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傅雲蘿都很沉默,柳七總會在這種沉默中匯報新的情況,無論好的還是壞的。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傅雲蘿會被某一根稻草給壓垮,所以他也沒有隱瞞皇上決定以太子的禮儀安葬安王。


    安王府高掛白幡,府裏更顯得蕭條和寂寥。白管家見傅雲蘿進門,弓著背跪下恭迎娘娘。


    有很多人送來喪葬的冥幣、花圈,喪葬用品可以堆滿一個房間。白管家和李嬤嬤井井有條的打理著,整理名單,將蕭辰佑生前愛穿的衣服拿出來放在台上準備入殮。


    “娘娘,請節哀。”李嬤嬤最是心疼這個主子,娘娘是心懷天下之人,與王爺雖說不太親近,但旁人看得出來兩人至少是情投意合的。


    這新年當頭的功夫,本應該歡慶的,卻耐不住老天的善變。


    “有什麽好節哀不節哀的,他會回來的。”傅雲蘿篤定的說道,然後讓李嬤嬤下去忙。


    珠兒小心的上前替傅雲蘿放下發髻,梳頭,然後去整理床鋪。她太疲勞,急需要補充睡眠,否則恐怕無法應付接下來如山的事物。更沒有經曆與燁城的這些權貴纏鬥。


    珠兒出門遇上因為擔憂而不肯走的李嬤嬤,想看一眼隻能搖搖頭說:“公主好像不願意相信王爺已經去了。”


    “我也這麽覺得。”李嬤嬤哀歎一聲,示意珠兒不要說了,各自去忙。


    饒是有賓客送東西,這安王府上下其實已經沒什麽好忙碌的。自從遣散了下人之後,沒人住的房間也不再讓人打掃,大堂、偏廳、花園打掃一圈後還有大把的時間需要消磨。白管家有的時候會感歎自從這王妃來了之後,安王府的人似乎變得懶了很多。


    也就在這個時候蕭辰錦拜了帖子想上門吊唁,而皇宮也來了聖旨言語之中似乎想要追究傅雲蘿私自出京的罪名。


    從她到景國開始就伴隨著多種多樣的流言蜚語,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她是一個特異獨行的人。這次被綁匪綁去,如果不是遇上安王的死,可能還會有人來查看她是否被侮辱,需不需要侵豬籠以謝天下。


    “多謝睿王前來看望我家王爺。”傅雲蘿端端的站在一旁,和許多失去丈夫親人的女人一樣,一身粗麻孝衣臉上盡是淡漠。


    蕭辰錦恪守禮儀的恭敬回禮,然後去靈堂鞠躬上香。


    “弟妹請節哀。”蕭辰佑站在傅雲蘿的麵前,滿目都是憐憫。


    “人雖然已經去了,可我好歹是趕上了最後一麵。在八方城的時候,安王很開心,他說在戰場上成長了很多。與將士們一同起居,共同禦敵,讓他更懂責任。可惜最後我也沒幫上什麽忙,現正隆冬,糧草不足,定遠侯父子仍在戰場殺敵。”傅雲蘿低頭表達心酸,為安王,也為八方城那些連吃都沒有的將士們。


    “弟妹心地善良,實乃五弟之福。弟妹請放心,本王不會讓前線將士們繼續挨餓的。定會想辦法籌集銀兩與物資送往前線。”


    “雲蘿再次替那些將士們多謝殿下,也請殿下萬事小心。”傅雲蘿擔憂的說。


    “何來此說?為什麽要小心?”蕭辰錦不解的問。


    “此前我在八方城的時候,安王告訴我鮮羅人的軍隊裏有齊國人的影子。此前景國與齊國雖然有摩擦,但從來沒有如此大動幹戈。所以我猜想定是有人起了野心也狠上了景國,才會如此冒進想奪我景國江山。”


    “弟妹的意思是?”


    “齊軒。軒王爺自幼當做質子生活在我景國,有家不能回,回去之後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爭奪皇位,很有可能下這步棋。安王還說鮮羅人骨子裏熱血冒進,這次打仗他們卻顯得很有軍事策略,與他們在荒漠裏養成的性格很不一樣。”而齊軒與眾位皇子接受太傅教習,熟讀各種書籍,他很有可能就是背後的主謀。


    蕭辰錦略一思索不解的問:“那為什麽要小心?如果如同弟妹所說齊軒在幫鮮羅人的話,他有如何在這燁城來攪亂本王呢?”


    “殿下可記得齊軒是如何出的燁城?如果八方城糧草衝出,憑定遠侯的本事會如此被動嗎?”


    話鋒間將矛頭指向了蕭辰衛,榮王的母妃蘭妃就是鮮羅人,他身上就有鮮羅人的血脈。雖然都是猜測,但是都是有根據的。榮王說不定是故意丟了糧草,讓景軍陷入被動。當時護送齊軒回國的人也是蕭辰衛,他們說不定在路上達成了什麽協議呢?


    言語是可以殺人的,傅雲蘿並不期望蕭辰錦會相信這些,畢竟無憑無據。她隻是要給一條路,一條蕭辰錦認為可以答應蕭辰衛的路就行了。這些猜測在蕭辰錦的眼裏就如同籌碼,隻要他幫助八方城的將士,那麽在皇上麵前被動的人就是蕭辰衛。他丟了糧草也不慌不忙,眼看八方城被占領,身為武將卻不請命上戰場。


    蕭辰錦認為這一局他是有可能勝利的。


    然而隻要等蕭辰衛登門吊唁的時候,傅雲蘿將同樣的話不同的事跟他再說一遍,蕭辰衛就會搶著上前線的。


    比如齊軒在景國的時候和誰最要好,當然是睿王,他是睿王府的常客。而睿王回宮,無論多麽匆忙也會去和齊軒下一盤棋。齊軒走了之後,聽聞睿王府多次受到齊國的來信,當然不會是別人寫的。是誰在前線潰敗的時候,還不想著籌集銀兩,兄弟戰死的時候還將目光轉移到奴隸身上?


    傅雲蘿就是要讓他們都以為對方想看著景國死,而現在是爭功的好機會。


    當然他們中有一個確實是真的想看著景國死而從中獲利,或者說他們兩個都想。隻不過傅雲蘿要讓他們轉換思路,畢竟皇上還是皇上,江山穩固才是他想看到的。做一個能在危急關頭為他分憂的皇子,才能讓他充滿信任的給出儲君的位置。


    睿王因為失去五弟提出婚禮從簡,將所有賓客送的禮物財寶拿出來變成物資送往前線。並且讓名流鄉紳增財捐物送往前線,提議所有女眷繡象征著勝利和思家的詩詞贈與前線將士,好讓他們早日凱旋歸來。


    安王下葬皇陵的第二天,榮王主動請纓帶領軍隊趕赴八方城。


    不凱旋誓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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