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瑾琛伸手觸摸了一下牆壁,又看了看地板,確定沒有任何裝修過的痕跡。他知道,寇桐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一回頭的功夫就把整個房子給搬空了。


    黃瑾琛在空屋裏轉了幾圈,覺得寇桐肯定在某個鏡子後麵觀察著他,臉上一定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猥瑣笑容。他就雙臂抱在胸前,往牆角一坐,抬頭望著沒有天花板,發現自己有點被美色迷昏了頭,智商真是越來越低了,居然這麽屁顛屁顛地就被扔了出來。


    黃瑾琛靜坐了一會,心裏腦補了一下,是抓住寇桐打屁股,還是扒光他的衣服把他綁在床/上呢?


    這樣又那樣地意/淫了半天,他估摸著再這麽下去要流鼻血了,終於感覺心理略微平衡了一點,黃瑾琛就對自己說,好,可以進行客觀的思考了。


    乍一看,這種情況像是寇桐移動了空間維度。


    和科技恐怖主義烏托邦的最終一戰裏,黃瑾琛本人這個終極臥底,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存在,他當然知道當時那個邪惡的天才想了一個什麽方法——他想整個人類生存的空間移動到另一個維度上,重新製定所有的規則。


    但是他現在基本可以排除空間轉換,因為投影儀的設計者寇桐自己說過,在一個穩定的投影下,空間頻率必須隻能有一個,否則很不穩定,容易崩潰。


    那麽問題一定是出在那條以外多出來的時間線上。


    寇桐用非常複雜的算法用鏡子把整個屋子填滿,鏡子當然是不管用的,管用的是那個整天不想活的小崽子何曉智,他能通過某種方法把兩條時間線連起來,從而穿針引線地折疊空間。


    黃瑾琛的手交疊在一起,默默地念著這個詞:“穿針引線……”


    寇桐提到了“群”,這是個比較初級的數學概念,通俗地描述,指的是一個元素集和一種運算方式構成的一種特殊的東西,使元素集裏麵所有的元素根據這種運算方式,能保持結合律,含有單位元,並且每一個元素都可以通過單位元找到一個與之對應的值,通過定義的運算方式運算後,得出這個神奇的單位元。


    簡單而言,如果把“群”看成一個特殊的空間的話,它當中的每一點,都可以通過單位元和某種算法,找到對應的那一點,嚴絲合縫,不多不少。


    黃瑾琛並不知道這個簡單而美麗地概念,他隻是用自己的直覺去理解寇桐方才做了什麽。


    他認為寇桐是用何曉智這根“線”,把家裏的這一小塊空間通過兩條時間軸折疊後,“縫”出了一個閉合的回路,所以對於外人而然,寇桐的家被隱藏了。


    按照這個邏輯推算下去,黃瑾琛就知道,寇桐通過一個何曉智,兩條時間軸和一對鏡子,最多隻能做到“縫合”,很難像人的靜脈瓣膜那樣,隻像一個方向打開——而且寇桐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軟禁在房子裏。


    也就是說,他既然剛才能出去,就一定能通過某一扇看不見的門“回去”。


    黃瑾琛拍拍屁股站起來——這世界上對他而言,沒有殺不了的人,從而也就沒有潛不進去的地方——何況那就是他本人剛剛出來並幫忙參與布置的地方,簡直是把難度降低了不止一個點。


    黃瑾琛開始在屋裏踱步,如果寇桐能通過某種方法看到他的話,就會發現黃瑾琛走的每一步都是按著他樹立鏡子的先後順序來的,他們方才兵荒馬亂,七手八腳地在寇桐的指揮下擺放了幾十麵鏡子,當中有十多次擺上去以後又被寇桐打亂了重新來,可是黃瑾琛竟然一絲不差地記住了。


    他慢慢地順著鏡子的順序走到了最後一塊——在衛生間,衛生間裏本來就有一塊梳妝鏡,被寇桐調整了一個角度。黃瑾琛歪頭打量了一下那原本應該有一麵鏡子的牆,然後豎起手掌貼在牆上,慢慢地轉動了一個角度,目光順著手心正對的方向看去。


    目光落到了一個水龍頭上——那裏其實本來應該是一個洗臉池,黃瑾琛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幸好寶貝你還沒有猥瑣到極致,沒有讓我用馬桶把自己衝下去。”


    他擰開洗臉池上麵的水龍頭,一條水流冒了出來,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小水潭,黃瑾琛把手伸到了水龍頭下,再拿出來,手心卻一點也沒濕。


    水潭慢慢擴大,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黃瑾琛想了想,抬腳踩了進去,腳下一空——他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沒錯的。


    眼前一黑一亮,黃瑾琛在瞳孔沒有調整好的片刻本能地貼住牆,脊背繃得緊緊的,像一隻隨時有可能撲上來露出獠牙的野獸,那隻握著槍的時候好像神一樣的手一半插/進兜裏,然後他聽見了一陣掌聲和孩子的笑鬧聲,這才放鬆下來。


    寇桐倚在衛生間門口,對著手機上的計時器笑盈盈地說:“六分三十五秒,黃大師,我決定以後就是你的腦殘粉了!”


    黃瑾琛皮笑肉不笑地衝他呲了呲牙,心想很好嘛——把老子當實驗品,讓老子在空房子裏亂轉不說,還計時,還笑得那麽春滿人間——很好。


    寇桐還毫無危機感地說:“我聽說黃專家一向神出鬼沒,不管什麽地方都能隨便出來進去,看來我這個‘隱藏’做得還挺不錯,在你看見布置過程的情況下還能拖住你六分多鍾……”


    “四分半。”黃瑾琛打斷他。


    寇桐眨眨眼。


    黃瑾琛突然往前一步,湊到他跟前,壓低了聲音說:“我用了幾乎兩分鍾的時間,來想……”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壓在了嗓子裏——因為他看見寇桐媽站在一串被固定的鏡子中間,大驚小怪地說:“幹什麽在牆上弄這麽多鏡子?”


    寇桐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去跟他媽編瞎話,就被黃瑾琛一把攔腰抱住。寇桐頭皮一緊,本能地意識到,這個賤/人被鬧急了,要出大招。


    果然,在寇桐媽一雙睜得杏核一樣,好像看大熊貓蹦迪一樣看著黃瑾琛。


    黃瑾琛雖然不是真的“二胖”,可是肩膀常年扛槍,也比寇學者寬了不少,這個姿勢看起來就像是把寇桐這個衣冠禽獸包裹在他懷裏一樣,他透過寇桐的肩頭,用一種又深沉又痛苦的目光和寇桐媽對視,一邊暗中較勁鎮壓著寇桐的反抗,一邊保持著影帝一樣完美的造型。


    “阿姨。”黃瑾琛深情地說,“對不起,雖然您又年輕又漂亮,但是我還是不能叫你那聲姐姐。”


    寇桐媽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很難做出正確的反映,於是又閉上了。


    寇桐掙紮未果,一腳踩在了黃瑾琛腳背上:“媽,他撒癔症呢,你別理他!”


    “我很清醒!”黃瑾琛化身言情劇咆哮男主角,用小說裏的話說,就是一身“駱駝”又“王八”的氣場,水陸兩棲地狗血著。


    “阿姨,對不起,我愛他,我忍耐了很久沒有說出來,但是剛剛在我們分開的六分半裏,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見不到他了,那種快把我逼瘋的感覺告訴我,我必須要說出來,即使得不到你的祝福!”


    寇桐媽在風中淩亂著,整個人就像個走錯了房間被雷誤劈的無辜群眾,她說:“……啊?”


    “我無法把他讓給任何人,因為每一次他看我的眼神,都刮走我一層魂魄。”黃大師不愧為地鐵裏賣藝的民間藝術家,張嘴說話一套一套的,寇桐用腳跟在他的腳背上撚了撚,於是黃大師痛苦的表情就更真實了,“日積月累,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越來越難以留在身體裏,不見了他,就隻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這時寇桐終於一把把他推開,暴跳如雷地說:“黃瑾琛!不帶你……”


    他下一句話是:不帶你這樣的,開個玩笑而已,還告家長!


    結果黃瑾琛手快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隻手做西子捧心狀:“不……桐桐,你別說,我知道你現在還不能接受我,我知道你……隻是喜歡自由,喜歡玩,可是你能給我時間麽?讓我照顧你,讓我跟在你身邊……哪怕你喜歡別人,我……我再也不會幹涉你的自由,你和別人出去,我再也不會暗中尾隨,或者突然踹開你住的旅館房間的門……可是你聽我解釋,那次我真的是情難自禁……”


    寇桐媽這回反應快了,橫眉立目:“等等,你說什麽旅館?跟誰出去?”


    寇桐一臉猙獰地瞪著黃瑾琛,心想好嘞,二胖,這回咱梁子結大了。


    黃瑾琛低下頭,好像在黯然銷魂,實際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呲牙露出一個壞笑,心想,寇寶貝,你也有今天?


    然後他調整好心理狀態,再抬頭,又深情地苦逼上了,他搖搖頭,沉痛地說:“阿姨,不要緊,沒關係的,我愛他,我用我的靈魂愛他,為了我的靈魂,我可以等,可以忍耐,無論他想走多遠都行,隻要他記得我,心裏給我留下一點位置,將來……玩累了,還會回來。”


    曼曼跑過去,搖晃著寇桐媽的手臂,也稱呼錯輩地說:“阿姨阿姨,你看這個是無情漢子癡情女的故事麽?”


    寇桐木然說:“曼曼,從今天往後,你隻能看新聞聯播和人民日報,禁止一切動畫片和電視劇謝謝。”


    寇桐媽看了寇桐一眼,又看了黃瑾琛一眼,感覺自己不說點什麽不大對,可是腦子裏空空一片,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低頭和曼曼大眼瞪小眼了一會,終於轉過頭,她說:“哦,那什麽,我看看鍋裏的粥煮好了沒有。”


    走了兩步她又退來,指著寇桐說:“你,過來,跟我說說那個什麽旅館是怎麽回事。”


    寇桐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個大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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