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李家父子有場嚴肅而認真的談話。


    “爸爸,關於那個孩子……”


    李望山陰沉著的臉讓李國輝忐忑不安,今晚父親可是大傷了臉麵,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一向很愛惜羽毛,極要麵子。今天被當眾揶揄和調侃,這全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想到此處,李國輝突然覺得鍾魁的存在也是自己的噩夢,讓一向公眾形象極佳的自己,淪為同僚和下屬私下裏的笑柄。


    這可不就是道貌岸然的真實寫照嗎?


    對於鍾魁,李國輝原本是有負疚之心的,他不認鍾魁,甚至上次去太乙山都沒有去見見鍾魁,是出於止損的心理。既然自己早有了妻女,就不要讓鍾魁的存在進一步影響到自己的小家庭。


    “小魁,不管是姓鍾,還是姓李,我認這個孫子!”李望山粗暴地打斷兒子的話。


    “可是小月她……”李國輝道,他的意思是即便自己承認有鍾魁這個私生子,並且給予照顧,但也要顧及自己妻子丁小月的感情。


    “在這件事上,你們夫妻都沒有發言權。尤其是丁小月,幾年前她竟然敢派殺手去殺小魁,這是一個善良女人能幹的事情嗎?”


    “什麽?”李國輝大驚失色,雖然妻子性格上比較強硬,但能做出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著實讓他震驚和慌張。


    “自古高門大戶,這種肮髒的事情還少嗎?隻是很不幸,這事發生在我們李家的身上。”李望山道,“關於小魁,我也有責任。當年我落難時,是我要求你娶了丁小月,我也沒細問你個人感情方麵的問題,武斷地決定你的婚姻。如果當時我知道你西秦省有了女人,而且還懷了李家的種,我是不會讓你跟丁家聯姻的。”


    李國輝內心裏對此表示懷疑,當年的情形險惡,容不得父親做出這樣的判斷,但此刻他不敢說出心底質疑的話。


    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麽?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正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他又聯想到丁家近來接連出了大事,自己嶽家丁氏一係的人馬被政敵攻詆而紛紛落馬,李望山卻袖手旁觀,現在他倒是懷疑這是自己父親的手筆,如果沒有推波助瀾和樂觀其成,至少也是無動於衷。


    “鍾魁這個孫子我是認的,不是為了找回我的麵子,更不是為了你。”李望山道,“我有兩個孫女,她們的未來都將寄托於她們素未謀麵的哥哥身上。”


    不管李國輝的震驚,李望山繼續說道:


    “現在關鍵是小魁認不認我們李家。過去的遺憾是我們李家不對,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即便他不公開承認是我們李家的血脈,也一定不要讓他對我們李家產生惡感,惹不起啊。”


    “他能不認嗎?我多給他補償就是了。”李國輝順口說道。他忽然發現李望山用看白癡的眼光看著自己。


    “我說過,你惹不起!”李望山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頓了頓又道,“或許,也幸虧你當年將他母親遺棄在那個窮山村而不顧,否則哪能有他今日的造化?”


    “爸爸,我聽不太懂。”李國輝有些懵了。


    “你弟弟國梁有一點比你好,他雖然對做官不敢興趣,但他至少眼光比你長遠,知道李家留在外麵的血脈不能就這麽隨便地丟棄,親自跑過去。如果資質好,就努力培養他,如果資質一般,就保他衣食無缺。”李望山道,“但也僅此而已。”


    李國輝表態道:“爸爸,您需要我做什麽,兒子一定會去做。”


    “你暫時不要去管小魁的事情,心裏有數,也別指望小魁會叫你一聲爸爸。”李望山道,“小魁我見過,就是上次在太乙山度假,遇刺的那一天。”


    李國輝也是那次匆匆跟弟弟弟媳趕去太乙山下的,現在想起仍然感到後怕。李望山繼續說道:


    “那次見麵相當失敗,我被他無視了,或者說被鄙視了。確實,他有資格鄙視我,而我卻欠他一條命。國輝,你那次巴巴地趕過去見我,如果不是小魁,你很可能是在跟我遺體道別啊。”


    “這怎麽可能?不是王泓範出手幹掉那兩個江湖殺手嗎?”李國輝驚道。


    “嗬嗬,這可是我們李家的秘密。今天晚上的這個場合我差一點都說出來了,這個秘密可是我們李家最大的底牌。我為有這樣的孫子而感到自豪,讓我有種讓旁人與我分享的衝動,你作為他的親生父親,我應該告訴你。”


    ……


    李國輝被父親“遺棄”在自己家門口,他滿腦子都是父親親口告訴自己的秘密,邁著機械的步子,渾渾噩噩地走向家門。


    “回來了?出什麽事了,跟丟了魂似的?”


    丁小月迎了過來。作為枕邊人,丁小月敏銳地發覺得丈夫的狀態很糟糕,丈夫今晚是蹭公公的專車,並沒有帶休助手秘書之類的,所以她也找不到人問。


    “啊?沒事!”李國輝回過神來,他先是對眼前的女人曾做過的事情而感到震驚和憤怒,好不容易才壓下心頭的無名之火。


    眼前女人的確在美麗外表之下,有顆嫉妒罪惡之心,但源頭卻出在自己身上,如果恨自己妻子的狠毒,也要恨自己的絕情,這讓他有種無力感。


    “不是赴宴了嗎?奇怪。”丁小月並沒有放在心上,“我大堂兄說有段日子沒見甜甜,明天我準備帶她去,你有空去嗎?”


    李國輝與丁小月的女兒名叫李甜,正在讀高一。而弟弟李國梁與弟媳孫潔如的女兒,名字則叫李蜜,眼下正在讀初三。兩家女兒總免不了放在一起比較,比個頭,比相貌,比性格,比才藝,還有比學習成績。


    丁小月與李國輝夫妻之間的關係並不太融洽,避開李望山,她私下裏常常為瑣事而鬧不愉快。李國輝對此頗有些頭痛,有時候他在想這是不是自己在性格上的缺陷,明明知道自己妻子氣量小,卻不發一言。


    妻子口中的大堂兄,正是丁有成,論年紀卻是李望山一輩的人物,已經退休。這有點可笑,但卻不罕見。


    那丁家人丁興旺,在黨、政、軍上的人脈極廣,丁小月之父則是李望山在軍中曾經的上級,這也是當初李家選擇與丁家聯姻最重要的原因。


    李國輝懷疑自己妻子和女兒被叫過去,恐怕意在自己。隨著這一波丁氏家族子弟在政界的落馬和被清算,丁家如今看上去已經沒落了,與自己歲數差不多的,地位都比較低,年輕一代更是沒見到一個傑出人才,沒落是顯而易見的。


    想到此處,李國輝說道:“明天部裏有個重要會議,我脫不開身,你帶甜甜去吧,代我向大堂兄問好。”


    “我查過了,明天不是沒有安排嗎?”丁小月訝道。


    “本來沒有,現在有了。”李國輝的語氣有些不善,換了睡衣,直接進了盥洗室,他怕自己會控製不住情緒。


    “莫名其妙!”丁小月並沒有多想,是人都有三分火氣,丈夫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表現,凡是在工作上遇到點煩惱,也會動輒得咎,衝她發火。


    ……


    與此同時,鍾魁駕著餘思哲強行借給自己的跑車,載著李玉兒回到西城大街81號。


    “這房子真心不錯。”李玉兒讚歎道,“有錢真好!”


    “行了,房子你也看了,門你也認了。我送你回去吧?”


    鍾魁坐在車裏,發動機都沒熄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這麽晚了,你讓我去住酒店。你這裏不是有許多空房間嗎?”李玉兒嗔怪道。


    “嗯?你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啊?”鍾魁道,“我可不想明天我的照片出現在八卦小報頭版上。”


    李玉兒下意識地回頭觀望,吐著小舌頭,嬌笑道:


    “天這麽黑,反正沒人看見。做明星有時真煩惱。”


    鍾魁也很好奇李玉兒為何拋頭露麵做個明星,盡管他認識的修士在各行各業的都有。


    見鍾魁百般不願意的意思,李玉兒佯怒道:


    “我都不怕,你個大男人怕個大頭鬼啊!”


    “沒錯,我是怕鬼。這裏可是座凶宅啊。”鍾魁順梯往上爬。


    “本小姐不怕。”


    鍾魁越是拒絕,李玉兒越是想達到目的,覺得很有趣:


    “你不是替秦若寒捎了個話嗎?你要是不讓我今晚住進來,我就不跟她簽約。”


    “你三十分鍾前答應過的事情,怎麽還能反悔?講不講信用啊。”鍾魁道。


    “女人都是善變的,這話你沒聽說過?”李玉兒得意地說道,搶先一步走進門樓。


    鍾魁隻好跟在後麵,算是默認了。李玉兒打量著院落,突然回頭問道:


    “你是不是對秦若寒有意思啊?”


    “什麽叫有意思?”鍾魁問。


    “明知故問。你是有女朋友的男人,趙雪不就是你女朋友嗎?男人沒幾個好東西,得隴望蜀,吃著碗裏的還看著鍋。”李玉兒甩著頭,繼續往前走。


    鍾魁急忙伸手去抓李玉兒的肩,他覺得很有必要解釋清楚,關鍵是自己啥也沒吃著,反惹一身腥,太虧了。


    李玉兒香肩一晃,輕巧地躲過。她嫣然一笑,身形一動,不退反攻過來,動作輕盈而迅疾,刹那間臂影編織成一條無形的大網。


    鍾魁身形急速後退,千萬條臂影之中,他隻盯中其中的一條,然而手臂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令他猝不及防,險些出醜。


    自然之力。那神秘奇石本就是李玉兒搶先買到手的,待鍾魁還給她至今已經很有一段時日,李玉兒能從中領悟自然之力也是應有之事。


    不過那神秘空間裏的存在,並不很好對付,鍾魁是占著自己本身擁有的龍象功法的天然便宜,李玉兒得以通過一定是頗費了一番功夫,說不定還吃過一番苦頭。


    李玉兒得勢不饒人,攻勢如潮。她曾經在鍾魁手中吃過大虧,甚至為此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偏偏鍾魁一直沒把她當回事,這令她耿耿於懷。


    這也是鍾魁第一次真正見識天山派的絕學。


    天山派一脈是陰柔的路數,李玉兒卻將自然之力巧妙地結合起來,她的身形就像是在跳舞,如雪山漫天的飛雪,極為賞心悅目,但不要被那優美的動作所迷惑。


    柔中帶剛,那一道道蘊含強大力量的罡氣,細密而井井有條,不失靈巧,這令鍾魁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令李玉兒泄氣的是,盡管她自認為這兩年進步神速,足以自傲了,但在鍾魁的麵前,她仍然感到力不從心。


    鍾魁起初並不太適應自己的攻勢,但總能在關鍵時刻擋住自己的攻勢,師門看似無懈可擊的天山落英掌,在鍾魁麵前發揮不了全部功力,大打折扣。


    當鍾魁適應了自己的攻勢之後,他又能提前判斷自己的招數,讓自己很有挫敗感。


    難道他已經到了自己難以企及的境界嗎?李玉兒不禁這樣想。


    “不打了!”李玉兒收功跳開。


    “那你今晚答應過的事情,還算數嗎?”鍾魁歪著頭問。


    “什麽事情?”李玉兒裝糊塗。鍾魁氣急敗壞:


    “你這小姑娘怎麽這樣啊?”


    “什麽小姑娘,我全身上下哪裏小了?”李玉兒挺著胸脯問,連她自己都覺得輕佻,連忙補救似地說道,“你這人說話有點老氣橫秋,大叔?”


    “我是說與秦氏娛樂簽約的事情。”鍾魁再一次確認。


    “是這件事啊,我能問問你為什麽對這事這麽熱心?因為趙雪的緣故?”李玉兒問。


    “算是吧。”鍾魁懶得否認,盡管秦若寒是趙雪的老板,但這不是他幫助秦若寒的原因。


    李玉兒認真地搖了搖頭道:


    “可我覺得沒這麽簡單。”


    鍾魁氣笑了,否認道:


    “就這麽點破事,哪有什麽名堂。你要是真不願意,就算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覺得你居心不良。”李玉兒也氣呼呼地說道。


    “痛快點,別婆婆媽媽的,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本小姐需要用一個晚上思考一下人生,明天再說吧。”李玉兒道,“你覺得以我這位天山派未來繼承人的身份,幹嘛要當個明星?”


    “我能知道嗎?”鍾魁也感到好奇。李玉兒則賣了關子: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訴你。”


    李玉兒甩著長發,顛著步子,像一隻漂亮的白狐,動作輕盈而靈動,一頭紮進屋子裏。鍾魁在後麵喊道:


    “那是我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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