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司機送來了晚餐,沈萬秋幾個人吃完飯,就坐在病床邊看著喬盈盈。


    “你們回去吧,這裏我守著就行了。”李源舟開口道。


    “那怎麽行,學長你還受著傷呢!”盧思妮急忙道。


    “一點小傷不礙事,倒是你們這麽多人晃得我心煩。”李源舟不耐地皺了皺眉,“趕緊回去吧,她醒了我會通知你們的。”


    聽他這樣說,沈萬秋三人也不好堅持了,稍微再留了會就由司機送回了住處。


    她們走後沒多久,醫生來查房,看喬盈盈還沒醒來似乎有些驚訝,拿起床頭的ct片子又仔細查看了幾遍,嘴裏念叨著“沒看錯啊”“沒問題啊”


    李源舟不由疑惑:“醫生,有什麽問題嗎?”


    “哦,沒事。”醫生轉過身,對他擺擺手,“就是之前送你們來的那位先生問了片子的事情,我再確認一下。嗬嗬,職業病,沒辦法。”


    李源舟聽了眯起了眼:“片子?他問了什麽?”


    “哦,他問病人以前腦部有沒有受過傷,是不是可能失憶。”醫生回想著說道。


    李源舟的臉色微變,目光落在病床上,聲音有些低沉:“那...她是不是可能失憶?”


    醫生愣了下,心想這兩人怎麽好像都希望這姑娘失憶似的。


    “從片子上看,她一切正常,按病理來說不會出現失憶的情況。”醫生再次看了眼手中的片子,想了想說道,“如果還不放心,可以做個全身檢查,或者去精神科看看。”


    李源舟點點頭,眸光愈深,和醫生說了幾句後,目送他離開。


    病房裏恢複安靜,他靠坐在陪護椅上,凝視著那張嬌嫩臉龐,神色漸漸恍惚,似乎陷入了某些美好的回憶,一貫清冷的鳳眼也溫柔起來。


    滿身的疲憊漸漸襲來,他緩緩閉上了眼,直到東方的天空已經現出魚肚白的顏色,才被病床上一陣細碎的嗚咽聲驚醒。


    他呼吸一緊,立刻坐到她身邊輕聲安撫,聽她嘴裏含糊不清地在重複著什麽,湊近了才聽了個大概。


    “先生...不要趕我走...盈盈聽話...不要趕我走”喬盈盈雙眼緊閉,眉頭緊蹙,神情惶亂,眼角不斷有淚水湧出。


    李源舟呼吸一滯,鳳眼眯起,緊握的手牽動傷口帶起一陣劇痛。他恍若未覺,隻緊緊盯著麵前的小臉,神色複雜難言。


    喬盈盈終於掙紮著從夢魘中醒來,緩緩止住了哭聲,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狹長俊秀的眉眼。她一時愣住,兩人四目相接,呼吸可聞,半天都沒有移動。


    “怎...怎麽了?”喬盈盈終於回過神來,呐呐不安地道。


    李源舟坐直了身體,看著她淡淡說道:“你醒了,我通知醫生。”


    他按下床頭鈴,坐回到椅子上,靜靜看著喬盈盈,神情嚴肅,一言不發。


    喬盈盈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好在醫生很快就過來了,向她詢問著身體的反應。她鬆了口氣,回答了幾個問題後,醫生確認她已無礙,隨時可以出院,就離開了病房。李源舟也打完了電話,視線再次落到她身上,喜怒難辨。


    “你受傷了?”在他略帶壓迫的目光下,喬盈盈正難受著,突然瞥見他包著繃帶的左手,頓時一驚。


    李源舟淡淡道:“一點小傷。”


    “對不起,都怪我不小心,還連累了你。”想起摔倒前的一幕,喬盈盈忍不住愧疚自責。


    “你確實很不小心,還連累了我。”李源舟鳳眼微挑,“所以我要一點賠償,不過分吧?”


    喬盈盈呆了呆,不安地咽了口唾沫:“不...不過分”


    “那好,我有幾個問題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李源舟抱起手臂,看著她說道。


    “...好。”喬盈盈點頭答應,心裏卻惴惴不安起來,不知道李源舟要問什麽。


    “醫生說你的腦ct裏沒有任何舊傷的痕跡,所以,你是真的失憶了嗎?”李源舟問。


    喬盈盈的心跳頓時加速,被子下的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好半天才低著頭小聲道:“今年二月以前的事,我確實都不記得了。”


    “事情不記得,那麽人呢?你的父母,朋友,還有戀人,也都不記得了?”李源舟又問。


    戀人?難道自己以前還有男朋友?喬盈盈驚疑不定,心中更加慌亂,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她偷偷瞥了眼李源舟,見他輕抿著唇,神情嚴肅,一個念頭閃過腦海,登時背上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難道...是他?


    越想越有可能,她嘴唇動了動,烏黑大眼滴溜溜轉了幾圈,想找些理由解釋,可看到李源舟受傷的手,又突然歇了心思。


    如果喬盈盈曾和他是那樣的關係,那麽,她確實該給他一個解釋吧。


    她慢慢坐直了身體,垂著眸,艱難的開口:“我不想撒謊,我確實...一個人都不記得了。就好像從一場夢裏醒來,我熟悉的一切都變了,這個世界這樣陌生,我連身邊最親密的人都要重新認識。”


    她想起奶娘,想起綠蘿,想起那些曾經入骨的艱難病痛,神情變得恍惚:“我常常想,我是不是真的屬於這裏,會不會哪天又突然醒來,發現現在這些才是一場夢呢?”


    這是她埋在心底無法向人言說的心思,就像一顆不安的種子,時常讓她感到惶恐,害怕哪天發現這些真的隻不過是場無痕的夢。


    “既不記得事,也不認得人,性格又差這麽多,你還是喬盈盈麽?”李源舟的目光變得幽深,聲音裏帶著一抹涼意。


    喬盈盈不知道怎麽回答,她連性情都大變了樣,除了這副皮囊,她又要拿什麽證明。


    抿著唇她沉默了一會,聲音幹澀地說道:“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不管我還是不是喬盈盈,我還有親人朋友,我想和他們好好地過這一生。”


    她看向李源舟,小臉上透出堅定:“源舟,我很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也會努力守住它們,我想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李源舟沒有說話,注視她的眼睛,那雙烏黑眸子裏浮出的倔強和決絕讓他瞬間恍惚,心底流淌出絲絲溫柔。


    “好吧,我答應你。”他歎了口氣,帶著無奈,又板下臉嚴肅道,“不過你要說到做到,不然我可不止會毒舌,還會下毒手。”


    他露出凶巴巴的表情,眼神更是淩厲,喬盈盈先是嚇得打了個哆嗦,又望見他眼底的笑意,才鬆了口氣。


    “我一定會的。謝謝你。”她由衷地感激,對李源舟甜甜地眯眼一笑。


    這張臉配著這樣的笑,其實也不差。李源舟彎了彎嘴角,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肅了神情。


    “我可以替你保密,可這件事,有一個人已經知道了。”他頓了頓,看見喬盈盈露出不安的神情,放緩了語氣,“不過以他的身份,不至於和你一個窮學生過不去,你不用擔心。”


    喬盈盈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一絲不好的預感襲來,喉頭都緊張地發幹。


    “是...是誰?”她的聲音裏充滿惶恐。


    “是送我們來醫院的那位先生。他既然和孫沫在一起,應該就是她的男朋友,華信總裁關慕峰了。”他剛說完,就看到麵前的小臉瞬間慘白,連嘴唇都褪去了血色,一雙大眼也變得晦暗無光,呆呆地失去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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