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管事後背寒光一閃,像一道閃電從天劈下。


    劈得他頭皮發麻。


    劈得他渾身僵硬。


    心底最隱秘的秘密被被人揭開,像撕破了一層皮肉那麽痛。


    趙管事突然轉醒!


    為什麽他會被莫名其妙牽扯到這事兒裏來!


    為什麽他陷入了一個必死的局!


    為什麽在供詞裏,他會半夜三更出現在寶山寺!


    因為有人想讓他死啊!


    趙管事條件反射般四處張望,張口叫嚷,“大人,左大人!有人承認了,是趙檀生殺了夫人!我是無辜的!是趙檀生這小賤娘們下的手”


    趙管事嗡嗡的聲音被一把蓋在了這天牢房頂,語聲環繞縈繞作響。


    許儀之輕笑一聲,眸光一轉,猛地一抬手把牢門推開,迅速勾住趙管事的脖子,膝蓋微屈將趙管事的腦袋瓜子朝狠狠地上一磕,當即這瓜被破了瓢!


    許儀之笑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傻?老子還站邊上喘氣兒呢,你他媽就敢嘴巴不幹淨?”


    趙管事眼冒金星。


    白花花的星星在眼前滴溜溜地轉,兩管熱血從鼻腔裏流出,腦頂瓜子也破了,火辣辣疼。


    趙管事現在才想通!


    大家都以為趙檀生那娘們就算有本事,有的也隻是內宅本事,至於殺人?開玩笑!一個小姑娘家就算有這心,可有這人手沒?有這幫凶沒?有著時間沒?趙家不敢管趙檀生,可也不意味著趙檀生能夜半三更不睡覺跑到寶山寺去殺人!


    沒有人懷疑過趙檀生有問題。


    趙老夫人倒是懷疑過兩三回,可總也想不通趙檀生哪來的能力去做內宅以外的事情。


    如今卻全通了!


    這個男人就是那小賤娘們的幫手!


    等等...


    趙管事後脖頸肉被人輕鬆拎起,就像拎小雞兒一樣。


    趙管事腦子昏沉,他肯定自己見過這男人,絕對見過這男人…是誰?在船上見過他...是翁家的親戚...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


    趙管事脖子一縮,隻覺渾身戰栗。


    這紈絝的大名,他是如雷貫耳!


    怪不得趙檀生那小賤娘們能做成這麽多事兒!原來一個在內,一個在外,誰也以為不可能的事兒恰巧就是這兩一塊幹的!


    他小時候聽老娘講過一個故事,叫狼狽為奸,狼用前腿,狽用後腿,既跑得快又跳得高,就沒有捕不到的獵物...


    如今趙檀生就是那狽,鎮國公家的世子爺就是那狼...趙管事迷迷糊糊看成重影的眼睛裏能見這二人均風姿綽約、麵目傾容,可就這兩都美得勝雪似妖的人卻狠到了一塊兒去!


    許儀之腳一踹,隻聽趙管事“哎喲”一聲驚呼,左邊膝蓋一碎當即癱軟地吊在了空中。


    “在廣陽府時,趙家家有仆從常隨十餘人,留下來,跟到了京城,一路平步青雲做到內外院管事雙挑的就你一人!”檀生厲聲道,“你踩在白九娘的屍骨上,汲取著白九娘的血肉,在趙老夫人眼前獻媚…”


    趙管事腦子被撞得昏沉,如今眼神漸漸聚焦。


    與白九娘七八分像的那張臉在他眼前搖晃。


    好像是白九娘的冤魂爬上來複仇了啊!


    趙管事哆哆嗦嗦極力往後躲!


    後腦勺那破口裏潺潺冒出烏絳色的血。


    許千從懷中掏了一張輕飄飄的紙扔到趙管事身前。


    許儀之下頜一昂,“簽字畫押,就饒你一命。”


    趙管事撲上前去,來不及看那紙上都有什麽,唰唰三下寫下了自己的大名,就著那血跡摁了手印,能活著誰他媽想死啊!


    趙管事尚未呼出一口長氣,許千袖中短刀一抽,寒光一閃而過緊跟著便是四下噴射的血跡和一雙永不瞑目的眼睛。


    許儀之不讚同地看了許千一眼。


    真是的。


    還有小姑娘在場呢。


    殺人也不知道選種不這麽血腥的殺法嗎?


    莫讓小姑娘以為鎮國公家的暗衛一點品味都沒有啊。


    許千目不斜視,自家世子爺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他門兒清。隻是他有點不解,暗影們都知道了趙家這大姑娘是美得像朵花,可這花是食人花啊…隻有他家世子爺還覺著趙大姑娘柔軟嬌怯,是一朵需要人保護的木棉花...


    是男人都這樣?


    還是隻有他家世子爺這樣自欺欺人?


    許千繼續目不斜視,假裝沒有接收到來自自家世子爺的目光控訴。


    人要死了。


    可檀生知道,他還聽得見,還沒死透。


    檀生笑了笑,好似閑庭信步閑聊家常,“趙管事你且安心去吧,你死了,你兒子的賭債就沒法還了,黑莊家到時候剁了左手剁右手,遲早有一天砍得他七竅流血,跪在我麵前讓我救他一命,我卻把他徹底推進深淵。”


    就像你對待白九娘一樣。


    趙管事最後還提著一口氣吊著,他雙眼鼓出,血絲噴張,喉嚨沒切斷,隻有張大嘴巴如破風箱一般進出呼氣。當檀生說完最後一個字,趙管事氣急攻心,破風箱歸了西。


    許儀之手一鬆,趙管事的屍首軟綿綿地塌在地上,一大灘血迅速將他的囚服浸濕透了。


    許儀之隔空蒙上檀生的眼睛,卻被檀生輕輕摁下。


    “我沒事,他該死。”檀生神容淡定。


    這又不是她第一次看死人。


    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怕什麽血啊生啊死啊..


    沒那麽矯情。


    更何況,這廝該死。


    檀生目光平淡地抬起頭來,看向許儀之棱角分明的小白臉,認真再道,“我真沒事,這次是你幫我解決,下次總要我自己上。”


    許儀之心弦一動,神容變幻莫測,朝前一跨卻恰好擋住了檀生看向那一灘血肉的視線。


    二人分別上馬上馬車。


    檀生雙手放在膝蓋上,靜靜看窗欞縫隙外的燭紅酒綠,隔了良久,車廂外有一管離得很近的聲音靠近。


    “阿俏。”


    是許儀之。


    檀生“誒”一聲。


    外麵那管聲音語氣不變,如清流潺潺,又似小溪滴答,以極其平穩的語態說著下麵的話。


    “阿俏,你如此聰敏,必定猜到我心悅於你了吧?”


    馬車裏沒聲音。


    許儀之心裏有點慌,語氣還是必須保持穩健。


    “你做我的姑娘,可好?”


    做我的姑娘。


    你想殺的人,我幫你殺。


    我沒法接受你雙手沾血去殺人。


    你想闖的禍,我幫你闖。


    我沒法接受你忍辱負重在隱忍。


    你想過的日子,我陪你過。


    論是小橋紅泥,還是山河萬裏,我都拱手與你。


    隻求你做我的姑娘。


    在我的身旁。


    我陪你看花紅花黃。


    許儀之緊緊抿唇,忐忑難安地看那錦繡花樣馬車幔帳,再喚一聲,“阿俏。”


    隔了良久,才聽到車廂裏傳來一管同樣平穩冷靜的聲音。


    “我在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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