼,不由爆了句粗口:“特意顯擺自己有錢?人還沒到,高能粒子炮先來?”


    陸封寒眉宇沉肅,問破軍:“確定敵方高能粒子炮打擊位置。”


    星圖上有一塊區域被紅色方框圈了起來。


    陸封寒:“打擊範圍內的星艦是否成功逃離爆炸區域?”


    破軍立刻匯報:“有百分之九十三的星艦利用機動躍遷成功逃脫爆炸。”


    梅捷琳也跟著鬆了口氣:“機動躍遷果然是這類定點炮擊的克星!你瞄準了那個點打,炸也是在那個點範圍內炸,我打開機動躍遷裝置立刻就跑!”


    杜尚總結:“隻要我躍遷夠快,爆/炸就追不上我!”


    梅捷琳:“沒錯!”


    此時,江陵號艦隊的殲擊艦序列中,夏加爾手心出了一層冷汗。他鼓著腮幫子呼了口氣:“幸好我反應快,不然剛剛就交代在那裏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扳動操縱杆,匯入再次成型的艦陣。


    卡爾文就在旁邊:“你反應又比以前更快了,有進步,沒少訓練吧?”


    為防止因駕駛員死傷,導致殲擊艦無人控製,通常情況下,殲擊艦都會搭載至少兩人出戰。


    夏加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又泄露出藏不住的驕傲:“模擬訓練係統裏不是有個鍛煉閃避能力的休閑遊戲嗎,我之前把排名升到全係統最高了!”


    “排行榜上那個‘夏’是你?”卡爾文吃了一驚,“你他媽什麽怪物,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打到最高?”


    “我打了很久了!每次訓練完就去玩兒幾局,又能休閑又可以鍛煉反應能力。”夏加爾更不好意思了,“隻在記錄裏輸入‘夏’,是模仿的指揮,以前第一軍校的成績係統裏,第一名全是‘陸’!”


    對於夏加爾的模仿行為,卡爾文倒沒什麽感覺,畢竟遠征軍內部,陸封寒的崇拜者和追隨者隻多不少。


    他更驚訝的是夏加爾的天賦和毅力——成長地太快了!


    遇上這種天生適合戰場的苗子,他總會在欣慰的同時生出一種蕭索來。


    隻因為不用想都能確定,再過不了多久,這小子的職銜肯定高過自己,到時見麵了,還得敬禮叫長官!


    夏加爾沒有察覺卡爾文的複雜情緒:“前輩,我們艦長好像又熱血上頭了。”


    通訊頻道裏,杜尚的聲音震得人耳朵疼:“全體前鋒注意!對麵竟然敢用高能粒子炮來挑釁,是暗示我們遠征軍窮?不能忍,咬死他們開炮那艘主艦!”


    夏加爾還處於情緒極容易被挑動的狀態,雙眼鋥亮,立刻就操縱著殲擊艦攻向對麵。卡爾文大小戰役經曆過許多,掏了掏被震得難受的耳朵,冷靜地開始計算艦上的火力儲備。


    殲擊艦機動性本就極高,再加上機動躍遷,更是成了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魅,不多時候就將敵方主艦的護衛艦攪了個人仰馬翻,無數炸/彈在黑幕下爆開,火光灼眼。


    不過沒兩分鍾,夏加爾就皺了眉。


    他動動嘴唇,隔了幾秒才理清楚自己的感覺:“前輩,你有沒有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對麵的打法?”


    “我也不太能說清楚,但就是……對麵很不對勁。手感不一樣了,對,手感!我現在有種在第一軍校上學時,跟模擬戰場裏的虛擬艦對打的感覺。”


    夏加爾躲過敵方激光炮的同時,看了看卡爾文,表情忐忑,肯定道,“真的很不對勁!”


    十幾秒後,“你的感覺沒錯。”卡爾文臉色逐漸嚴肅起來,他的戰場經驗比夏加爾豐富,“一個士兵,無論反應速度多快,總會有半秒或者一秒的反應時間,但對麵好像沒有。”


    “但對麵沒有!”指揮室裏,杜尚的聲音響起,“有問題,肯定有問題!我這邊戰況還沒明白顯出來,但已經有不順的苗頭了!”


    梅捷琳立刻接話,語速極快:“人因為生理限製,從看見光或者聽見警報,到大腦做出決定,再到身體執行——不可能反應這麽快!我他媽激光炮懟麵門了都能避開,人能達到這個水準?”


    她形容得更加具體,“我現在的感覺,就像被成千上百個處於最佳狀態的指揮駕駛著各式星艦圍攻了一樣!”


    她這個比喻獲得了所有人的認同。


    陸封寒的單兵作戰水平在遠征軍首屈一指,當上總指揮後才少了表現的機會,但梅捷琳幾個從不敢忘記被陸封寒全方位碾壓的經曆。


    陸封寒問破軍:“戰場數據處理出結果沒有?”


    “還有三秒,”得出結果後,破軍立刻匯報,“按照我捕捉到的畫麵、信號、環境等數據,綜合分析,敵方殲擊艦、小型艦等的駕駛員,作戰反應時間平均處於0.1-0.2秒的區間,遠遠高於正常人類的高值0.4-0.5秒。”


    梅捷琳怪叫一聲:“這他媽還怎麽打?隻有一個兩個兵王還好,這他媽一大片全都是?十次轟擊九次打不中!還能給我在一分鍾內連續表演超越人類極限的轉向和側翼閃避!裏麵的駕駛員都不呼吸不害怕的嗎?”


    不呼吸,不害怕……嗎?


    側翼閃避是殲擊艦駕駛的高級操作,因為對駕駛員的身體素質要求過高,甚至不納入第一軍校的教學範圍。同時,一分鍾內連續三次使用側翼閃避,駕駛員就會因為無法呼吸而出現大腦缺氧空白。


    陸封寒自己駕駛殲擊艦時,很少會使用側翼閃避,一來效果不算絕佳,二是多來兩次,身體負擔加重,思考變慢的同時反應還會變得遲鈍,利不抵弊。


    眸光一動,隨即變得更沉,陸封寒再次命令:“破軍,將對比參照對象換成你,或者換成光計算機。”


    梅捷琳猛地抬眼:“指揮,你是說?”


    龍夕雲接話:“駕駛員自己和指揮駕駛員的人,都不會愚蠢到主動在一分鍾內進行三次側翼閃避。”


    陸封寒:“對,這個命令顯得太過刻板且不考慮實際。”


    梅捷琳立刻明白過來:“所以指揮你懷疑下命令的不是人,而是人工智能或者光計算機?”


    回答她的是破軍:“梅捷琳小姐,我可以肯定,我是現今人工智能的頂尖存在,暫時沒有跟我一樣的人工智能出現。”他又匯報,“指揮,對比參照已得出結果,由光計算機操縱的可能性達到81%。”


    通訊頻道裏靜了兩秒。


    維因道:“反叛軍那群被賜予什麽智慧之光的使者憋了個大的?”


    陸封寒目視星圖:“由光計算機操控有優勢,但就像一分鍾使用三次側翼閃避,駕駛員死亡率會極高。”


    破軍也表示:“比如我,我會以將軍的第一命令為先。比如第一命令是勝利,那麽,我會不擇手段,不顧忌其他。”


    龍夕雲提出:“這樣說來,殲擊艦上會不會根本沒有人?”


    “不會。”開口的是祈言,“包括殲擊艦在內的星艦在研製之初,因多方顧慮,隻針對‘人’這一存在。也就是說,即使光計算機想要操控殲擊艦,也必須通過‘人’作為媒介才能做到。”


    在場的人都清楚,反叛軍治下,從來不缺少用來犧牲的人命。


    隻要他們認為犧牲這些人,能夠換回足夠的好處。


    梅捷琳繃著唇角:“那會不會是克隆人、芯片植入或者別的什麽?”


    一想到跟自己作戰的,可能是一群沒有思想、沒有情緒、不懂得害怕的“人”,梅捷琳就一陣惡寒。


    維因習慣性地接她話:“說不定是植入了芯片的克隆人?”


    發現連陸封寒都朝他看來,維因一頓,聲音小了兩度:“真有可能?我就隨便猜猜,可是……克隆人和非法芯片植入都是違反聯盟法律和倫理道德的。”


    梅捷琳語氣說不清是嘲諷還是別的什麽:“他們的神說可以,那就可以,當然,這個主語也可以換成‘神的代言人’。”


    這就是專/治獨/裁的可怕之處。


    遠征軍從前沒有打過這樣的仗。


    夏加爾沒有,卡爾文也沒有。


    放出的激光炮再一次被敵方目標避開,夏加爾鬢角有汗水淌下來,他加快語速:“這樣下去不行!次次都閃避成功,我們的彈/藥儲備很快就會打空!機動躍遷也有次數限製,不能無限次使用。要是對麵盯著我方的補給艦,想冒險去補充彈/藥能源庫存都不行!”


    卡爾文也在想辦法:“我們先省著,以閃避為主!”


    可是敵方在察覺他們的意圖後,就會兩三艘殲擊艦立刻圍攏,逼得他們閃避不得。


    夏加爾咽了咽唾沫,嘴唇發幹:“對麵反應速度太快了,就像根本不用對話和信號就能立刻配合!完全不像三個人駕駛三艘星艦,更像是一個人在同時駕駛三艘星艦!”


    就算是最默契的搭檔,合作中一方跟另一方也會存在幾秒的延遲,因為人和人之間不可能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心意相通。


    卡爾文看了看虛擬屏上亮著的光點,後背發冷,低喃道:“……這場仗會很難打。”


    指揮室的眾人心裏也浮出同樣的認知。


    戰局的勝敗,往往隻會因為某一個細節的傾斜。


    例如,遠征軍能夠利用機動躍遷擾亂反叛軍的節奏和布局,可以避開包圍圈,直接躍遷接近目標點進行有效攻擊。


    同樣,反叛軍的新招數裏,隻0.1秒就可以成功閃避炮擊這一點很難應付。麵對這樣的情況,除了被不斷消耗彈/藥庫存外,他們短時間內會無計可施,很有可能被拖死。


    猶如一腳踏入泥沼,無法抽身。


    幾個艦長通訊對話框的背景音裏,不斷能捕捉到相似的詞句。


    “……殲擊艦序列d85艦尾破損,彈/藥庫存量不足25%!”


    “……殲擊艦序列g117彈/藥庫存不足!主要是命中率太低了,低的我都懷疑這他媽是不是噩夢還沒醒!”


    “……激光炮炮台損毀,導/彈空了!”


    梅捷琳抹了一把臉:“這感覺太惡心了,往對麵的炮都打不中,對麵打過來的炮次次都中!”


    每一縷空氣都變得緊繃。


    每個人都在快速思考應對策略。


    這時,祈言出聲:“我或許有辦法。”


    他的側臉被舷窗外炸開的火光映上了淺淺一層色彩,雙眸如星,聲線平靜:“將軍,我需要技術部超光計算機的使用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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