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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夫人如同墜入冰窖,恐懼將她殘留的鎮靜一點點吞噬。


    她張了張嘴,努力幾次才發出聲音,“陛、陛下,不知我這兩個家仆是犯了什麽罪?”


    陷入絕境的人,總會心存著一絲僥幸。


    蕭懷衍回到禦座之上,他淡淡地道:“看來姨母的記性不太好。不如先讓人來說說那個香是怎麽回事。”


    跪伏在地上的老嬤嬤戰戰兢兢的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一旁的錦衣衛將那油紙包拿了過來,將其打開裏麵是一些香。


    老嬤嬤有些發怵,她不敢去看柳夫人,更不敢看上座的男人。


    她畏懼地道:“老奴一直都在替柳夫人保管這香。夫人平日裏喜歡調香,認識了一個販賣香料的西域商人,當時夫人因老爺極為寵愛的一個通房有了身孕很是煩惱,那位商人便跟夫人說了這香。說這個香跟安神香相仿,隻是添了一樣東西。那個東西使人嗜睡,精神差,使用的時間一長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損了身子以後想懷孩子也難。那時夫人一直沒有身孕,不想被那個通房壓一頭,更不想要庶子,於是便對那通房用了此香。果然如那西域商人所說的一樣,那通房變得貪睡,無精打采,過了些時日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流了。都覺得是她福薄,沒有人覺得是香的問題。後來那通房因身子不好不能侍寢,也失了老爺的寵愛。”


    “這是夫人第一次使用這個香,便達到了目的。夫人對這香既看重又忌憚,讓老奴將這香封存起來。後來,永順十年,夫人再次使用了這個香。這種東西一旦沾上,又怎麽能收得住手……”


    老嬤嬤的聲音低啞,當她一說完,廳所有人心懼是震悚。


    看向那柳夫人的目光如同芒刺一樣尖銳。


    柳夫人忽然朝那張嬤嬤撲了過去,臉色扭曲的道:“汙蔑,全都是汙蔑,你這該死的婆子收了誰的好處要陷害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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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掐那老嬤嬤的脖子。


    站在一旁的裴池猶如閃電一般出手,揪住柳夫人扔到地上,同時一把繡春刀架在她的肩膀上,“柳夫人,聖駕前麵還容不得你傷人。”


    張嬤嬤捂著脖子咳嗽了幾聲,身體抖得厲害。


    她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可她還有兒子還有孫子,她為了那些人,隻能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繼續說。”


    薑蜜卻朝蕭懷衍看了過去,他麵色看起來平靜,可那雙鳳眸隱忍著徹骨的寒意。


    張嬤嬤不敢隱瞞,她道:“永順十年,先帝的聖駕在徐州停留,大姑娘,也就是瑾妃娘娘許久未見家人,便接了夫人過去相聚。夫人沒過多久便讓老奴去拿了那香過來,那香夫人交給了竹惠。”


    跪在張嬤嬤身邊的那婦人聽到了她的名字,打了觳觫,她膽顫心驚,“瑾妃娘娘用的香一貫是由萍姐姐所保管。夫人讓奴婢跟萍姐姐套近乎,趁著她不注意將這摻了曼陀羅的香換了進去。”


    竹惠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道:“瑾妃娘娘出事後,夫人得知萍姐姐她們拿著香去找大夫驗證,擔心會被查出什麽來,便派人跟著,如果一旦發現了異常便要將其滅口。可恰巧有著另外一行人先動了手。後來夫人給了那位枉死的大夫遺孀一筆錢,讓她帶著孩子離開了徐州。往後的年月裏,會有一筆錢送去洛陽。”


    柳夫人閉上了眼睛,跌坐於地上。


    若是眼光能夠殺人,柳氏幾乎是要被人千刀萬剮。


    萍目眥盡裂,這麽些年她東躲西藏,害怕被貴妃、德妃、薑家的人的發現蹤跡,好不容易熬道了殿下登基,她跋山涉水的來到京城沒有途徑麵聖又怕暴露身份。知道柳夫人在京城,便先去找她,想通過她求見陛下揭發薑家。


    可到頭來,她那麽信任的人居然是害了瑾妃娘娘的凶手。


    萍哀痛到:“為什麽,為什麽!瑾妃娘娘待你不薄啊!她是你的親姐姐啊!”


    這句話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薑太後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這麽多年的惶惶不安,都是由柳氏一手造成。


    賢太妃聽著這些話心裏後怕不已,這些隱秘之事聽到了,陛下會不會秋後算賬?


    柳夫人已知自己大勢已去,沒有退路,她默默地聽著萍的責問。


    她低低的笑了起來,那聲音古怪又嘶啞,柳夫人慢慢地睜開眼睛。


    “為什麽……我也想問一聲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姐姐能夠成為寵妃享盡榮華富貴,而我卻隻能嫁給一個五品官員,還得忍受著他一個接一個的將女人抬進來。為什麽我跟姐姐一樣美貌所嫁之人卻如此天差地別。為什麽當初家送去選秀的是姐姐,而不是我!為什麽姐姐要讓我親眼看到原來得到帝王的寵愛什麽都應有盡有,所有人都阿諛奉承著。為什麽先帝要給我希望,將我認錯為姐姐,讓我種下了貪念。”


    柳夫人抬起頭看向禦座上的年輕帝王。


    蕭懷衍比先帝那時要年輕,長得更俊美,他手握天下生殺大權,有著至高的權利。


    她便是冒險也要將柔兒送到皇宮之,送到帝王的身邊。


    隻是沒想到,這成了一條死路。


    柳夫人道:“陛下。我承認是我起了貪念,可我從未想過要姐姐的性命啊。我不過是,不過是想她睡的沉一點,先帝來的時候能夠多跟他相處片刻。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是存心的。我更想不到貴妃和德妃會對姐姐發難設下毒計。姐姐死了於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啊。我一念之差,隻想著能跟姐姐回宮,怎麽會害她性命。”


    “住口!”薑太後怒聲道。


    “柳氏你口口聲聲說著無心,你豈會不知那香對有孕之人有害?你膽敢說自己對瑾妃腹的孩子沒有惡意?依哀家看,你莫不是想要瑾妃的孩子意外流掉,在瑾妃傷了身子之際,主動告訴瑾妃你和先帝的關係,好讓瑾妃去跟先帝提讓你跟著一道回宮。”


    薑太後看過太多爭寵的手段,柳氏的心思一猜便知。


    瑾妃是死於貴妃和德妃設下的毒計,可柳氏給瑾妃用香其心也險惡,這不是區區一句無心便能帶過。薑家因她換香,被迫沾了人命,這事一直都壓在薑家身上。背負某害皇帝生母的罪名,薑家還能有什麽活路。她為了此事不僅差點賠上性命,還逼著棠棠為了家族入宮獲寵付出了那麽多。


    柳氏這個蛇蠍婦人竟然還妄想把換香的事情栽到薑家頭上,實在惡毒至極。


    柳夫人被薑太後說了心事,不再說話了。


    她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


    柳氏哀求的看著蕭懷衍,希望他能看著這些年她在他幼年時的關心,能夠從輕發落。


    舒柔如同天塌下來了,她神色呆滯的跟柳氏一樣跪在了地上。怎麽會這樣,她要做宮妃的啊,怎麽頃刻之間她的母親成了謀害姨母的人?表哥那模樣可怕極了。


    蕭懷衍的目光在跪著的人身上逡巡了一圈,他冷聲道:“拖出去,打入詔獄。”


    裴池領命,錦衣衛上前將一幹人等全部押走。


    薑蜜看著凶煞的錦衣衛捂住了柳夫人和舒柔的嘴,她們的求情和哭聲都來不及發出來,就被拖走了。


    她的大伯父薑青德也站了起來跟著錦衣衛一道離開。她看到大伯父的臉色似有解脫之意,當年那事也壓在他心頭太久,終是落地了。


    所有涉及當年之事的人全部都要等候發落。


    原本擠滿人的大廳,一下空了出來。


    賢太妃很想帶著安陽公主退下,可陛下未說話,她仍然不敢動彈。


    蕭懷衍像是才記起賢太妃和安陽公主,他道:“安陽既然自己尋了一門親事,那朕會給她一道賜婚聖旨。太妃好好看管安陽,在她出嫁之前不許踏出長春宮半步。”


    安陽一怔,一開始沒明白,但很快聽出了其的意思,她嚇得跪了下來,“皇兄,我不要,我不要嫁到忠勤侯府。我不要,求求您了皇兄。我知錯了,我再也不會再犯了。”


    若是賜婚,她就連和離都不可能了。


    賢太妃麵色如土,也跪了下來,“陛下,安陽不能嫁給那個人啊。求求您了陛下。我會好好管教安陽的,她定會悔改的。陛下,求求您收回成命。”


    蕭懷衍摁了一下生疼的額頭,他撩了一下眼皮,“安陽出嫁後,太妃也該去行宮了。”


    此話不留一絲餘地。


    賢太妃想到剛剛柳氏被拖出去的情形,她連再求一句的勇氣也沒了。


    賢太妃喉嚨發緊,她隻能謝恩,“遵旨。”


    薑太後看著賢太妃和安陽公主離開了,她對蕭懷衍也有些發怵,剛麵臨這麽大的變故,她心裏且不平靜,更不用說是蕭懷衍。


    薑太後道:“陛下,薑家當年犯的錯,願承擔後果。”


    說完這句話後,薑太後覺得壓在心口的大石終於被移開了。如今的情形比她所預想的要好上太多了。


    蕭懷衍並未說話,幽黑的眼眸看著薑蜜。


    薑蜜垂下頭,她扶著薑太後的手,跟著薑太後一道離開。


    蕭懷衍看著她的背影,摁住額頭,神色藏在陰影之。


    在回慈寧宮的路上,薑太後在轎攆睡著了。


    薑蜜腦海還在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幕幕,那種凶險的驚懼仍然縈繞在心頭。


    從長安殿出來,就有那麽多計謀等著她。


    隻要錯了一步,便身陷囹圄。


    思忖片刻後,讓崔嬤嬤照看好姑母,她尋了個理由途下了轎子。


    薑蜜又回到了曲鬆閣。


    周圍的內侍和宮女都遣散了。


    黃昏的日光照出斜長的影子,她走了進去。


    禦座上的人睜開了那雙狹長的眼眸,他看著從餘暉走過來的人影,一時不確定是不是在做夢。


    蕭懷衍啞聲道:“你怎麽回來了?”


    薑蜜抿了抿唇,“先前臣女曾應了陛下看龍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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