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走在江邊,越往岷江公園深處走去,人越稀少,開始還能看到些跳舞的老太以及零星幾個拉二胡的老叟。但到了公園深處,就隻剩下了草木為伴。


    衛安良挑了一個正對江邊的大石頭坐下,從懷裏掏出一根煙。


    他平日裏不抽煙,隻在特定時候抽,比如此刻。


    對他來說,一個從頭燃到尾的煙能靜神,也能放空思想。


    一根煙燃盡,衛安良屈指一彈,把煙屁股彈到了身旁的垃圾桶裏,正準備起身,卻驚悚發現正對麵有一個人正蹲在地上直勾勾的看著他。


    穿著一件破舊得起皮的棕黃色爛皮衣,一件領口發黃的襯衫,一頭中分長發,不知是打了油還就是那麽油,鋥光瓦亮。臉小,牙黃,眉賊,唯一能讓人有點興趣的是那一雙眼睛,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也閃著那麽點異樣的光芒。


    “哥們,哪的人?”


    衛安良想問的一句“你是誰”還沒說出口,對方倒是先開口了。


    “本地人。”


    那人一拍大腿,露出一口沾滿煙漬的大黃牙笑道:“本地人好啊!我走遍五湖四海,三川五嶽,就覺得這個道嵐市得是個出人才的地方!她娘的,沒想到真是個福地。”


    “福地?”


    衛安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問道。


    大黃牙眨了眨眼,把兩根手指貼在嘴唇上,做了個吸氣的動作,伸出一隻手來,意思再明顯不過。


    衛安良搖頭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根煙遞了過去。


    點燃香煙,大黃牙沉醉的吸了一口:“信風水堪輿,玄學命數嗎?”


    衛安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這動作看似簡單實則飽含深意,沒想大黃牙看到後卻是心領神會,笑道:“你這意思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衛安良哈哈笑起來,豎起一根大拇指:“高!”


    其實對於這種玄理命數之類的東西,衛安良本來是深惡痛絕的,但是他父親卻極其喜好研究這東西,家中擺滿了《增刪卜易》《卜筮正宗》


    《三元總錄》《青囊經》之類的雜書。


    上一世他父親去世後,衛安良收拾遺物時略微翻了翻這些書籍,發現其中確實有些玄門義理,耐人琢磨,他對玄學雜說的態度也就大為改觀了。


    大黃牙站起身來,麵向岷江,朗聲道:“想必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流經道嵐市的江隻此一條,名叫岷江。此江位於道嵐市東南,從地圖上看像是一條玉帶正好把道嵐市圍起來三分之一,有誤否?”


    衛安良點點頭:“確實如此。”


    大黃牙轉過身來,繼續道:“你在看向西北,道嵐市西北有座大山,偏北有座小山,偏西有個山灣,想必你也清楚。”


    “圓兒山。”


    “對,西北大山名叫圓兒山,偏北延伸出去有個墩兒sx邊是岷山灣。東南有水,西北有山,其餘兩方有山有灣,你知道在風水格局上,這叫什麽嗎?”


    大黃牙笑問道。


    衛安良搖了搖頭,靜待下文。


    “這叫‘前有照後有靠,青龍白虎兩麵抱’!在城市風水中,可謂是最上乘!我這些年走遍華夏,有此格局的城市不多,京畿算一個,洛都算一個,接下來,就是這道嵐市了。照我來看,這座城不出六年,必成大氣侯。”


    衛安良聽他這話,表麵上默不作聲,心頭卻是略覺震驚,因為他可是知道的,六年之後,道嵐市確實從一個三線小城,一躍成為了能與洛都比肩的大城市。


    “哥們去過金陵沒?”


    衛安良搖搖頭。


    大黃牙歎了口氣:“金陵的格局就恰好跟這前照後靠的風水相反,是前靠後照的格局。在我讀的那本書裏,算是困龍之地。”


    一根煙抽完,大黃牙又問衛安良討了一根續上,繼續與他胡謅許多,不過接下來的話卻是越說越離譜,連天上仙人都扯出來了,衛安良自然是不會信這些的,全當聽個樂子,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臨分別時,大黃牙還厚著臉皮向衛安良討兩根煙,衛安良反正自己平日不抽,索性一包都給了他。他接了煙之後倒是念念叨叨,什麽古有韓信報一飯之恩,今日我王守財承你一包煙之惠,必有重謝。


    衛安良也就當他說說了,他算是看得差不多明白,這人估摸就是個落魄的江湖騙子,恰巧說中了六年後道嵐市崛起的一句。


    臨末了,王守財又胡掰扯出一句“萍水相逢盡是緣,天南地北再聚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紙筆,非要死乞白賴的問衛安良記一個名字和手機號碼才放他走。


    衛安良耐不住死纏爛打,隻得把手機號碼給了他,才離開江邊。


    ……


    從懂事時起,衛安良的記憶中便沒有出現過母親的身影,他是由父親衛洗墨又當爹又當娘一手拉扯大的。


    衛安良曾聽一些衛洗墨的老友說,這個名字不是他本名,而是二十多歲時才改的,改的原因,據說是由於那時酷愛書法,對書聖王羲之洗墨之軼事佩服不已,心神往之。


    其實就衛安良看來,不管是不是由於這個緣故,父親那一手龍飛鳳舞的好字,確實是跟衛洗墨這個名字很搭調。


    衛洗墨是一個退休的老公務員,如今閑居在家,一邊鑽研風水堪輿的玄學,一邊融匯貫通幾十年練字練出來的筆力,在衛安良看來,父親一直能算得上是半個文人。


    或許也就是由於自小耳濡目染的原因,他在考上京畿師範大學後義無反顧的報了文學係,在畢業後成為了一名語文老師。


    城東星海園小區。


    時隔三十年後,衛安良沿著已經快記不清怎麽走的道路再度回到了這個家門口。


    門口貼著一副春聯,是衛洗墨的手筆,字體蒼涼而富有古意,字跡枯勁而力透紙背。隻要是懂行的人望這一站,便能判斷出,這字沒有個二十年日複一日的功底根本寫不出來。


    字是衛洗墨寫的,而內容,是衛安良想的。


    那個大雪飄飛的年夜,父子二人包完餃子後,便一同擠進了書房。


    衛安良磨墨,衛洗墨鋪宣紙。


    待墨磨好了,宣紙鋪平整了,一副極好的春聯,也在衛安良心中應時而生,於是胸有成竹的衛安良張口就念,衛洗墨聽聞後運筆如飛,一蹴而就。


    上聯是:“冰天雪地映八方祥瑞。”


    下聯對:“青山秀水聚四麵豐福。”


    橫批?


    衛安良記得父親那夜補上的橫批是“瑞雪豐年”,其實,當時他也想到了一個橫批,隻是沒有說出口來。


    他的橫批是:“好一對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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