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虹咬緊了牙關,心底一陣的冰冷,這親人大團聚的一幕是多麽的可笑和諷刺。哪裏不舒服?見到她們,她全身都不舒服。


    這位與她一母同胞的好姐姐當然是知道這一點的,可是她卻還要裝模作樣的問出來,顯得是多麽的姐妹情深啊。


    也許是懷了孕的關係,唐嘉霓原本那我見猶憐的柔弱氣質,更透出了一股母性的光輝,很多女人懷孕之後,就會疏於對自身的打理,唐嘉霓則完全不是這樣。


    長長的黑色直發披在腦後,看得出是用負離子梳保養的,柔柔順順,一點靜電也沒有,沙發那隻小小的香奈兒最新款的手包一定是她的,身上那件孕婦裝是英國的凱特王妃也喜歡穿的mulberry,臉上也並不是素麵朝天,想來也是買的什麽孕婦也能用的高級貨吧。


    以何致遠的能耐,買這些東西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反觀唐嘉虹,為了照顧奶奶,這幾天穿的都是寬鬆便於行動的衣服,付出的代價就是看起來如同護工,甚至還不如這醫院裏的護工看起來那麽幹練有氣場。


    一模一樣的臉,現在唐嘉虹卻是被唐嘉霓完全給壓下去了。


    見唐嘉虹半天不說話,唐嘉霓一臉憂慮的樣子,似乎真心的擔心著妹妹的身體狀況,還伸出手探向她的額頭,想要試試她的體溫。


    唐嘉虹見那隻細嫩白皙的手伸出來,本能的抬手,“啪”的一聲脆響,把唐嘉霓的手從麵前拍了下去,她完全不能接受這個搶走自己丈夫的女人的任何觸碰,她擔心如果唐嘉霓真的碰到了她,她會不會條件反射的狠狠扇過去一耳光。


    唐嘉霓完全沒有想到唐嘉虹竟然會打她的手,她輕呼一聲:“啊。”然後捂住自己被打的手背,那雙溫柔多情的大眼睛中立刻泛起了點點淚光:“虹虹,你,你是不是還在怪我?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一時的情難自禁,怎麽會給你帶來這樣大的傷害。你放心,等我生下這個孩子之後,我就會遠遠的走開,我把致遠還給你,你不要這樣。”


    嗬嗬,把致遠還給你,這種無恥的話,虧她怎麽說得出口,唐嘉虹冷笑一聲,抬頭看著何致遠,這個男人卻似乎沒聽見唐嘉霓要把自己再送回去的話,反而是心疼的握住了唐嘉霓的手,隻見她雪白如玉的手背上起了一片紅色,不由大聲:“唐嘉虹,你想對她做什麽!”繼而又細聲細氣的問唐嘉霓:“霓霓,痛不痛呀?”


    說罷,還將那隻手放在自己的嘴唇前,輕輕的吹了吹,這樣的體貼這樣的嗬護,唐嘉虹從來就沒有從他的身上體會到一絲一毫,看著這兩人上演著夫妻情深,唐嘉虹心中的酸楚越發的洶湧。


    “致遠,”唐嘉霓的眼神越發的楚楚動人,“我沒事的,真的,剛才虹虹也不是有意打我的,她隻是剛巧碰到了而已。”


    何致遠心疼地說:“她都把你打成這樣了,你還替她說話?我剛才明明看見了,她故意抬起手,重重地拍下去的,聲音都這麽大,看,都紅成這樣了,怎麽會不痛呢?”


    唐嘉虹站在一旁冷著臉,現在自己就好像電視劇裏的惡毒女配一樣欺負著柔弱的女主,堪比《還珠格格》裏的容嬤嬤用針去紮紫薇啊。


    依她從前的性格,早就上去和唐嘉霓撕扯一番了,可是現在,她的心思都在奶奶的身上,身旁又有一個林書彥總是時不時的幫她一把,這讓她的安全感大大的提升,完全不需要靠急不可耐的粗暴行為出自己心中的惡氣,也不需要用根本沒有人會聽的解釋企圖去說清這一切。


    也許真是的身邊有一個可靠的人,就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依賴性吧,現在唐嘉虹看著他們的表演,十分的鎮定,即使是從前的往事如同一座大山壓在她的心頭,但是她卻可以做到不再衝動,甚至連多餘的表情都懶得給他們一個。


    見唐嘉虹站在那裏,冷若冰霜的模樣,唐嘉霓扁著嘴,柔柔地說:“虹虹,如果,你還是不解氣的話,就再打我一頓吧,隻要,隻要別傷到我的孩子……”


    聽著她這番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唐嘉虹輕輕為她鼓掌:“演得這麽到位,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你……”唐嘉霓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母親急步上前,瞪著唐嘉虹:“你想造反啦,她是你姐姐。”


    “是嗎?我怎麽覺得,我是我爸從外麵撿回來的私生女呢?我和姐姐隻差了兩分鍾,你為什麽會這樣對我!”唐嘉虹說著,這些日子的委屈湧上心頭,她可以無視丈夫的背叛,但是她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母親會這樣殘酷的對自己的孩子。


    母親冷冷的看著她:“在你們婚前,親家母就說了,如果不能生育,或是不能生兒子,就要你淨身出戶。”


    “什麽?我怎麽不知道?”唐嘉虹驚呆了,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事,這是把兒媳婦當做生育的機器嗎?


    母親冷笑一聲:“你當然不知道了,你除了知道情情愛愛,哪裏知道婚禮籌備上,我付出了多少心血,何家是大戶人家,要的就是像霓霓這樣溫婉端莊的兒媳婦,而不是像你這種三天兩頭不著家的。本來致遠就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真相,他是怕傷害你,所以才不得不和你結婚的,親家母擔心他對你一點感覺沒有,根本就沒辦法做生孩子的事,才會有這項約定的,我也不想惹你傷心,這件事就一直沒說,本來麽,女人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不告訴你,你也總歸會生的,沒想到,你竟然結婚四個多月了,都沒有跟致遠同房過,你能生出個屁來啊!”


    唐嘉虹的耳中回蕩著母親的話“怕傷害你”“怕惹你傷心”,她苦笑一聲,勉強勾起嘴角:“原來,你們還都是為我好,處處為我著想,倒是顯得我小心眼了。”


    “那當然了。”母親不知道是真的沒聽出來這是反諷,還是故意想要惡心她一下,“如果你淨身出戶了,我們們家就要被人恥笑,嫁出去的女兒還被退貨,你讓我以後在親戚們麵前還怎麽抬得起頭來?”


    “退……貨……”唐嘉虹不敢相信的搖著頭,自己的母親,竟然把自己當成是貨品,她根本就不擔心自己是否會因為離婚而受到打擊,她隻擔心的是,如果嫁進大戶人家的女兒被淨身出戶,會讓她受到恥笑,也會讓她的奢侈生活習慣不能再繼續維持。


    所以,犧牲唐嘉虹,就成為了一個必要的手段。


    原來,親情什麽的,與金錢和麵子相比較,一文不值啊……


    唐嘉虹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緩緩流下來。


    “哎,那個厲害的美國醫生來了嗎?”從走廊上傳來祝福快活的聲音,會客室的門沒有關,從她的位置,隻能看見唐嘉虹的身影,直到走進門,清晰的看出了門裏站著的都是些什麽人,環顧四周,林書彥不在,唐嘉虹眼眶泛紅,臉頰有淚痕。


    祝福哪裏能忍得了這麽種事,她站在唐嘉虹身邊:“原來是你們這對狗男女,奸夫淫夫,臉皮還真是厚,居然還敢找過來。做小三上位是不是特別爽啊?唐嘉霓,你能搶妹妹的丈夫,以後你也會遭到報應的,等這個渣男把你玩膩了,也會把你一腳踢開,讓你看著他和別的女人的活春宮!”


    比起唐嘉虹的克製,祝福則一點都不需要顧及那一點可笑的親情,她肆意的用最難聽的話向麵前的兩個人射去,她的眼神好像恨不得要將他倆撕成碎片。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話這麽難聽,滿嘴噴糞的人也就隻能是唐嘉虹的朋友了。”何致遠的眉毛皺成一團,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惡毒的市井罵腔,實在是太過刺耳。


    唐母也站出來,瞪著祝福:“你算哪根蔥,我們的家事,你多什麽嘴,滾到一邊去。”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臉的人,祝福氣得夠嗆,還想說話,就聽見何致遠冷冷的說:“祝小姐,我告訴你,這是唐家的事情,與你無關,我不知道唐嘉虹跟你說過些什麽,但是這件事自始至終都與嘉霓無關,這一切都是一個意外,我一直都很清楚,心裏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嘉霓不是小三,她才是先來的,你又何必因為這件事在這裏糾纏不清。”


    “嗬嗬,你這是在演瓊瑤劇啊,還她先來的,那你怎麽沒膽娶了這個小賤人,而是來招惹嘉虹?難道你也是被指婚了,不娶就會全家死絕?”祝福冷哼一聲。


    唐嘉虹深吸一口氣,慢慢的閉上眼睛,又睜開,看著麵前為自己力爭的好友,她忽然覺得心裏好累:“算了,別說了。”


    “這就對了,我們本來就是來探望奶奶傷勢的,你一個外人,在這叉腰掐架,算怎麽回事!”唐母越發的得意。


    “對不起,護士小姐,這三位,我們並不想見到他們,還請他們盡快離開。”背後傳來林書彥冷冰冰的聲音。


    屋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他的麵容冷峻,目光從唐母看到唐嘉霓,最後又落在何致遠的臉上,接著,冷冷的笑了一下,何致遠隻感覺到他的目光好像毒蜂的刺一樣,十分可怖,饒是他見多識廣,仍是忍不住心裏一顫。


    訓練有素的接待護士十分客氣的對唐母等三人說:“請這邊走。”


    說著,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唐母大聲叫嚷著:“我不走,我憑什麽要走!那是我的婆婆,是我女兒的奶奶,她在這裏住院,我為什麽不能來看!”


    說著就往沙發上一坐,整個身子向後躺倒,竟是一副撒潑打滾的模樣,似乎是鐵了心不想走。


    接待護士又看了一眼林書彥,林書彥麵無表情,對唐嘉虹說:“休息室裏的茶點不錯,不請祝小姐去嚐嚐嗎?這裏太吵,走吧。”


    說著,他牽起唐嘉虹的手,根本看也不看房間裏的其他人,徑直離開房間,剩下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來操心,如果連這種撒潑打滾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那麽這家醫院,也不會再有這麽多社會上流階層光顧了。


    “妹妹,你,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原諒我。”唐嘉霓弱弱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唐嘉虹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她,那張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臉,卻有著天壤之別的氣質,記得有親戚說過,唐嘉虹是天塌下來都能自己扛著的女強人,而唐嘉霓則是花為腸肚雪為肌膚的嬌滴滴的嬌貴大小姐。


    記得曾經看過的某部電視劇上一個男人出軌的時候對女主角說:“你這樣堅強,有沒有我都無所謂,可是她不一樣,她沒有了我,就會死的。”然後,就那樣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女主,投奔到了小三的懷中。


    也許,何致遠也是這麽想的吧,唐嘉虹心酸的想著,什麽時候,自立自強,反倒成了一種罪過。


    唐嘉霓的聲音是那樣的嬌怯,就像對她說話大聲一些,她都會被聲波震傷,落在唐嘉虹的耳中,卻如同一道在冰水中鎮過的鈍刀,將她心底的那個傷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劃開,帶著噬人的寒意,將她的五髒六腑徹底凍傷。


    別人都說時間是最好的傷藥,無法多麽重的傷,多麽慘痛的回憶,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變淡……


    也有人說,其實放下之後,回過頭看看當初的自己,就像一個可笑的白癡,奮力想要抓住自己以為是黃金的東西,時光流逝,那也不過是一堆腐爛的稻草而已。


    還有人說,之所以放不下,隻不過是對自己失敗的不甘心而已,並不是因為真心的喜歡那個人,如果當時先提出分手的是自己,也不會有這樣的撕心之痛。又何必為一個毫無意義的不甘心,而在每天深夜苦苦折磨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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