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的病情並不樂觀,靜姝一直守在太後的病榻前,不停的為太後擦拭麵部和身體,因為太醫說這疫症比較突出的一個表現就是發燒、流汗,而如果不及時的幫病人將麵部和身體表麵的汗液拭走,汗液攜帶的病菌不能及時從體內排出,不利於病情的恢複。


    因此靜姝不敢有絲毫懈怠,不停的為太後娘娘拭去汗液,而她擔心太後半夜有什麽突發情況,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實在困得不行了,就伏在太後的病榻前眯一會,太醫們紛紛都勸她也要注意休息,否則她也傳染上就不好了。


    可靜姝管不了那麽多了,伺候於姑姑的小宮女從外麵傳話進來說,於姑姑已經大好了,她執意也要進來伺候太後,可太醫說於姑姑現在並不適合進來,伺候一個疫症病人,一個身體狀況良好的人都有被傳染的危險,更何況於姑姑現在這樣一個虛弱同是病人的人。於姑姑知道自己這身體不能守在太後身邊,就一直讓小宮女傳話進來,拜托靜姝一定要幫助太後娘娘挺過這一關。


    靜姝自知身上的重擔,且不說於姑姑在外麵心急如焚,現在皇上也一天好幾趟的往壽昌宮派人詢問太後的病情,隻怕太後娘娘如果再不好,皇上就不管什麽龍體為重之類的話,自己跑來壽昌宮親自伺候太後了。


    靜姝看著日益消瘦的太後,心裏的淒涼感越來越重,她不知道怎麽做,才能幫助太後挺過這一關。太醫們整天為太後配製各種藥材,可總感覺沒什麽用,像是在吊著太後的命,不讓她走,可也總不見好。


    這時京城不知從哪裏來了一個姓丁、人喚“丁夫人”的女郎中,說是有治愈疫症的藥方,據說她來到京城已經治愈好多百姓了,一時間宮裏爭論紛紛,有的說鄉野間的郎中本就不靠譜,更別提還是個女郎中了,有的卻說能治病就可以,現下太後性命垂危,宮中太醫束手無策,也許這個鄉野間的女郎中是一線希望。


    皇後作為掌管後宮的人,堅決不同意讓丁夫人來給太後診治,“太後娘娘鳳體尊貴,怎能讓區區一芥鄉野村婦來給太後診治?如果傳了出去,日後這皇家的顏麵還要不要了?”皇後娘娘當著眾太醫的麵對皇上堅持己見。


    靜姝卻不這麽想,她是離太後最近的人,這些日子她眼睜睜的看著太後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一點一點的衰弱下去,每每握住太後的手,總感覺這手比上次握時又瘦了,現在都皮包骨頭了,靜姝的淚止不住的流,如今聽說宮外的那個丁夫人已經治愈了不少得疫症的人,靜姝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讓她進來試試,不試,怎麽知道可不可以呢。


    而現在皇後不許宮外的郎中進來問診,皇上雖是一朝天子,但皇後卻是後宮之主,皇上總要照顧著皇後的麵子,畢竟,皇後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太後鳳體怎能輕易交付給一個陌生的鄉野郎中呢。


    靜姝心急如焚,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她又不能隨意出壽昌宮的門,實在迫不得已,她隻得寫了一封簡短的信,派小宮女將一個荷包和信一起交給了針線局鄭姑姑,鄭姑姑接到信後,又按照上麵靜姝所寫,急忙派香草出宮,將荷包和信轉交給靖王爺,拜托靖王爺入宮交給皇上,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否則她一個宮女的信最終很難交到皇上手中,中途被誰截下了都不知道,現在唯有拜托靖王爺,他是唯一一個能近身接觸皇上,而靜姝又能信賴的人了。


    雖然靜姝和靖王爺滿打滿算也隻有一麵之緣,但她對靖王爺的印象很好,她的直覺告訴她,靖王爺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在這緊急關頭,靜姝願意賭一把,相信靖王爺會幫自己,幫太後。


    香草帶著信去了靖王府,哪知王府的門衛進去通報後,出來就對香草說,王爺已經就寢了,不見客了。香草一聽,急了,臨來前鄭姑姑交待她一定要把荷包和信都交予王爺,一刻也不得耽誤,香草在門口和門衛糾纏不休時,正巧王府的羅管家去外麵辦事回來,在門口看到鄭姑姑身邊的香草和王府裏的門衛爭吵不休,上前一問,連忙進去重新又通報了王爺。


    靖王爺聽說香草受鄭姑姑的囑托帶著靜姝的一個荷包和一封信來的,急忙派人將香草領進王府,將荷包和信接過,一摸荷包,靖王爺就知道裏麵十有八九是當初他硬塞給靜姝的玉佩,他把荷包放入懷中,打開信,信上是工整的簪花小楷:“太後病重,奴婢日思夜想,現下也許唯有丁夫人可解此困境,可奴婢身單力薄,在禦前並無熟識的人,望王爺能幫奴婢一次。靜姝敬上。”


    靖王爺看完信,將信一並塞入懷中,匆忙的換上衣服,就進宮了。次日,靖王爺親自去宣了旨,將丁夫人接入宮中為太後診治。靖王爺將丁夫人一直送到壽昌宮門口,在門口意外遇到了蒙著白色綢緞的靜姝在和一個小宮女吩咐什麽,靜姝見到靖王爺,趕忙遠遠的行禮,不曾走近,“王爺吉祥,奴婢近身伺候太後,太醫囑咐奴婢與外人見麵要遮住口鼻以防將疫症攜帶出來,奴婢也不便走近給王爺行禮了,王爺貴體還是趕緊離開這裏為好。”


    靖王爺吩咐壽昌宮的下人領了丁夫人進去為太後診治,他看著站在兩尺開外的靜姝,她穿著青色的衣服,愈發瘦削的身體似乎都撐不起衣物,麵上蒙著綢緞,隻看到那雙烏黑的眼睛似沒有了神采了一般,靖王不禁心頭一緊,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靜姝,隨後又放下,輕聲對靜姝說,“我看你消瘦了不少,伺候太後要緊,你自己的身體也要緊,你在這裏有什麽事情一定吩咐人傳話給我。”


    靜姝抬頭,剛想說什麽,壽昌宮裏就來人喊靜姝進去,說是太後剛剛吐血了,靜姝一聽,慌了,也顧不得靖王爺了,趕忙往壽昌宮裏跑,靖王注意到她在宮門處時略微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


    靖王覺得那一眼,把自己也帶進了壽昌宮似的。


    靜姝趕到太後床榻時,太後已經吐完了血,正有小宮女在收拾,靜姝上前接過手帕,一點一點給太後擦拭幹淨,扶著太後躺下,然後詢問丁夫人太後的病情。丁夫人把了把脈,對靜姝說太後的病情並不是無藥可救,她當下就吩咐準備藥材和針灸的東西,為太後娘娘醫治。


    太後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受盡折磨,期間經常聽到一個女子的哭聲,直覺裏太後知道那是靜姝的聲音,這個傻孩子一定焦急萬分吧,太後迷迷糊糊的想,可她總也睜不開眼睛,覺得總是昏昏沉沉,意誌不清醒。


    等太後睜開眼時,她看到床榻前並無靜姝,難道自己病中聽到的並不是靜姝的聲音,而是她自己的幻覺?太後正覺得奇怪時,一個小宮女看到太後睜開了眼,高興得急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就領了一個陌生的女人進來,小宮女喚她丁夫人。


    丁夫人給她把了脈,確定了她所患的疫症已經治愈,闔宮上下的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早有人派了宮女,去給皇上和皇後報信了。


    別人都在高興時,丁夫人卻嘟囔了一句,“可惜靜姝沒看到太後娘娘醒來。”


    太後一聽這話,一著急,隻覺得腦袋裏嗡嗡的,差點又昏過去,她強撐著問丁夫人,靜姝怎麽了。原來靜姝本來一直服侍在太後病榻前的,就在太後醒來的前一天晚上,她自己給太後端藥時,不知怎麽的,竟暈了過去,藥也打翻了,丁夫人給她一把脈,靜姝竟也感染了疫症,現在靜姝正在偏殿的一個小屋子裏被隔離了起來,丁夫人按時去為她診治。


    太後連連抹淚,“哀家知道,這孩子是為了哀家才得的病。”太後正要掙紮著去看靜姝的時候,皇上和皇後走了進來,皇上一見太後,眼眶都紅了,“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痊愈了就好,兒臣日夜憂心,唯恐母後有何意外。”


    皇後也上前請安,“母後,兒臣聽說母後宮中的一個宮女也沾染了疫症,兒臣以為,還是將這宮女及早的遷出宮中為妙,母後現在身體正虛弱,難保不再被人傳染。”


    榻上的太後聞得此話,隻覺得怒火中燒,一時沒忍住,將枕邊的玉如意摔了出去,如意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斷裂聲,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哀家知道你說的是誰,哀家也知道你看不慣她,為著老九和老十八的事總想把她攆出去,今日哀家當著皇上的麵對你明說了,當初是老九執意要她,這和她無關,如今隻要有哀家在一日,你就別想動她,哀家今日的這把老骨頭是她從閻王爺那裏接回來的,現在她也染了病,隻有拚盡全力替她醫治的道理,誰再提一句攆她出去,哀家就帶著她一起出宮去!”


    皇上趕忙上前安慰太後,“母後休得聽皇後胡言亂語,那宮女侍疾有功,待她醒來兒臣必定重重賞她,現下一定請丁夫人好好醫治她,母後千萬不要動氣。”


    一句話將皇後晾在了一邊,一旁的丁夫人卻覺得解氣,皇後說那話時,丁夫人就替靜姝不值,這些日子她親眼目睹了靜姝怎麽照顧太後的,親生子女也不過如此,如今她為了照顧太後而病倒,皇後竟然還說出這樣讓人寒心的話,真是不可理喻。


    太後執意要去看一眼靜姝,大家紛紛勸阻太後都不聽,最後還是丁夫人上前說了一句,“太後娘娘,靜姝之前和草民說過,她現在隻盼太後娘娘的病能趕緊康複,這樣她死都無憾,如今您的病雖然好了,可身體還得調養,靜姝那邊自有草民醫治,您還是先好好調養幾日。”


    太後的身體她自己也清楚,以她現在的體力,下床去看靜姝,恐怕走不幾步就會暈倒,反而會給人留下話柄,說太後娘娘太過寵愛一個宮女,遂暫且不提,安心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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