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就有些怯步,咬著紅唇,腳步停了下來。


    屏風後的人仿佛已經猜到了她的所知所想,低沉卻特意放柔和的聲音響起。


    “珠珠。”


    掌珠渾身一僵,那些早就被她藏在心靈角落的感情仿佛瞬間就被人戳了個口子,隨後爭先恐後的冒出來,填滿了她的胸房。


    她眼睛幹澀,卻不知道怎麽流淚,她的淚水早在那段剛入宮的日子裏全部流光了。


    坐在屏風後的六皇子良久都聽不到動靜,他終於再也坐不住,起身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立在掌珠麵前的還是那張俊顏,但是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六皇子一身玄色蟒袍,本該是俊逸非凡,但是右手拄著的那隻柺杖卻讓他跌落凡塵。


    他扶著屏風,高一腳低一腳的從屏風後走到了掌珠麵前。


    掌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怎麽也沒想到她的六哥會變成這樣!


    不等她抖著唇叫一聲“六哥”,六皇子已經伸出了手撫摸在她瓷白的臉上。


    “珠珠,終於能見到你了,真好。”


    “六殿下,你的腿……”


    她雖然聲音發顫,但是他卻沒能聽到那聲記憶中的“六哥”。


    六皇子心中苦澀。


    他微微低頭,眸光黯淡,他其實心裏明白,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珠珠,既然來了,來坐坐吧!我的腿無礙,不過一次不小心摔到罷了。”


    掌珠壓抑住心裏洶湧的情緒,沒見到他的時候,她有許多話想問他,可真當站在他麵前,她忽然又覺得那些話都變得毫無意義。


    兩人沉默著走到屏風後坐了下來。


    掌珠抬眼看向對麵依然俊朗卻顯得格外憔悴虛弱的男子,她心中五味雜陳。


    “六殿下,謝謝你救了我的幾位兄長。”


    兄長沒事,並且還能通過宮中暗線聯係到她,她便猜到是他幫的忙。


    六皇子盯著眼前端莊穠麗的女子,她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可眉宇間卻多了許多東西。


    “珠珠,你何時和我這麽客氣了?”


    掌珠掩在寬袖下的小手攥了攥,她微微低頭,不再去看他那張臉,她怕她在這個時候心再一次軟下來。


    她略低的聲音在停頓片刻後傳到了他的耳中。


    “六殿下,時過境遷,已經回不去了,我們已經不是當初的青梅竹馬,我現在是太子妃。”


    言下之意,他們現在是叔嫂關係,如果今天不是兄長沒有告知詳情,恐怕她不會來這裏與六皇子見麵。


    六皇子麵色一凝,他淒苦地扯了扯嘴角,“珠珠,難道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掌珠抿唇沒有答話,六皇子終於忍不住將當初他被三皇兄送走的事情解釋給掌珠聽。


    其實,在那段低靡的時間過後,掌珠也大概猜到了六皇子當時是著了算計亦或是有苦衷。


    她與他一起長大,對他的人品最是了解,可有了苦衷被算計又怎樣呢?世界上又沒有後悔藥可以吃,她已經成了太子的女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他們這輩子注定有緣無份。


    “六殿下,你……你何必強求。”


    掌珠忍著胸口疼痛酸澀說出這句話,她徹底的將兩人劃開界限,在中間加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真的不可能了,他是六皇子,他的親皇兄是三皇子,餘家和張家已經完全鬧翻,而她現在是太子妃,是太子一係!


    他們已經成了敵對的關係。


    六皇子扯了扯嘴角,“是啊,是我強求了。宮中如今波雲詭譎,你要小心。”


    掌珠抿唇點了點頭。


    昏黃燈火下,昔日無話不說的戀人相對而坐竟然到了無話可談的地步。


    “六殿下,若是你無事,我要回宮了。”就算此時東宮已經全權掌握在掌珠手中,她也不能離開太久。


    沒聽到六皇子的話,掌珠幹脆站起身,轉頭就要離開。


    六皇子最後還是沒忍住,一把拉住掌珠纖細的手臂,“珠珠,臨走前能再叫我一聲六哥嗎?”


    掌珠深吸口氣,終於抬起頭,與六皇子略微狹長的深邃眼眸對視。


    她雙眼霧蒙蒙的,早已被眼淚占滿,她死死咬了咬唇,最後壓著嗓子叫了“六哥”兩個字,同時,晶瑩的淚珠也從眼眶裏滑落了下來。


    兩個字落入六皇子耳中,掌珠再也支撐不下去,拉開了他的手,快步離開了這間廂房。


    六皇子呆呆站在原地,回不過神來,腦中回放的一直是剛剛珠珠的眼神和那聲嘶啞的六哥。


    他高大的身軀搖晃,右手中的柺杖落地,跌坐回椅子上。


    嗬……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她還真是狠心……


    良久,餘大郎推門進來。


    他掃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六皇子,輕輕道了一聲,“珠珠回宮了。”


    六皇子仿佛失了靈魂,餘大郎也不管,直接坐到了他身邊。


    “六殿下,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三皇子的。”


    當初餘家大老爺二老爺被傾軋喪命,表麵上是太子一係打壓,實則張家在暗中也有參與。


    張餘兩家雖然表麵平靜,實則暗中鬥了多年。


    六皇子臉上已經沒了表情。


    餘大郎歎了口氣,“六殿下,我不管你站在哪一方,你都好自為之。”


    餘大郎起身,頓了頓,最後看了他一眼,隨後離開。


    接下來,張家在太子黨的打壓下被抓到貪汙受賄的把柄,證據是餘大郎暗中派人布置好的。


    老皇帝震怒,張家傾覆,三皇子黨沒有母族的支持,勢力大減。


    太子趁著這個時機,打壓三皇子黨,又動用宮中暗線謀害老皇帝。


    張貴妃因張家傾覆被降等。


    三皇子被逼急了,竟然想用親弟六皇子頂罪,張貴妃非但沒有攔阻,還暗中縱容,在他們心裏殘疾的六皇子已算是一步廢棋。


    六皇子本不想摻和其中,被逼無奈,動用自己在暗中的勢力,壓垮三皇子。


    原來這就是他的兄長,毀了他的姻緣,如今又想要來毀了他?


    太子沒想到他真的贏了,贏了所有弟兄,剩下的六皇子根本不用擔心,就算是老皇帝現在仍然清醒也不會將皇位傳給一個殘疾之人。


    老皇帝病情加重,盡管他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是親兒子動的手,可到了這般地步,皇位也隻能傳給太子。


    老皇帝帶病退位,太子新皇登基,掌珠封後。


    可太子登基當晚就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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