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修複失敗……


    檢索失敗……


    重試。


    正在重新修複,準備中……


    “我告訴過你了那樣不行。”在大鍋爐外麵,st基地的技術人員們忙成了一團,連歸零隊的常逗也跟著進去了,正在嚐試檢修係統受挫的時候,吳香香就幽幽地在身後接了一句。


    常逗回過頭來,整張臉都皺成一團,心想這個人怎麽能這麽討厭呢?真想剪光他的破胡子。


    吳香香摸了摸山羊胡子,淡定地看著他,欠揍地說:“你就算把臉擠成海綿寶寶,也改變不了你的長相就決定了你智商不高的現實。”


    然後飄走了。


    常逗果斷跟了上去,看見吳香香抽出一邊的控製板,通過內線連接上管理員模式,對常逗解釋說:“我想你大概不明白,我們這裏的高級儀器,都是可以通過緊急模式連接管理員模式的。”


    常逗心想,這麽初級的解決方法,肯定不會有用的。


    吳香香像指導弱智兒童一樣地說:“緊急狀態下的管理員模式是可以通過一個小命令定位意識主體的——我會慢點輸入命令,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記筆記。”


    常逗想,哼!


    然後屏幕上顯示:正在搜索……


    常逗就默念:搜不出來搜不出來搜不出來……


    過了一會,屏幕上跳出一個對話框,上麵一個大叉子:搜索失敗!


    吳香香:“……”


    常逗想:哦耶!


    吳香香扶了扶眼鏡,山羊胡一顫一顫的,看起來有點不爽,常逗故意說:“看起來不行啊,那要麽我繼續去檢修儀器問題吧?”


    吳香香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常逗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了一個字——哼!


    於是他心滿意足地晃晃腦袋,近乎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那一攤事麵前,還轉頭對不遠處正往這邊看的方修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


    方修歎了口氣,瞪了他一眼:我擦,這個現世寶,又出來丟人。


    常逗鍥而不舍地揮手,好像他是個剛剛打贏了一場戰役的大英雄,不得到“美人”的回應就不罷休似的,方修終於無奈,有氣無力地往兩邊拉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一呲牙。


    常逗這才滿足了,屁顛屁顛地去幹活了。


    歸零隊的蘇輕正在和鍾將軍聊天,了解情況,正說到黃瑾琛身上,蘇輕有些沒反應過來:“黃瑾琛是誰?”


    鍾將軍幹咳了一聲:“就是當年我方在烏托邦裏的臥底,是個非常著名的狙擊手,編號11235,退役以後掛名到了我們基地。”


    蘇輕臉上露出了一個胃疼加蛋疼的糾結表情。


    鍾將軍隻好說:“你知道,瑾琛當年位置特殊,其實也不是故意針對你,必須取得那邊的信任,所以才和你有過幾場衝突……”


    蘇輕勉強說:“嗯,我理解。現在那個狙擊手和寇醫生一起在裏麵麽?”


    鍾將軍點點頭:“我聽技術人員說,他們的意識一起被卷進去,成為了強製性的意識主體。”


    蘇輕揉了揉眉心:“那個變態狙擊手也在裏麵,那空間該有多妖魔鬼怪啊?寇醫生還能活著出來麽?”


    鍾將軍沉默,兩人麵麵相覷,各自無語凝噎。


    寇桐撿回了失足少年何曉智,又撿回了天才女童曼曼,簡直是走一路撿一路,活像個收破爛的。


    客房很快不夠睡了,地震風波過去以後,何曉智隻能去睡客廳,至於曼曼,獲得了和房間女主人同住一間房的待遇。


    寇桐媽很快發現了曼曼的特殊,卻幾乎沒有一點障礙地就接受了。


    用她的話說,人越多越好,最好把家裏的每一個房間都塞得滿滿的,寇桐忍不住多嘴地問了一句:“是不是人太多了,我帶他們出去住?”


    寇桐媽卻笑嗬嗬地說:“挺好的挺好的,我喜歡熱鬧。”


    過了一會,她又補充說:“大概你老不回家,我總有種覺得我像是一個人過了一輩子一樣的錯覺。”


    這句話當場戳中了寇醫生的紅心,血條降為負數,完敗。


    第一宿過得相當兵荒馬亂,第二天好不容易能回到屋裏睡,依然十分兵荒馬亂。


    寇桐買來了滅鼠藥,在各個角落裏都撒上了,撒得寇桐媽非常莫名其妙:“咱們家怎麽會有老鼠?”


    “以防萬一。”寇桐說,他好像突然變成了個潔癖症患者,把整個家裏翻了個底朝天,連樓道在內,每個犄角旮旯都拖出來打掃一遍。


    黃瑾琛摸著曼曼的腦袋,賤兮兮地說:“小丫頭看好了啊,那是耗子藥,不是糖,不能亂撿,吃了你就死翹翹了。”


    曼曼抬起頭看著他,她抱著的那隻表情淫/蕩的舊兔子也一起抬起頭來,這讓黃瑾琛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是被人民群眾圍觀的傻帽似的。


    曼曼說:“我知道那個是老鼠藥,成分主要是四亞甲基二碸四氨,吃完了以後會這樣。”


    她一邊說一邊在原地歪歪扭扭地走起來,吐出舌頭,扭曲出一個鬼臉,不規則地抽著筋。


    黃瑾琛:“……”


    那種如鯁在喉的不爽,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於是他問:“你沒事關心耗子藥幹什麽?”


    曼曼說:“以防有不知道的人誤食,變成這樣……”她說著就開始伸舌頭。


    黃瑾琛深吸兩口氣,心想這討厭的小兔崽子,幹什麽看著我說?


    寇桐湊過來,悄悄地問曼曼:“除了老鼠之外,還有別的東西麽?”


    曼曼想了想,精確地說:“我暫時沒發現。”


    “好。”寇桐想了片刻,點點頭,等寇桐媽去廚房做飯了,才低聲說,“諸位,我現在沒有足夠的依據,判斷我們現在到底處於一種什麽樣的狀態裏,多人交疊的意識空間很危險,可能會發生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據曼曼說的,我們可能還有某個潛在的敵人……所以我要求大家不要隨意單獨行動。”


    “小心老鼠。”曼曼煞有介事地補充說。


    黃瑾琛拍拍她的後腦勺:“行了,孩子沒你的事了,你去看動畫片吧。”


    曼曼說:“哦。”


    然後她乖乖地坐到電視跟前,盯著屏幕看了一會,抬起頭問寇桐說:“叔叔,你家的電視有說明書麽?”


    寇桐順手把電視開關按開,拿起遙控器:“小天才不會開電視?”


    “我在家不能看電視。”曼曼坐在沙發上,寇桐家的沙發大概是稍微有點高,她為了靠在靠背上,兩條小短腿就隻能懸空著,小家夥非常平靜地說,“我媽有神經衰弱,不許我弄出聲音來,不然會挨打。”


    寇桐手裏的動作頓了頓,沉默地拍了拍她的頭,用遙控器給她撥到了一個正在放動畫片的頻道,把遙控器放在她身邊,問:“看見叔叔怎麽撥了麽?會了麽?”


    不出意料,曼曼點點頭,一點也沒有接觸新東西的好奇和笨拙,接過來就熟練地一個一個台地換起來。


    姚碩看了他們一眼,衝寇桐點點頭,回自己的客房了。


    從最初的驚詫冷靜下來以後,他就不再參與集體活動了,平時也不大和別人交談,隻是縮在寇桐家的客房裏,不到吃飯的時候基本上看不到他的人。偶爾遇上了,非和別人說話不可,他也不像一開始出現的時候那樣咄咄逼人了。


    非要形容不可,姚碩就像是一個剛從緊張的高考裏熬過來的小孩一樣,很長一段時間裏對他最沉重的負擔突然不見了,那些壓在他肩膀上的東西一下子全部不見了,這好像使得他有些輕鬆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每天都像夢遊一樣,連眼神都迷茫了起來。


    何曉智更幹脆,好像個幽魂似的,整個人的狀態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就是反應稍微慢一點,看起來不大有精神,壞的時候就苦逼了,雖然提前打過招呼了,可是寇桐媽還是讓這少年時不常地突然情緒爆發給嚇得不輕。


    他可能說著說著話就突然煩躁起來,然後拒絕再和別人交流,或者幹脆把自己鎖在衛生間裏,簡直像是承擔著什麽天大的痛苦一樣,裏麵一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嚎哭,一邊能聽見他用指甲死命地摳牆紙的聲音。


    那嚎哭的聲音實在太如喪考妣,寇桐媽在抽油煙機巨大的轟鳴聲裏仍然聽見了,略微有些憂慮地從廚房裏露出頭來,往衛生間的方向望了一眼,小聲問寇桐:“那孩子沒事吧?”


    寇桐對她的說辭是,這是他的一個病人,暫時帶回家裏來住兩天,協助治療,他丟下老鼠藥的袋子,洗了手,對她豎起一根食指,做了個小聲的手勢,然後敲了敲衛生間的門,低聲說:“小智,開開門,是我。”


    裏麵傳來一聲帶著哭腔歇斯底裏的聲音:“滾開!”


    寇桐伸手擰了一下衛生間的門,發現被從裏麵反鎖了,他於是幹脆靠著牆坐了下來,毛玻璃門不能看見人,從裏往外,隻能看見一個人的影子坐在外麵等著。


    寇桐一聲不吭地聽著裏麵蘊含著巨大痛苦的哭聲,點了一根煙,耐心地等在門口。


    黃瑾琛抬頭看了看客廳的吊燈,頗為無奈地說:“這家裏真像個精神病人收容所。”


    曼曼的注意力從電視上轉移下來,電視裏在放一部老動畫片,畫麵質量和動作都還不大流暢,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大眼睛讓黃瑾琛看在眼裏感覺有點不舒服,大概太過純淨的東西總會讓人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曼曼問:“叔叔你也是精神病人麽?”


    黃瑾琛想了想,說:“我覺得我不是。”


    “哦。”曼曼說,“我覺得我也不是。”


    “那你為什麽不用嘴說話?”黃瑾琛問。


    曼曼想了想,非常深沉地告訴他:“存在即是有理。”


    黃瑾琛:“……”他終於確定這小鬼是什麽書都看了。


    不知過了多久,何曉智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從衛生間裏出來,卻發現寇桐背對著他坐在地上,腳底下放著一個小小的煙灰缸,裏麵有一些稀薄的煙蒂,聽見聲音,他抬起頭來,輕聲說:“平靜點了?”


    何曉智倦怠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輕輕地點點頭。


    寇桐就站起來,他突然張開雙臂,摟住何曉智的肩膀,少年的個頭正好到他的鼻子上,他用一隻手輕輕地扣在何曉智的後腦勺上,將少年的臉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擁抱一個小孩子一樣地抱住了他。


    他的懷抱裏有股特別好聞的味道,仿佛是某種木頭的清香,像是檀香,但是比檀香還要柔和清淡,深深地吸一口氣,當中好像還帶著某種甜味似的。


    何曉智閉上眼睛,他聽見寇桐說:“會過去的。”


    能直擊人心的,有時候不是一句話,而是一個溫度,一種味道,或者是那一個仿佛在窮途末路的懸崖邊緣等著拉自己一把的影子。


    何曉智毫無預兆地再次落下淚來,這次他沒有大聲嚷嚷,甚至連哽咽聲都幾不可聞,隻有眼淚輕輕落下的時候,帶出屬於生命的暖意。


    黃瑾琛冷眼旁觀,突然,他的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一下,曼曼一隻手拎著她的娃娃,要求說:“抱抱。”


    黃瑾琛沉默。


    “我也要抱抱。”曼曼堅持。


    黃瑾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仿佛玩世不恭的笑容淺淡了下去,露出他仿佛刻在了骨頭和靈魂上的那股根深蒂固的冷漠。


    “你可以排隊去那邊。”他對曼曼建議說,“救苦救難的寇醫生會挨個把你們都抱過來。”


    “我不喜歡不以移動為目的的抱,特別是對人。”黃瑾琛說完,摸了摸曼曼的頭,轉身往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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