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宗皇帝看著沈子齋,沉默了一會兒。


    他一直喜歡三兒子沈永泰,當年礙於長幼有序,因沒有立三兒子為太子,及至三兒子死了,他又移愛在孫兒沈子齋身上,接了他進宮,親自教導。那一陣,甚至把太子等人放到一邊,隻寵愛著沈子齋。


    至沈子齋出宮建齊王府,沒多久中毒,他也懷疑是太子下手的,隻是此事幹係太大,不好細查,隻讓方禦醫去醫治沈子齋。現沈子齋病情好轉,他自也高興。


    如今見沈子齋為一個小娘子失了分寸,自是暗暗搖頭。不過一個私生女,值當這樣求來求去麽?也罷了,誰叫孫兒喜歡呢?且還要靠著這位小娘子喂奶治病,還真不能讓她嫁給別人的。雖如此,孫兒是齊王,怎能娶一位私生女當正妃,給皇室臉上抹黑?


    景宗皇帝挑著眉,孫兒想要的小娘子,朕自然要賜給他。但是這娘子不思量自己的身份,卻肖想正妃之位,還借著宇文鮮求親,逼得孫兒求娶,少不得要教訓她一番。


    眾人不意沈子齋會開口求娶夏仲芳為正妃,都略為呆了呆。


    夏仲芳話說了一半,聽得沈子齋開口,也是呆在當地。


    方禦醫禦前求娶,言語發之肺腑,她又怎能拒絕?但她對方禦醫隻有感激,並無愛意,選方禦醫,不過形勢如此,不得不選。如今沈子齋開口,她到底是鬆了口氣,一時悲喜交加,隻又怕沈子齋不過是逼於形勢,不得不開口,未必是真心想求她為正妃的,過後指不定又後悔了呢!那麽,到底還要不要選他呢?


    宇文鮮極是不滿,這會嚷道:“王爺,你怎麽出爾反爾,都說了是求娶側妃,現下見仲芳娘子選別人,你又來反悔,說什麽要求她當正妃了?你這不是真心的,這是故意要搶人。仲芳娘子別信他,也別選他!”


    夏仲芳整理著自己的心情,一時複雜難言,是的,她就是放不下沈子齋,但這一刻,沈子齋的言行,又確實讓她不是特別有信心。


    簡太傅和太傅夫人卻隻看著景宗皇帝,心下認為,皇帝是沒可能答應沈子齋要求的。夏仲芳,隻怕還真得嫁給方禦醫。


    沈子齋見景宗皇帝不語,又求一句道:“孫兒對芳娘是誓在必得,請皇祖父成全!”


    景宗皇帝麵無表情,不答沈子齋的話,隔一會朝殿中的人道:“簡氏娘子隻有一位,但求娶的人卻有三位,朕居然想成全自家孫兒,又不想讓另外兩人覺得朕做事不公正。朕有一個主意,便是你們三人比較一番琴棋書畫,誰個勝出了,誰就娶走簡氏娘子,這樣可好?”


    太傅夫人是明眼人,總覺著沈子齋被逼著求娶夏仲芳為正妃,隻怕日後要懊悔挑刺。又想著景宗皇帝答應得太快,有些蹊蹺,一時便希望方禦醫勝出,把夏仲芳娶走。


    簡太傅也在奇怪景宗皇帝的態度,怎麽可能答應得這樣爽快的?


    方禦醫和宇文鮮聽得景宗皇帝說道想成全沈子齋,一時便誤會他的意思,隻以為他這是準了沈子齋求娶夏仲芳當正妃的,一時又怕他們不滿,方才提出比試,自是齊齊道:“皇上英明!”


    朕自然是英明的!景宗皇帝點著頭,已叫人搬來案幾,讓一眾人坐下,道:“第一回,是比試樂器,你們擅長什麽就表演什麽,自有樂官來評判優劣。”


    沈子齋暗喜,祖父果然是在幫助我的。方禦醫一心迷醉醫術,平素沒有見他弄過別的,隻怕於樂器一道,水平一般般。至於這宇文鮮,看著粗人一個,曉得什麽樂器了?第一回合,定然是本王勝出的。


    宇文鮮也暗喜,因先時暗慕景國文化,隻請了景國老師,刻苦學著琴棋書畫,據老師說,自己這水平,已是不錯了。這齊王病了幾年,縱曉得這些琴棋書畫,隻怕荒廢了。至於這位方禦醫,他年紀輕輕卻是名醫,有空兒自是鑽研醫術,哪有時間學什麽琴棋書畫?自己定然會贏的。


    方禦醫不動聲色的,心下暗道:本禦醫不單曉得醫術,還通曉琴棋書畫,怎麽著的?等會兒看你們不認輸?


    一時樂官來了,沈子齋挑了蕭管,宇文鮮挑了笛子,方禦醫卻是挑了古箏。


    沈子齋一簫在手,閉了眼睛吹著,心頭憶及和夏仲芳相處點點滴滴,倒是吹出了綿綿情意,到後麵,又是軟音相求,似在求情人不要離開。


    一曲終,樂官品評,給了一個優。


    宇文鮮吹笛子,卻是一派大漠好風光,攜美走在殘陽下的風景。


    一曲終,樂官也是給了一個優。


    到得方禦醫彈奏古箏,卻彈出高山流水,知音相伴,和樂美滿的曲子。


    一曲終,樂官交頭接耳,最後評了一個優等。


    第一回合,方禦醫勝出。


    眾人訝然,萬萬想不到方禦醫深藏不露,居然彈得這樣一手好箏的。


    夏仲芳之前聽過沈子齋吹蕭,蕭音美妙,隻以為沈子齋必然勝出的,現下是方禦醫勝出,也是意外,隻想著還有三場比試,卻還是看好沈子齋。


    太傅夫人見了夏仲芳的神情,自是知道,她這是一心想嫁沈子齋了。因一拉她道:“也別憂心,還有三場呢!話說回來,若方禦醫贏了,也不錯的。”


    夏仲芳低頭道:“方禦醫確實不錯,可是孫女對他一直隻有感激,並無其它想法,比不得王爺他……”說著咬唇,“孫女沒有出息!”


    太傅夫人無奈道:“隻盼你異日不要後悔才好。”


    說著話,場間已是開始比試下棋了。


    第一局,沈子齋和宇文鮮下,一局下來,沈子齋贏。


    第二局,宇文鮮和方禦醫下,是方禦醫贏。


    第三局,方禦醫和沈子齋下,沈子齋再贏。


    這一回合,沈子齋連贏兩人,勝出了。


    夏仲芳雀躍,和太傅夫人道:“王爺贏了一局。”


    太傅夫人淡淡道:“還有兩局呢!”


    第三回合比試書法,極是意外的,卻是宇文鮮勝出了。


    沈子齋是病了幾年,手腕無力,寫的字雖自成一格,奈何筆力有些虛,輸了一籌。方禦醫是寫慣了藥方,一向龍飛風舞的,寫的字帖卻有些亂,也輸了一籌。


    看看三人各贏一局,輸贏隻在第四局了,眾人不由緊張起來。


    景宗皇帝倒是篤定,別的還罷了,這畫技一道,是朕親自教導過孫兒的,他沒道理會輸的。


    待得內侍擺好畫紙,請了宮中畫師出來等著品評,沈子齋三人便各各走到畫紙前,懸腕畫了起來。一時畫好,各各擱筆退開。


    令眾人再次意外的是,他們三人畫的畫兒,卻各有千秋,難以評出優劣。


    幾位畫師為難著,抬頭道:“皇上,三幅畫實在論不出高低來。”


    景宗皇帝下了禦榻,負手去看三幅畫,看完也歎息了,果然沒法分出高下的。他一時去看方禦醫和宇文鮮,倒生出惜才的感覺。


    沈子齋本來自以為必勝出的,不想方禦醫和宇文鮮半點不輸他,一時收起小覷的心,準備和他們再戰第五局。


    宇文鮮體力足,卻是不懼再戰的,隻想著,比較的時候越長,於自己越有利的,因信心十足起來。


    方禦醫也不怕再戰,隻他是大夫,一直醫治著沈子齋,卻知道沈子齋體力不夠,隻怕堅持不住,因去看他,略有些擔憂。


    夏仲芳也暗急著,沈子齋身子才好轉,今日比試三場,耗了不少力氣,他還能再比麽?


    太傅夫人卻想著,方禦醫勝出才好呢!堵了其它兩人的嘴。且另一方麵來說,芳娘服了這些時候的催奶藥,誰知道有沒有損著身子的?她嫁了方禦醫,方禦醫自然為她調理,倒不必憂愁。


    景宗皇帝見他們神色各異,卻是開口道:“比了四場,既然分不出勝負,再比也沒意思了。這樣罷,抓鬮吧!”


    眾人愕然,皇上,您又有新招了?抓鬮?


    景宗皇帝道:“沒錯,抓鬮!朕準備三張紙條,一張寫著簡氏娘子的名字,另兩張空白,揉成團放在甕中,你們先後來抓,誰抓到那張寫著簡氏娘子的紙條,就可以娶簡氏娘子。”


    再比試的話,三人也並無十分把握勝出,抓鬮麽,憑的是運氣,倒是……,且皇上開了金口,自然要應承了。


    眼見三人齊齊點頭答應,景宗皇帝便令人去準備紙條。


    沈子齋篤定,景宗皇帝這是見他體力不支,要設法幫他贏這一局了。


    另兩人見景宗皇帝一派公平公正的模樣,卻是感歎,果然是明君,半點不偏心齊王的。


    內侍準備好三張紙條,景宗皇帝接過,執了筆去寫夏仲芳的名字,寫完揉了紙條,一一放進甕中。這才道:“朕一向公平,這紙條,先摸的,摸中的機率更高,所以,宇文皇孫,你先來摸吧!”


    宇文鮮大喜,忙忙上前去,伸手向甕內摸了摸,摸出一張紙條,略有些緊張,當著眾人的麵展開看,見是空白紙條一張,不由失望極了。就這樣失卻了與美人的機緣。


    景宗皇帝早喊方禦醫道:“現下隻剩下兩張紙條了,有一半的機率摸中,方禦醫來摸罷!”


    方禦醫手心全是汗,一時在衣擺下擦了擦手掌,這才上去,伸手進甕內,摸出一張紙條來,屏了呼吸展開紙條,這一看,見同樣是空白紙條一張,不由也失望了,自己和夏娘子,還真是有緣無份呀!


    景宗皇帝一下蓋了甕道:“好了,剩下一張紙條,自然是有名字的那一張,子齋不必摸了。這一回,子齋贏了!”


    沈子齋又驚又喜,上前謝恩道:“謝祖父成全!”


    景宗皇帝一時看向夏仲芳,夏仲芳忙也上前,站在沈子齋身側,拜下去道:“謝皇上成全!”


    景宗皇帝拍拍手邊的甕,其實吧,得謝謝這個甕。宇文鮮和方禦醫摸了空白的紙條,便以為剩下一張,必然是有字的。但朕適才不過虛筆,並沒有真個在紙條上寫字,因此三張紙條皆是空白的。先摸的兩人哪,自然是輸。


    這兒既然沒有宇文鮮和方禦醫的事了,自有內侍引了他們下去。


    簡太傅對景宗皇帝深有了解,隻疑惑著,莫不是皇上做了什麽手腳,令得宇文鮮和方禦醫隻摸了空白紙條?


    夏仲芳這裏才謝了景宗皇帝,不想景宗皇帝說出另一句話,一時呆在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伸手要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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