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史碧雲敢勾引沈子齋這件事,夏仲芳是極為詫異的,事後,便開始檢討自己,是的,自己是齊王妃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芳娘,一些事,便要從王妃的角度來思謀,做出合乎王妃身份的事,而不是一味顧念舊情。


    方執心也是隔幾天後,到王府拜見夏仲芳時,才知曉此事的,一時也瞠目結舌,道:“她究竟仗了什麽,才敢這樣做呢?且是在王妃房門外。她以為王爺會瞧上她,會為了她,跟王妃對抗?”


    夏仲芳道:“歸根到底,是我自己態度有問題,給了她一個錯覺,以為我在王府毫無地位,肯接了她進王府,沒準是要利用她籠絡王爺了,所以才會做出這等事。”


    方執心歎息道:“但她這樣的村姑,王爺如何會瞧得上?”


    夏仲芳道:“別忘了,我當初也是村姑。她度著王爺能看上當初的我,也能看上她。”


    方執心搖了搖頭,歎息道:“她得了王妃相助,隻要安安份份的,何愁沒有未來?”


    夏仲芳到底是問道:“她還待在胭脂鋪裏麽?”


    方執心笑道:“她是敢想望王爺的人,哪兒肯待在胭脂鋪裏,早收拾包裹走了,想來又是去鑽大戶人家的家裏,看看能不能攀高枝罷!”


    夏仲芳一聽,便不再問了。


    方執心這陣子是遵夏仲芳的意,把鋪子裏盈利都交給何嬤嬤的,這會自打聽道:“何嬤嬤拿王妃銀子辦這個女學,辦得如何了?”


    夏仲芳道:“開了年,已是招了一批女學生,現下上著課,在教導她們識字。過些時候,還要招幾個教師的。”


    方執心笑道:“王妃辦這所女學,將來是要流芳的。”


    兩人說話間,就有婆子進來,驚慌著稟道:“王妃,有人來報喪,說是瑜娘子沒了。”


    “什麽?”夏仲芳大驚道:“前兒阿娘過來請方禦醫給瑜娘看病,方禦醫回來時,還說她隻是小病,如何就會沒了?阿娘知道了,還不定傷心成什麽樣呢?”


    方執心也變了臉色,王瑜再不好,那也是簡家的娘子,韋清眉的養女,如今沒了,眾人自然要追問原因的。


    因沈子齋不在府中,夏仲芳也不及跟他說一聲,隻交代婆子幾句,讓她們好好看著喆哥兒,她忙忙就讓人備了馬車,趕到王家。


    到了王家一問,婆子隻說王星輝和韋清眉已趕去沈子友置下的宅院中了。


    夏仲芳忙讓車夫趕往沈子友的宅院中。


    沈家宅院中,侍琴跪在王星輝和韋清眉跟前,哭得差點閉過氣去,隻抽噎道:“年前,瑜娘子就寫了信到封地給四公子,問四公子什麽時候來接她?四公子一直沒有回信。還是昨兒,終於有了回信。瑜娘子展信看時,就變了臉色,到了晚上,一晚沒有睡。今早隻說要吃外間街上賣的早點,令我去買。待我回來,瑜娘子就吊在床前的橫梁上了。”


    韋清眉白著臉色,抖著手去找王瑜收到的那封信,終是在枕頭底下找到了,一時展開細看,沈子友在信中讓王瑜不要多想,說封地那兒不適合養病,還是不去的好,滿紙雖沒有明確的休妻之意,但卻透出了這個意思。


    王星輝也找出另一封信來,展開看,這信卻是王瑜寫給他們夫婦的,隻說謝他們養育二十年,無法盡孝,隻希望來生還能做他們的女兒,那時自當盡孝。


    夏仲芳趕到沈家宅院裏,就見韋清眉軟坐在地下,隻喊著“瑜娘”兩個字,她忙去扶住安慰。


    稍遲些,簡飛文和白氏也趕來了。


    在簡家和王家聯手下,王瑜的葬禮倒是風風光光完了事。


    這麽一個月,韋清眉受了打擊,病倒在床,夏仲芳便每早過去侍疾,下午才回王府理事,自是忙得不可開交。


    沈玉仙見夏仲芳隻顧著娘家,差點顧不上王府,便很不滿,在人前抱怨了起來。


    到了這天下午,候著夏仲芳在房中,沈玉仙便進去相見,落座後道:“嫂子,你既然顧不上王府,顧不上哥哥,也該尋一兩個人來幫著照顧哥哥,沒的哥哥在外奔忙,回府還要操心自己的吃食住行。”


    夏仲芳抬眼道:“郡主的意思是?”


    沈玉仙痛快道:“我的意思,就是哥哥反正也要納側妃,嫂子何不現下幫哥哥納一個兩個進來?嫂子自己挑的人,自然能幫上嫂子的忙,且也好給齊王府開枝散葉。齊王府現下隻有喆哥兒一位哥兒,也實在太少了。”


    夏仲芳心下打個突,冷聲道:“郡主操心的太多了。”


    沈玉仙哼道:“我跟哥哥相依為命這些年,我不操心哥哥,誰來操心哥哥?嫂子又是把娘家放在第一位的人,可憐哥哥娶了王妃,卻還要等著我操心呢!”


    夏仲芳咬著唇,忍住那些反駁的話,半晌道:“聽郡主說話,似乎已是物色了側妃人選,卻不知道是誰?”


    沈玉仙聽得夏仲芳詢問,有些鬆動的意思,便道:“我瞧著,簡家的藍娘子就很好。她知書識禮,相貌出色,雖是庶出,樣樣不輸人,若幫哥哥納了她來當側妃,正是哥哥的福氣。”


    夏仲芳低頭呷茶,呷了半杯之後,把茶杯摜到案上,站起來道:“郡主這些年,也一直懷不上,不若,就先幫郡馬納幾個妾罷!王爺這兒,畢竟已經有了喆哥兒,倒是不急。”


    沈玉仙聽夏仲芳把話扯到自己身上,一下變了臉色道:“嫂子管得太寬了罷?”


    夏仲芳深吸一口氣,看著沈玉仙道:“郡主,你也知道管得太寬這幾個字啊?我跟王爺的事,自己會安排,何勞你操心呢?”


    沈玉仙還待再說,夏仲芳已是冷笑道:“什麽時候郡主給郡馬納妾生兒了,再來提王爺納側妃的事,否則,就不要再提。合著你是高貴的郡主,就要夫君跟你一雙一對一世人,連生不出孩子也不許夫君納妾,我是民女,嫁了王爺就要感激涕零,奉承著你們兄妹,把自己當草芥,再幫王爺納上幾個女人,自己退居二線?”


    沈玉仙怒道:“嫂子,我不過說了一句話,你何必一字一句就刺著我不能生養這件事呢?”


    “郡主啊,你都知道有些話是刺心的,怎麽又來勸我,讓我給王爺納側妃呢?你倒不知道,這些話對我來說,也是很刺心的。”夏仲芳反駁著。


    沈玉仙氣得喘息道:“莫非你還想獨霸哥哥,讓哥哥隻守著你一人不成?”


    “為什麽不成?”夏仲芳揚聲道:“我們夫妻恩愛,共同進退,喆哥兒聰慧,將來,我還會繼續生養孩子,給王府開枝散葉,憑什麽我不能獨霸王爺?”


    沈玉仙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夏仲芳,“哥哥將來是要承大業的,你以為,他隻會守著你?”


    “至少,他現下願意隻守著我。”夏仲芳道:“將來的事,便是將來再打算了,但這麽一個時候,我不會允許他納側妃。”


    夏仲芳和沈玉仙數次爭吵,這一次,夏仲芳壓倒性勝利了。


    沈玉仙生氣走後,一直在門邊聽著的錢婆子進來了,笑道:“王妃適才好架勢。”


    夏仲芳道:“郡主隻是王爺的妹妹,並不是府中長輩,我不能一直任她壓著,也讓府中的下人小看了我。”


    錢婆子點頭道:“王妃早該這樣想了。這齊王府的主母,說到底是王妃,而不是郡主,偏生現時底下的人,有事兒隻認郡主的話為準,王妃總要立威才是。”


    說著話,蘇良卻進來見夏仲芳和錢婆子,滿臉喜色朝錢婆子道:“錢嬤嬤,適才收到信,已經有你家女兒和女婿的消息了。他們已到了京城。”


    “啊!”錢婆子乍然聽得好消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心中,已是認定女兒和女婿凶多吉少了,不想現下又有了消息。


    蘇良道:“五年前,他們到了京城,因尋生計,正好有商人要出海,一時尋幫工,你家女兒會灶上的功夫,你女婿又會說一點兒海外的話,就招了他們一起上船,往海外去了,這一去,便是整五年。如今是發了財回來的。”


    錢婆子喜得手足發顫,隻喃喃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蘇良笑道:“錢嬤嬤好人好報,尋到女兒和女婿了,也可以享老福。”


    錢婆子夫家姓孟,女兒名喚孟麗娘,女婿名喚蔣十。


    這個時刻,蔣十和孟麗娘正和東家商量著,要在京城置辦房產。孟麗娘又道:“咱們先頭出海時,是送了信回鄉,那時隻說出海三年就回來的,不想到了海外,竟耽擱到現下才回,隻怕阿娘等得頭發都白了,還得趕緊再送信回鄉,待置下房產,就去接她上京來享福。”


    正說著,卻有兩個府衛模樣的人過來,問得他們姓名,便道:“錢嬤嬤已到了京城,現在齊王府中,隻請你們過去一見!”


    “阿娘在齊王府中?”孟麗娘大為訝異。


    錢婆子這會已是定下神來,隻在房中等候,一麵喃喃道:“好狠心,一去五年沒有消息,叫老婆子天天晚上掛念。也不知道麗娘生了娃兒沒有?”


    夏仲芳笑道:“這都五年了,嬤嬤的外孫肯定滿地跑的。”


    錢婆子到底不安著,又搓手道:“也不知道在海外吃苦了沒有?”說著也等不得了,跟夏仲芳說一聲,就跑到府門外候著。


    府衛領了蔣十和孟麗娘到得府門外,才下馬車,錢婆子已是覷見了,奔上去喊道:“麗娘!”


    雖則錢婆子富泰了,但孟麗娘還是一眼認出來,也奔前兩步,撲在錢婆子懷中哭道:“阿娘!”


    一時蔣十也抱了一個三歲多的小男孩上前,讓小男孩拜見祖母。


    錢婆子鬆開孟麗娘,又去抱小男孩,又哭又笑道:“娃兒都這樣大了,叫什麽名兒呢?”


    蔣十道:“叫安誌。”


    “喲,誌哥兒!”錢婆子當年隻生了孟麗娘一個女兒,這蔣十是招進來的女婿,隻議定第一個孩子要姓孟,現下見女兒女婿活著,對於娃兒姓什麽,便不再執著了,也不追問。


    蔣十倒是忠厚,自己告訴錢婆子道:“他姓孟,隻等著回來,到時回鄉,自要上孟家族譜。”


    錢婆子一聽大喜,笑道:“你們趕緊再生一個,第二個娃兒自可以姓蔣了。”說著又追問孟麗娘,說道既然要出海,為何不先送了信給她,害她擔憂了幾年。


    孟麗娘這才知道,當時托人送回鄉的信,錢婆子卻沒有收著。


    一行人進了王府,因沈子齋不在府中,便先去拜見夏仲芳。


    夏仲芳和孟麗娘本也認識,這會相見,自有一番話說。


    奶娘因喆哥兒要找夏仲芳,正抱了他過來,他一見安誌,就上前扯著袖子喊道:“喂喂,你是誰?”


    孟安誌曬得黑黑的,突然見一個白生生的小娃出現,脫口就說出一長串話來。


    奶娘和喆哥兒都聽不懂,隻呆呆看他。


    孟麗娘回頭一見,笑道:“他是在海外出生的,隻學了一口海外的話,京城這些話,反隻會說幾句。”


    喆哥兒見安誌說得一口奇怪的話,倒是感覺好玩,一直拉著他不放。


    夏仲芳笑道:“這陣正要給喆哥兒招一位老師,就讓誌哥兒和喆哥兒一起上學,兩人有個伴!”


    王妃的意思,是讓誌哥兒當喆哥兒的伴讀了?錢婆子有些回不過神來,要是誌哥兒能當上這個伴讀,長大還愁什麽前途?


    和齊王府的哥兒一起上學,這是什麽殊榮?蔣十和孟麗娘大喜,忙忙道謝,再想不到自家兒子有這樣的好運了。


    蘇良站在一邊,有些嘀咕:王妃不經王爺同意,這樣定下喆哥兒的伴讀人選,真沒問題麽?


    沈玉仙那裏,聽聞錢婆子認回了女兒女婿,而夏仲芳居然要讓錢婆子的孫兒當喆哥兒的伴讀時,就惱了起來,道:“喆哥兒伴讀的人選,本就該千挑萬選,再經哥哥同意才能定下的,嫂子倒好,這樣輕易就定了。不行,我得告訴哥哥去!”


    她正好打聽得沈子齋回府了,就忙著去相見,隻打定主意,這會要借著伴讀的事,狠狠打夏仲芳的臉,讓她把說過的話,承諾過的事收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笑眯眯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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