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估摸著已經是第二天清晨,鍾魁牽掛著這具身體的親人,便提出回家。令狐易歎了口氣,便帶著鍾魁往出口走去。


    鍾魁默默地跟在師兄身後,心裏知道師兄有些不高興,但他也隻能如此,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要讓師兄失望。


    出口是在一座人跡罕至的山峰絕壁上,離山穀不下三百米。洞口僅容一個成年人半蹲著出入,外麵正好有一棵生長在石縫中的老鬆擋著,因此不管是從下麵,還是從其它角度根本就看不到這裏居然有個洞。


    天已大亮,經過昨天的暴雨洗禮,山色清新,旭日初升,景色怡人。


    令狐易提著鍾魁的腰帶,身輕如燕,鍾魁感覺如騰雲駕霧般“飄”落到了絕壁之下。


    這真是太神奇了。鍾魁想到自己將來要是也有這樣的本事,那就太爽了。


    “師兄請回吧!從這裏我認識回家的路,今天我晚上會再來!”鍾魁恭敬地行了一禮。


    當鍾魁抬起頭來,麵前已經消失了令狐易的身影,往絕壁上看去,隻瞥見一道身影一閃而逝在那株老鬆後麵。


    鍾魁呆了呆,轉身尋找著回去的路。這裏雖然身處大山之中,鍾魁以前也跟養父來采過藥,隻是山路難行,他花了一個小時才遠遠地看到太乙村。


    路過村東頭那幾間大瓦房時,一個聲音突然叫住了悶著頭走路的鍾魁,這幾間大瓦房是村辦。


    鍾魁抬頭望去,見村支書正蹲在屋簷下抽著煙。村支書鍾正恩五十多歲,並不顯老,一站起身來,便讓人看到他仍然很壯碩的板。


    “三爺,您忙著呢?”鍾魁禮貌地問道。


    太乙村大多數姓鍾,隻有少數是雜姓,鍾正恩是“正”字輩人物,鍾魁養父是“守”字輩,矮一輩,換句話說,鍾正恩是鍾魁爺輩,因在家排行第三,所以鍾魁這一輩的小孩都稱他三爺。


    老輩人物都是嚴格按照家譜取名,馬虎不得,到了鍾魁這一代,因為某些原因反而亂了規矩。


    “屁,沒看我閑的慌嗎?”鍾正恩爽朗地笑道,是個大嗓門。如今早就不是以前大集體一呼百應的時代,用後世的話說,那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你這時間,咋回來了?學校放假了?”鍾正恩又問道。


    “我聽大壯哥帶的口信,說我娘從山上摔了下來,人事不醒,我這不是擔心嘛,就請了假回來。”鍾魁道。


    “啥,大壯這小子這樣帶的口信?”鍾正恩怒了。


    “三爺,我娘到底咋了?”鍾魁問道。


    “沒啥要緊的,隻是一時摔懵了,在家躺兩天就行了,咱鄉下人沒那麽嬌貴。”鍾正恩揮了揮手,“行了,趕緊回去吧。”


    鍾魁心中大定,道了聲謝,連忙往家趕。鍾魁的家特別好認,門口有兩棵老棗樹,每當秋天的時候,棗樹掛了紅棗,特別好看。


    養父鍾守權是村會計,養母李青是普通農民,雖然養父每年能從村裏得到點補助,但全家三口主要還是地裏刨食。


    太乙山下,八山一水一分田,包產到戶每家也分不了多少地,且畝產有限,每年能每人做一身衣裳那就算是五穀豐登百畜興旺了。


    大多數人家都是過的緊巴巴的,要是遇上大病小災的,那就隻有借錢過日子。


    鍾魁的家跟大多數村民家一樣,住的都是磚石結構的老房子,屋頂用的是瓦片,是個三合院,這還算是好的,差一點的人家還住著茅草屋呢。大多數人間,家中唯一的家器就是電燈了,還經常停電,就這樣,有的人家還舍不得用電。


    全村最好的房子,除了村辦,就是村支書鍾正南家,五間的大瓦房,人家的大閨女在縣供銷社上班,二閨女在縣一中教書,嫁的都是好人家,唯一的兒子還在縣裏給縣長開車,總之都是吃公家飯的,家裏的經濟狀況不是尋常人家可以比的。


    推開虛掩的院門,正屋裏正堂中擺了張飯桌,正中間山牆上掛了張八仙圖,左右是兩個臥室,東邊的歸鍾魁,西邊的是鍾守權夫婦的臥室。


    聽到鍾魁的動靜,裏屋傳來養母李青的聲音:


    “是誰啊?”


    “娘,是我啊。”鍾魁應道。


    “是小魁啊,你咋回來了?學校放假了嗎?”李青問道。


    鍾魁推門進去,見李青躺在床上,麵色有些不好。


    “娘,我聽大壯哥說你從山上摔了下來,請假回來看你。你咋樣了?”鍾魁關切地問道。


    “娘不要緊,就是摔懵了,全身疼,提不起勁來。”李青道,見鍾魁神色大變,連忙又道,“沒事,請老李叔看過,沒缺胳膊斷腿的,就是摔狠了,歇兩天就好。倒是你這孩子,咋這麽沉不住氣,學習要緊!”


    “娘,我學習好著呢,上次期中考試,我又得了全班第三!”鍾魁驕傲地說道。


    “第三?第一才叫好呢。”李青嗔怪道,眉眼中的笑意卻掩飾不住。


    “下次吧,下次一定第一。”鍾魁保證道。


    “你這話說了多少次?”李青笑道,“從小到現在,甭管在哪個年級,你每次都考第三,你哪天考個第四啊。”


    鍾魁皺著眉頭:“這不怪我,也許我跟老三有緣哩。”


    “我爹呢?”鍾魁又問道。


    “你爹今早剛才見雨停了,去山裏采菌子好賣錢,我兒個頭長的快,衣服又舊又小,又需要營養,咱比不上城裏人家,可不能比身邊人家差了哦。”李青道。


    鍾魁心頭一顫,他知道養母之所以從山上摔下來,也是為了采菌子,因為靠地裏那些收成,勉強溫飽而已,花錢除了靠養豬養雞,就隻能靠山吃山,這全是為了自己。


    這年頭菌子賣不上價錢,新鮮的運不出去,怕壞了隻能曬幹,一大筐菌子曬幹了隻有一小兜。但也算是山裏人家不多的創收手段。


    母子正說話間,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養父鍾守權走了進來,身上衣裳早就濕透了,見鍾魁在,神情一愣,板著臉道:


    “好好的,不在學校上課跑回來幹啥?該不會在學校犯啥錯誤了?”


    鍾魁早摸透了養父的性情,養父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但這個不到四十的山裏漢子將自己濃濃的父愛掩飾的太差。


    “我聽了娘從山下摔下來,這不擔心嘛,所以請假了。”鍾魁道。


    “嗯。”鍾守權點點頭道,“你娘身體不要緊,中午在家吃飯,下午就回學校去,學習耽誤不得。”


    鍾魁隻得答應。


    “爹,咱們村對麵山腰上的廟是什麽來曆?”中午吃飯時,鍾魁突然想起來問道。


    “廟?那裏好像是座鍾馗廟,咱們村大多姓鍾,祖先就是鍾馗。不過我記事的時候就已經塌了,或許已經塌了幾百年,雖然老輩們一直想重修,可一直沒修起來,以前是政府不提倡,後來是因為沒錢。”作為村裏少有的文化人,鍾守權認真地說道。


    “哦,原來如此啊。”鍾魁恍然。


    “怎麽忽然提起這個?”鍾守權詫異道,“我跟你說,小南,那座廟挺玄乎,別沒事瞎闖。”


    鍾魁更奇了,他知道養父平時是挺正派的人,根紅苗正,還是村支部委員,能讓他說出這種話,看來那座鍾馗廟確實挺玄乎。


    “我今天回來的路上,遇到幾個陌生人,他們向我打聽這事。”鍾魁順口說道。


    “打聽這事?”鍾守權有些意外,但也沒往心裏去,不忘告誡道,“你出門在外上學,遇事多長個心眼,盡量不要跟生人打交道,現在世道跟以前不一樣了。”


    “知道了,爹!”鍾魁應道。


    中午吃飯時,隻有兩盤菜,一份炒山筍,一份辣子炒熏肉。養母臥床休養,今天養父親自做飯,說實話,他的手藝還不如鍾魁,當然是現在的鍾魁。


    說實話,這兩份菜,以鍾魁這位穿越人士的味覺,山筍比肉好吃,新鮮甜脆,十分美味。然而,此時此地的窮人家覺得這筍子實在太普通了,而肉食卻是難得。


    這份熏肉家裏存了很久,鍾守權夫婦平時都舍不得吃,鍾魁每次從學校回了,就會割一塊改善一下夥食。


    另外今天還殺了一隻老母雞燉了,因為今天是鍾魁十二周歲的生日,盡管這隻老母雞還在下蛋。


    “多吃點!”鍾守權將兩隻大雞腿推到鍾魁麵前。


    “爹,你也多吃點。”鍾魁感受到養父濃濃的父愛,他默默地吃著飯,還好養父母都沒有發現他有什麽不同。


    一吃過飯,鍾魁主動要涮鍋洗碗,鍾守權卻催他趕緊回學校。


    鍾魁無奈,隻得向養父母告別,出了家門,還提著一罐中午吃剩的雞湯。


    他在村裏的人緣還不錯,七大姑八大姨地打著招呼,見麵就問吃了嗎。


    村裏的幾個老漢蹲在村辦門口的抽煙閑聊。


    “三哥,昨天這雨下的可真大,謔,河對麵那鍾旭廟被抹掉了。”有老漢道。


    “沒什麽大不了的,大概是雨太了,山石鬆動,山體滑波什麽的,反正沒傷著人,又沒禍害莊稼。”村支書鍾正恩擺擺手道。


    “三哥,那可是咱老祖宗的神廟,就看它這麽毀了?”有人問道。


    鍾正恩白了那人一眼:“你出錢啊!”


    那人縮著腦袋,指著身上的補丁,訕笑道:“行,當我沒說!”


    鍾魁路過時,聽了之後,心中大定。那錦毛鼠倒是個隱患,停在村外的那輛桑塔納估計也是他開走的,不過此人是小角色,估計三五年內恐怕不敢再回來。


    鍾魁離開村子很遠,見四下無人,便繞道折向村後的深山。


    出了一身臭汗,終於來到那座絕壁之下,鍾魁一時不知道如何上去。原本他與師兄約定晚上再來的,但養父催他返校,導致他提前來到此地。


    不管了,鍾魁索性坐到了一顆大青石上打坐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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