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王夫人就因憂思過重輾轉難眠請檀生過去看風水做法了。


    依據長春道長所說,檀生有理由懷疑王夫人是因剛剛又扼殺了一個尚未出世的嬰靈,而內心難安?


    加上之前的八個,剛剛九條命。


    賢良淑德的王夫人,原來手上握著九條命,其中一條是魏朝外室百馥春老板娘腹中新鮮出爐的——這個消息,檀生篤定魏朝不知道,若是魏朝知道了該如何是好呢?魏朝可不是趙顯,一個靠自己爬到三品一方大員的男人允不允許自己的妻室如此殘害他的孩兒們?檀生打一個問號,故而方敢如此一搏。


    至親至疏夫妻。


    王夫人就算與魏朝同床異夢,可到底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魏朝爬到這個位置,沒藏過幾件肮髒事,他都不是條好漢——王夫人有一百零八種辦法不著聲色地讓魏朝違心地賣趙顯一個麵子。


    至此,檀生的目的達成。


    九命歸西…


    檀生輕聲一歎,用九條命換來她婚姻的自主,確是有些物超所值。


    “後悔是沒有的,後怕是有的。”檀生笑了笑,“怕王夫人不賣我麵子,怕魏朝不賣王夫人麵子,還怕禦史大人不賣魏朝麵子。這三環若是哪一個出了差池,今天的我恐怕就是賣瓜子的二太太了呢!”


    想一想就害怕。


    賣瓜子的二太太!?


    她一點也不喜歡嗑瓜子!


    嗑瓜子容易把門牙給磕歪!


    許儀之手在桌子下握緊的手,隔了良久才緩緩鬆開。


    賣瓜子的二太太!?


    這個蠢姑娘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就算她自己不發力,難道他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那五短身材嗎?婚前未婚夫身亡這可不是什麽新消息,大不了趙大姑娘由此背一個克夫的名聲罷了!


    賣瓜子的二太太…嗬嗬嗬…還能用這麽歡快的語調說出來…


    這姑娘是不是不正常?


    許大公子哥瞬間變得不太高興了。


    許紈絝的喜怒太無常。


    檀生眼看這公子哥莫名其妙又擺了張臭臉給她看,私心覺得俊俏小白臉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還是四肢發達,心智簡單的獵戶好點兒…


    檀生輕咳一聲,“許公子,你是有哪兒不舒服嗎?”


    許儀之兀地回過神來,看小姑娘神色真切,急中生智指了指茶盞,“這春風樓沒有一次是把茶盞洗幹淨了的,我看著特煩!”


    檀生在心裏癟癟嘴。


    公子哥兒就是麻煩。


    茶盞沒洗幹淨,也擺出一副奪妻之恨的臭臉。


    檀生“噢”了一聲,看許儀之也沒什麽想問的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輕聲發問,“為什麽我們家的事,你件件樁樁都知道呀?”


    “因為翁佼是個包打聽,這南昌城裏大街小巷裏的大媽,他都認識。”許儀之毫無心理負擔地將鍋蓋在了翁佼的頭上,“他又喜歡和翁箋擺家常,久而久之,我便也有所耳聞。”


    檀生笑起來,“翁大郎君好雅興。”


    許儀之點點頭。


    二人這廂又是無話。


    檀生吃這碗飯的,最忌諱冷場。可似乎每次同許家紅杏說話,都會冷很大一個場,她絲毫不知道該拿什麽話題去填…說家長裏短吧,她還不如去同翁箋和翁佼扯閑淡;說朝堂風雲吧,除了當今天子為昭德帝,她啥都不知道;聊詩詞歌賦吧…她為什麽要和一個外男聊詩詞歌賦?!


    她又不想騙他錢!


    檀生萎了。


    深感自己的職業素養受到了侮辱。


    關鍵是,許儀之憑什麽就能風輕雲淡地品茶...等等,還啃著她給翁箋買的鴨脖!?


    檀生別過頭去,伸手將桌子上的鴨腳往許儀之眼前推了推,思索良久,突然想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話題,“許公子是覺得東大街石灰市的鴨腳好吃?還是西大街的李阿婆鴨腳好吃呀?”


    “我覺得你的買這家最好吃。”許儀之言簡意賅,薄唇一張吐出了塊骨頭。


    這廝絕對吞話題!


    聊不下去!


    聊不下去!


    檀生忿忿一默。


    許儀之儀態萬千地吃了半袋子鴨腳,剩了點兒碎骨給翁箋帶了回去。檀生含淚送別,心中默念,這是送給小美人兒的...不是送給小白臉的呀...


    夜幕降臨,南昌城外有馬車風馳電掣而去。樹林中藏有三兩黑衣人,黑衣人互使眼色後將埋伏在落葉堆中的銀絲線直直拉起。


    馬失前蹄!


    “嗷”的一聲,馬翻車仰!


    黑衣人騰空而起,趁夜色隱入馬車中,逮住高聲呼娘的張二娃,“哢擦”一聲,張二娃脖子應聲被拗斷!


    從此。


    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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