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清之說過,就是這裏,你進去吧,我就不去了。”


    謝樹寶帶著元琅走到一戶紅磚砌成的三層樓,每層樓都是一間一間的小房間隔開,每間房從外麵看進去,大概幾個平方米左右的空間,一樓的房間幾乎一間房就住了一家人。樓房門口不大的空地上掛滿了晾曬的小孩跟大人的衣物,還有夾雜著騷味的尿布。


    嬰兒哇哇哭的聲音時不時從某個房間傳出來。


    這裏的住戶看著大多數都是從鄉下進城來打工的人,有些還攜家帶口的。


    二樓跟三樓好一點,起碼沒有亂倒亂流的汙水,房間也大一點。


    聽謝樹寶說,她四姐就住在二樓。


    元琅一出現,她的生麵孔實在引人注意。


    蹲著在地上洗衣服的婦女,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來問道:“大妹子,你找誰?”


    “謝水琅,她住在這裏嗎?”


    婦女上下打量了下元琅,“你找她有啥事啊,不是我說,這人瘋瘋癲癲的,之前對她男人又打又罵的,你還是要小心的…誒,她是你什麽人啊?”


    “我是他妹妹…”


    婦女羞得滿臉通紅,輕咳幾聲,尬尷的說道:“難怪看著你們有點像…她在二樓最中間的那間房。”


    婦女說完,看了元琅一眼,端著衣盆到旁邊跟另外幾個女人紮堆說話去了。


    上二樓的時候,樓梯是鏤空的,用結實的木板做成的,走在上麵可以看到下麵的東西,時不時還能看到低下的人從下麵來來去去。腳踩在木板上,會有輕微的晃動,心裏感覺有些不踏實,可能為了省點木料,樓梯搭得角度趨向垂直,又陡又危險,就怕不當心會踏空,難怪有小孩的家庭都不願意住上麵。


    找到中間的那間房,房門沒閉緊,留了條縫,元琅輕輕一推,門咯吱一聲就開了。


    房間的窗戶被窗簾緊緊的遮住,外麵老大的太陽都射不進來,光線很昏暗。


    裏麵沒怎麽布置,都是最簡陋的家具。靠近最裏麵牆角處的小床上,躺著一個人。


    床上的人似乎被門的響動聲驚醒,動了一下,接著驚喜的聲音響起。


    “清之,你回來了?”


    元琅進房,把窗簾拉開,房間一下就亮了。窗簾掀動震起空氣中的浮塵,然後慢慢沉落。


    “四姐…”


    水琅驚喜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轉過身來才發現不是自己所期待的人,失落的顯而易見。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是顏清之告訴你的?”


    水琅馬上想起這奇怪的地方,臉上陰晴不定,沉著聲音問道。


    “是寶兒告訴我,你在這裏的,還有寶兒說,他們要訂婚了。”元琅沒頭沒尾的說著,相信水琅應該能明白“他們”指的是誰。


    這句話刺激到了水琅的神經,她突然發起瘋來,“不可能,顏清之明明說過會跟我一起一輩子的,他不能反悔。”


    元琅站著沒動,也沒勸,等到水琅自己嘶吼一陣,累了之後癱坐在地上才冷靜的開口說道:“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你也說他不能反悔而不是不會反悔,你自己心裏清楚,我能出現在這裏代表什麽。”


    元琅不留餘地的冷酷的戳破水琅的幻想,“顏清之已經後悔了,他吃不了苦,所以回去認了錯,接受了謝樹寶,並且希望能擺脫掉你,這就是現實。”


    水琅捂著眼睛嗚嗚的哭起來,從在省城頻頻碰壁,沒吃沒穿沒錢受人奚落看不起的時候,從顏清之越來越沉默的時候,從他們兩人之間越來越多的爭吵,相互埋怨的時候,從他們回到這裏,而顏清之偷著跟謝樹寶見麵的時候,從顏清之幾天都沒回來了,她就知道….


    隻是她沒了退路,努力服飾太平,裝作不知道這些,還是得到了這個結果。


    過了許久,兩人都沒說話,水琅終於冷靜下來,陰冷著說道:“想像甩破爛一樣把我甩掉,他們兩做夢,我不好過,他們也別想好過。”


    元琅害怕水琅會做錯事,就跟盧瓊光一樣…


    “你別做傻事..”


    水琅神經質的噗嗤一笑,“你傻啊,我怎麽會做傻事,他們想在一起?有我在,想都不要想。”


    顏清之很了解水琅,就是怕水琅會不罷休才一直敢跟水琅說,最後選擇偷偷躲了回去。是謝樹寶不想不清不白的,三人糾纏不休,又碰上了元琅,才想著讓元琅過來勸一下水琅。這樣大家都好。


    元琅不知道怎麽勸她,顯然水琅現在什麽都聽不進。甚至有些遷怒到元琅身上,怪她戳破了事情的真相,破碎了自己的美夢。


    元琅突然發現除了自己,謝家的女孩就跟約好了似的,一個個不約而同的都感情不順。


    感情真的很折磨人,原來很愛美嬌俏的水琅才短短的時間內,如同枯萎了的花朵,用極快的速度衰敗下來。


    明亮動人的眼眸像蒙上一層灰霧,晦澀複雜,全然沒有之前吸引人的靈動。整個人都被現實打磨成死氣沉沉。用顏清之心裏所想的來說,就是從一顆閃亮的珍珠變成了一顆死氣沉沉的死魚眼。


    “我晚上留下來陪你吧。”


    “你回去吧,留在這裏幹嘛,看著煩。”水琅性情變得極易動怒暴怒。


    不管元琅怎麽說,水琅都不同意她呆在這裏,說多了還把元琅往外趕。


    不想再刺激到她四姐,下樓,從口袋裏掏出幾顆水果糖,招招手,分給圍過來的小朋友。


    周圍的媽媽們看見了,都對元琅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之前跟元琅說過話的婦人,她家兒子也分到兩顆,她還走過來專門跟元琅道謝。


    “大妹子你真客氣,水果糖可貴了。”


    一顆水果糖兩分錢,一般負擔重的家庭都舍不得給孩子買。


    元琅趁機說道:“沒事,就是想請你們幫忙稍微照顧下我姐,她心情不太好,脾氣有些急,要是她有什麽不對的,你們別跟她計較。”


    婦人了然的點點頭,“這個是小事,大家鄰裏,互相照應都是應該的。”


    就這樣,元琅還是不放心,不過也沒辦法,隻能之後再看著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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