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和尚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拍出的這挾怒一掌。


    饒是如此,這一掌起碼也有他全部實力的一半的力量。預想中的陌生小夥沒有被他拍成肉醬。


    癲道人眼睜睜地看著小夥“不自量力”地跟瘋和尚對了一掌,然後他便看到小夥嘴角掛著奇怪的笑意,而瘋和尚則驚呼著向山溝道邊聳立的高塬峭壁撞了過去。


    瘋和尚實力雄厚,但他全無心理準備,就好比有人開了一輛跑車,以時速兩百公裏的速度飆車,眼看就要撞到橫穿馬路的行人,躲閃不及撞了上去,原以為對方是弱雞,卻不料對方居然是一輛重型坦克。


    這一碰撞,瘋和尚全無準備,極為難受,差點憋成內傷,整個肥胖身子如皮球被彈飛,埋在厚厚的積雪之中。


    癲道人目瞪口呆,旋即大怒:


    “小子,本道爺小瞧了你,看招!”


    這癲道人與瘋和尚出身當然不同,相識之前原本並無交集,但他二人自年輕時起就被稱為後起之秀,一時瑜亮,修行界也總拿他二人相提並論,品頭論足。那時候他們二人正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之時,便總是針鋒相對起來,遇到一次便爭鬥一次,非要比個高下,但總是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


    一來二去,這瘋和尚和癲道人便是亦敵亦友惺惺相惜起來,他們平時並不在一起,一遇上相互之間仍然要爭的不亦樂乎,卻不代表他們容忍對方被外人羞辱。


    見鍾魁方才扮豬吃虎,白費了自己的一番好心,還把瘋和尚一掌打飛,癲道人怒由心起,不由分說攻向鍾魁。


    鍾魁很久沒有跟人動過手,一時技癢,昨天在秦塬上,要不是柳青及時出現,他早就出手了,眼前的癲道人實力堪稱一流,正是一個好對手。


    這一交手,癲道人立刻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手,隻見鍾魁施展一套很粗淺的伏虎拳,竟讓他感覺如同遇到一隻猛虎下山,逼的他喘不過氣來。


    伏虎拳,習武的人幾乎都會。但鍾魁施展出來的伏虎拳,拳拳帶著無窮勁意,剛中帶柔,柔中帶剛,有返樸歸真之感,勁風刮的癲道人臉生疼,這還是鍾魁收著點的效果,沒有使用太多的真氣。


    “瘋和尚,快來搭把手,否則今天你我就要陰溝裏翻船了。”癲道人頭也不回地喊道。


    那瘋和尚從雪堆裏鑽了出來,抹了抹臉上的雪花,看清了形勢,大驚失色,也不顧了臉麵,殺入戰團。


    “來的好!”鍾魁大笑。


    拳勢隨之一變,平地裏忽然像是刮起了一股颶風,地上的冰雪被颶風刮起,將酣鬥的三人包裹在一起。


    這冰天雪地裏,瘋和尚和癲道人似乎聽到耳邊傳來悶雷聲,其中又似乎夾雜著無數人的呐喊聲,像是置身一處修羅戰場。


    二人雖是在夾攻鍾魁,但他們自己清楚,分明是自己脫身不得,仿佛被千軍萬馬包圍著,想將他們撕成碎片,讓他們疲於應付。


    這種詭異的情景,讓他們內心裏莫明膽顫心驚,自成名時起,他們自信如今已經躋身一流高手之列,但卻沒想到二人聯手,卻落入如此被動窘境。


    瘋和尚一身橫肉,全部緊繃著,大冷天裏豆大的汗珠子沁出皮膚,一身如水洗一般,而那癲道人卻是越打臉色越白,呼吸急促,氣息紊亂。


    這二人簡直是度秒如年,紛紛使出全身解數,應付著鍾魁如海一般的拳意。


    咚咚如悶雷之聲不絕於耳,強大的拳勁擊的冰雪四濺,露出底下厚實的土地。


    這是鍾魁第二次使用破軍之拳,竟是如此的順利。三年前他第一次練習破軍之拳,差點弄的自己走火入魔。這三年來的流浪和遊曆,讓他的境界日益穩固,心境更是上了一層樓,再一次使用破軍之拳,水到渠成,意到拳到。


    瘋和尚和癲道人的抵抗越來越虛弱,當他們覺得自己經脈的真氣即將枯竭之時,壓力忽然驟減。


    瞅了這個喘口氣的時機,瘋和尚一把扯過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巨大佛珠,飛快地取下一顆佛珠,向鍾魁射去。


    不等結果,瘋和尚身形閃動,腳踩一種奇特的步法,每一次轉換方位連同變化的姿勢,以極其隱蔽的方式將那串十八顆佛珠發射出去,在極短的時間內編織出一張天羅地網。


    同樣是暗器功夫,這比鍾魁曾經遇到過的快刀小楊的飛刀,高明的太多。


    十八顆念珠,謂之十八子,佛門有六根、六塵和六識之說,而是瘋和尚這一絕技名叫金剛伏魔十八誅,乃是瘋和尚最得意的殺招,平生極少動用,一旦動用,從沒有讓他失手過。


    這十八顆念珠並不是用菩提子製成,也不是用核桃之類的果實,更不是用珠玉寶石,而是用精鋼特製而成,十八顆念珠便是十八鋼珠,瘋和尚全力施展,若是不幸被近距離擊中一顆,不死也要重傷。


    鍾魁有些懊惱,他本意隻是想切磋一下而已,沒想到成功地將自己樹立成了死敵,生死存亡之際,怪不得瘋和尚和他拚命。


    不過,鍾魁藝高人膽大,電光火石之間,他身在半空中騰挪翻轉,快如閃電,竟將這十八顆念珠一一收下,隻是那念珠個頭實在太大,他兩隻手抓滿了,隻得將剩下的大部分踢飛。


    那癲道人也不是在一旁看熱鬧,在鍾魁身子懸在半空中之際,他那隻酒葫蘆淩空砸向鍾魁的腰肋,這酒葫蘆一頭係著根繩索,繩索抓在癲道人手裏,竟也是件獨門兵器。


    來的正好,鍾魁人還在半空,舊力已老,新力未生,猛提一口真氣,竟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強行將身子扭轉過來,一腳將一顆念珠喝向砸來的酒葫蘆,然後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這酒葫蘆竟然也是精鋼製成。


    隻是癲道人再看時,強大的力量讓那酒葫蘆在半空中碎成無數片,其中幾塊碎片赫然飛向自己,癲道人措手不及,連忙躲閃,冰雪路滑,好不狼狽。


    瘋和尚在鍾魁輕易地躲過自己的絕技時,就已經目瞪口呆:


    “你……你……竟是凝氣境大成的高手,敢問你是何門何派?”


    “我嘛,天師門。”鍾魁笑道。


    “竟是天師門的年輕高手,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瘋和尚口中喃喃念叨道,心裏卻在搜腸刮肚地想,天師門我怎麽從沒聽說過?


    忽然一道身影,越過二人頭頂,如輕鴻飄過,極其瀟灑,落到地麵之時,已經是百米開外。


    “二位前輩,小子今日得罪了,告辭!”


    鍾魁輕點腳下,幾個呼吸之間,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山溝的那一端,這等高絕的輕功,平生未見。


    瘋和尚和癲道人二人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相顧失色。等緩過氣來,瘋和尚這才道:


    “江湖何時出了這麽一個高手?你聽說過天師門嗎?”


    “這世上自稱是天師的騙子倒是不少,倒是沒聽說過什麽天師門,或許跟天師道有關係。哎,今天真是丟大臉了,可怕的是,這個高手還是如此年輕,世上罕見。你我二人今日還在爭那撈什子虛名,井底之蛙,可笑至極!”癲道人歎道。


    “牛鼻子,咱商量個事?”瘋和尚道。


    “什麽事?你再敢稱呼我牛鼻子,我就天天叫你禿驢。”癲道人瞪著他道,沒有了外敵,跟和尚文鬥武鬥成了他的本能反應。


    “嗬嗬,癲師兄莫怪,和尚今天吃肉吃多了,腦子不太好使。待會見著了秦仙姑,你可別提這事,給咱留點臉麵,否則我跟你翻臉。”瘋和尚道。


    “這還用你說,我也丟不起這個臉。”癲道人掏出酒葫蘆,天知道他身上有幾隻酒葫蘆,喝了一口酒,道,“這年輕人太厲害了,我看他好像還沒全力對付我們,五十招之後,他明明就可以傷得了我們,百招之後,他完全占了上風,我們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他卻沒有下狠手。”


    “我也有這種感覺。別說這茬,咱認栽吧。”瘋和尚很是氣餒,向癲道人伸著一隻手,道,“來,癲兄拉我一把,和尚我累壞了,該減肥了。”


    二人相互攙扶著向著秦塬行去,行了十幾步,忍不住同時回頭看了一眼,仍然心有餘悸。


    十裏之外的鍾魁,放慢了腳步,冰天雪地的這裏雖然偏僻,他也不想弄的驚世駭俗。


    心裏仍在體會著剛才對戰的感覺,真是酣暢淋漓。那一對奇怪的出家人,鍾魁以前雖不曾見過,但巧的是,他曾經聽呂道長提起過,所以鍾魁一見麵就認出了他們,知道他們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但都是江湖中正直之士。


    即便剛才鬥的暢快,鍾魁仍感覺到破軍之拳沒有發揮出全部實力,至少在自己目前的境界上,還有潛力可挖。


    瘋和尚和癲道人雖屬一流高手,也各有絕活,但在鍾魁看來,實力差了薛雲不止一層。那薛雲的鯤鵬九變真是一門極妙的武技,讓鍾魁豔羨。


    “不管了,先回家過年吧。”鍾魁搖搖頭,暗道。


    他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在別人心裏種下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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