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萱噘著嘴看夏初嵐, 站在顧行簡的身後,不想出來。


    夏初嵐走到顧行簡身邊,柔聲說道:“您出了很多的汗, 進去沐浴吧。由妾身招呼萱姑娘就好了。”


    顧行簡看向她, 用目光詢問。她微微點了點頭, 顧行簡才走了。


    他走到門外, 還是不放心,叫了南伯過來看著。他知道夏初嵐應當不至於吃虧, 顧家萱隻是一個半大的丫頭罷了, 還不是夏初嵐的對手。畢竟他的妻子是夏家的家主,這點威信手段還是有的。讓她給顧家萱立立規矩也好。


    南伯聽顧行簡的意思,隻叫他在門外看著, 沒讓他進去。他便貼著牆根站著,裏麵的對話倒是聽得清清楚楚。夫人不會吃虧吧?萱姑娘可是連二爺都敢頂撞的。


    “五叔……”顧家萱叫了一聲,顧行簡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了。


    夏初嵐和氣地笑道:“萱姑娘坐下吧。我讓人上茶水和糕點, 你想吃什麽?寒冬臘月來一碗熱茶最暖身子了。”


    顧家萱卻不買賬,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迷惑了五叔,我不會承認你是我嬸娘的。你是商戶出身, 根本配不上我五叔!”


    夏初嵐徑自坐在榻上,不以為意:“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都是你五叔的妻子, 配不配得上, 也隻有你五叔說了才算。你不叫我嬸娘沒關係, 稱呼而已。反而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應當知道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得按照你的規矩來。比如你爹娶你的繼母,你五叔娶我,都不會因為你的不喜歡而有所改變。”


    她知道顧家萱出現在這裏,必定是在顧家待不下去了。而她對出言不遜的晚輩,也不必客氣。否則顧家萱該以為她跟秦蘿一樣好欺負了。


    顧家萱一愣,雙手在袖中握緊,有種被人戳到痛腳的感覺。從小到大,她是家裏唯一的孩子,長輩們都萬分疼寵她,哪個會這樣跟她說話?她咬牙道:“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跟秦蘿一樣,不過是想利用我們顧家的權勢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夏初嵐用手指撥了撥棋盤裏的棋子,笑了下:“秦姐姐也算是你的繼母,你直呼姓名,傳出去,別人會說你沒有教養。另外你大概還不太了解我。我這個人想要什麽,會憑自己的本事。等到你不用頂著顧家女兒的名頭在世上立足的時候,自然不會覺得女人凡事都要靠男人了。”


    顧家萱聽夏初嵐的稱呼,知道她跟秦蘿的關係很好,這是替秦蘿教訓她呢。見夏初嵐並不如想象中的好對付,她轉身往門外走:“你等著!我去告訴我五叔你欺負我。五叔一向最疼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夏初嵐看出來她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姑娘,也沒什麽心機手段,在她身後說道:“你在顧家待不下去了,才來的相府吧?若是在相府也待不下去,恐怕你隻能去莊子上陪你姑母了。莊子上的確衣食無憂,但卻很簡陋,不比都城。你可要想好了。”


    顧家萱的身體僵住,大聲說道:“那你們就送我去莊子好了,何必把我像東西一樣推來推去!”


    她知道自己昨夜的確做得有些過分了,讓秦蘿動了胎氣。若不是祖母護著,她肯定已經被爹送到莊子上去了。可她怎麽知道那杯熱水會差點潑到顧家瑞的身上,她也是無心的啊。


    秦蘿護著自己的兒子,她爹隻知道護著他們母子倆,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她已經離家這麽久,久到她都快忘記上一回爹抱她是什麽時候了。她覺得她在顧家真的是多餘的,永遠都不回來好了。


    顧家萱越想越委屈,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湧下來。她抬起手擦幹臉上的淚水,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夏初嵐原以為她還要強嘴,沒想到三言兩語就被說哭了,果然還是孩子心性。她歎了口氣,從榻上站起來,想跟出去看看,但是小腹墜痛,隻能坐在榻上緩緩。


    南伯原以為夏初嵐會被顧家萱氣到,沒想到是顧家萱先被氣跑了。他愣了愣神,怕顧家萱有什麽意外,連忙追了過去。


    等顧行簡沐浴完,崇明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才知道昨夜發生了大事。秦蘿竟然動了胎氣?難怪阿兄要氣得把顧家萱送來了。他皺眉走回屋子裏,隻看到夏初嵐坐在榻上,顧家萱不見了。他坐到夏初嵐身邊問道:“家萱呢?”


    “我對她說了幾句重話,把她氣跑了。”夏初嵐主動交代道。


    顧行簡道:“沒關係,她被家裏人寵壞了。”


    他知道夏初嵐做事有分寸,必定是顧家萱又出言不遜,她才會開口說重話。顧家萱從小被家裏人嬌寵著,阿兄更是有些溺愛她,養成了她現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聽說在江陵府也是小霸王的模樣。


    但畢竟是他的親侄女,他不可能漠不關心。而且當年他回顧家的時候,顧家萱也給了善意。


    他對別人給過的好處,總是記得很清楚的。


    顧行簡起身對夏初嵐說道:“你坐在這兒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她。”


    夏初嵐點了點頭,顧行簡便離開了。


    今日他們雖然不用進宮,但夏初嵐身體不適,也不方便去送夏家的人,便讓思安和六平代為送行。柳氏和夏靜月也在。六平這陣子來往於紹興和臨安,十分忙碌,常常站著都能睡著。夏初嵐不能對夏家的事放手不管,便隻能時時派人盯著。


    等載著夏老夫人一行的馬車出了城門,六平跟思安往回走。忽然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騎馬的人呼喝道:“讓開!前方道上的人快讓開!”


    六平眼疾手快地將柳氏和夏靜月推到路邊。那馬兒幾乎貼著六平的背後而過,馬速卻半分都沒有降下來。六平在地上滾了一圈,看到揚長而去的馬兒尾巴上插著一麵小旗,應該是什麽顯貴公侯的衛從。馬匹所到之處,人仰馬翻,百姓怨聲載道。


    夏靜月詢問柳氏可有受傷,柳氏搖了搖頭,她們又一起去看六平。


    六平憨厚笑道:“小的皮糙肉厚,自然不會有事。三夫人和五姑娘沒事就好了。”


    夏靜月氣道:“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大的氣勢,竟然敢在禦街上馳馬傷民。”


    柳氏道:“不論是誰,都不是我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可以管的。好在今日沒有受傷,別去想了。”


    六平笑了笑,說道:“三夫人,姑娘還交代小的一件事。城中那處院子,空著也是空著。三老爺每日去市舶司也不方便,不如你們搬到那裏去住吧?”


    “這樣不太好吧?那是顧家給嵐兒的,我們住那裏不合適,老爺也不會同意的。”柳氏為難道。


    六平早就知道柳氏會這樣回答,便說道:“三夫人實在是太見外了。莫說姑娘本就有意給三老爺在城中買一處院子,隻是怕三老爺不肯住。如今有現成的,姑娘又用不到,你們住進去了,以後來往也方便。再說,您也要為五姑娘想一想,到時候吳家上門過六禮,家門也要體麵些是不是?您再推辭,就是跟姑娘生分了。”


    柳氏別的不在乎,卻不舍得唯一的女兒受委屈。她知道夏初嵐是一片好意,為他們打算得周全,但還是不敢擅自做主,答應回去問問夏柏青再說。


    ***


    今日夏初嵐本來要進宮,內宮中準備了多日。昨夜吳皇後收到顧行簡傳來的消息,便讓身邊的女官通傳各宮了。


    晨起的時候,吳皇後一邊梳妝,一邊詢問女官是否知會了張賢妃和莫貴妃,女官說道:“兩位娘娘那裏是最先去說的,張賢妃性子淡淡的,本來就不會計較這些。倒是莫貴妃看上去不太高興。不過娘娘,那個商戶女好大的架子呢。您準備了幾日,她說不來就不來了。”


    吳皇後一邊戴著竹葉金瓜耳墜,一邊說:“她是不值一提。本宮卻不得不賣顧相這個麵子。”


    女官也不敢再說什麽。宮內宮外,聽到顧行簡三個字,都是忌諱得很。用過早膳,吳皇後得到消息,說恩平郡王馬上要回都城了。除了幾個月前皇上召他進宮的那一次,吳皇後已經有多年沒見到這個養子了。她自己膝下無子,有個樣子,自然也是格外看重的。


    宮女前來稟報:“娘娘,崇義公夫人來了。”


    吳皇後也有些日子沒見到妹妹了,聽說她忽然生病,一直不見好,難得進宮一趟,連忙讓宮女將人請進來。吳氏嫻靜柔美,年輕時是個鼎鼎有名的美人兒。雖說美人遲暮,但因為保養得宜,也不太看得出歲月的痕跡。


    她向吳皇後行禮,吳皇後抬手道:“你病剛好,不用多禮。賜坐。”


    女官連忙搬了繡墩過來,吳氏慢慢坐下。


    吳皇後問道:“今兒怎麽想起進宮來見我了?可惜不湊巧,本來今日宮裏有宴席,後來取消了。”


    見吳氏不解地望著自己,吳皇後繼續說道:“顧相原本要帶夫人進宮來。昨夜傳了消息,說她夫人身體不適。”


    吳氏點了點頭:“臣妾進宮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就是跟您說一聲,碧靈的婚事大概算是定下來了。”


    “是蜀中的鳳家嗎?”吳皇後歎了口氣,“可惜碧靈不喜歡恩平郡王,原本想讓她給本宮做兒媳婦的。”


    吳氏淡淡道:“您和皇上給她的恩寵已經夠多了。她那性子,不願意受束縛,嫁到皇家也不太合適。鳳子鳴待她挺好的,他親自上門求娶,令公也點頭了。但還得等鳳家那邊正式來提親。令公也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到時候免不了要嫁得風風光光的。”


    吳皇後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她再疼愛蕭碧靈,終究也不是親生女兒,婚事當然還得崇義公夫婦拿主意。她問道:“前些日子聽說你忽然病了,翰林醫官去看也不見好,到底怎麽回事?”


    吳氏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那日從忠義伯府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個長得很像倩娘的女子……大概是我看錯了。”


    “這麽多年,你也該把這件事放下了。倩娘早就不在了,你又何苦庸人自擾?”吳皇後寬慰道。


    兩人正說著話,宮女跑進來稟報:“皇後娘娘,恩平郡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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