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戰兢兢的林翔宇,向自己億萬個腦細胞發出求救指令:“未來的老板生氣了,我該怎麽辦,急,在線等。”


    並最終在“大聲求饒”、“死不承認”、“英勇就義”這三個選項之間,加選了最有出息的“暈倒在地”。


    沒等鳳歌醞釀好情緒,卻發現林翔宇已經倒在地上,雙目緊閉,人事不省。


    “竟然還有這種操作!”鳳歌瞪大了眼睛,想起在朝堂之上,那些老臣就算是真的要不行了,也要拖著一把殘軀跟父皇硬扛到底,從來沒想過,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用暈倒來混過去。


    氣歸氣,不過想起紙條上寫著:“速勸大殿下離開。”心裏還是很高興的,沒白瞎了這麽多年偷偷幫他與杜貴妃之間傳遞小紙條的大恩大德。


    邊境將有戰事,律王府已有奸細,這兩句話之中的信息量相當大,如果真的有戰事,她當然不能往後縮,雖然她是儲君,但是頭上寸功全無。此時隻要有一個皇子頭上有著卓越的功勳,隻怕有人心思活絡,想要造反。


    在離宮之前,母後給她那麽多藥,還將青鸞教的飛燕令交給她,總不至於是為了增加行李重量。


    不知父皇是否已經知道豐縣這邊的消息,且不管他知不知道,都應該將消息傳出去,免得貽誤時機。


    記得母後說過,青鸞教接頭的地方,往往是一個城鎮中最熱鬧與繁華的地方,如果有青鸞教的信使在裏麵,在門口就會有標記。


    豐縣最繁華的地方除了律王府大門,便是籠煙樓了,籠煙樓就在豐縣城中的主路上,從東城門走到西城門,中間必會路過籠煙樓。


    籠煙樓中最多的是女子。


    卻也最不適合女子進入。


    黃昏時分,籠煙樓頭兩隻大紅燈籠被點亮,明晃晃的,將這奢華瑰麗的第一等銷金窟照了個通透,無論是站在東城門,還是站在西城門,一眼望過去,最耀眼的,就是籠煙樓了。


    白天已經去看過,在籠煙樓門口的石階上,刻著一隻飛鸞戲燕的圖案,那就是青鸞教的符號。


    看來,少不得要往這樓裏走一回了。


    鳳歌看著鏡中的自己,身形還未發育為成熟女子的體型,像她這般年紀的男孩子,喉結也未突出。


    隻要在臉上動點手腳,混進去應該不難。


    那麽,問題來了:


    第一次逛窯子應該注意什麽?


    怎麽樣才能假裝自己經常來?


    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才不會露怯?


    重點是應該怎麽給賞錢,才不會被人攆出去?


    鳳歌先召來關林森,關林森麵露難色:“屬下從未進過煙花之地。”


    也是,看著他這麽老實的樣子,就不像這種人。


    那麽,這裏可問的男人就隻有那個躺在房間裏的半殘林翔宇了。


    鳳歌走進他的房間,他還昏迷不醒狀,鳳歌指著他對關林森說:“把他弄醒。”


    本以為關林森會用什麽高級的手段,比如雙手按在他背上運功什麽的,沒想到,關林森拎起桌上半壺茶,對著林翔宇的臉就嘩啦啦往下澆,林翔宇晃晃腦袋,眼睛睜開了,看見鳳歌,上揚的劍眉立時變成了哀怨的八字眉:


    “大殿下有何吩咐?”


    “籠煙樓去過沒?”


    “沒。”


    “說實話。”


    “真沒有,那裏可貴了,隨便一個姑娘就要二十兩銀子一晚,注意,是銀子!打賞老鴇起碼五兩銀子起步,打賞大茶壺也起碼要一百文錢。”


    “你不是沒去過嗎,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林翔宇哀歎道:“這不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嘛。再說,朝廷明令禁止官員進入煙花之地,我這個小官,平時謹小慎微的都有人看不順眼,要是給人抓個這樣大的把柄,那還不明天就被摘了烏紗嗎?”


    “也是。”鳳歌點點頭,準備離開,林翔宇還記著杜書彥的囑托:“大殿下,豐縣不安全,您還是快走吧。”


    “嗯,等我從籠煙樓回來再說。”說著,鳳歌便出去了。


    “哦,回來再說……等等……籠煙樓?大殿下,大殿下,那裏你去不得呀!”趴在榻上的林翔宇伸出手,卻留不住鳳歌越走越遠的背影。


    籠煙樓前,鶯鶯燕燕,嬌聲婉轉:


    “張大爺,您又來啦。”


    “李大爺,歡迎歡迎。”


    “趙大爺,好久沒來,莫不是不要小翠了?”


    鳳歌站在門口,深呼吸,一,二,三!


    向前邁了一步,那股濃烈的脂粉香氣便直往鼻子裏鑽,姑娘們那輕薄的紗裙掩不住的白花花的大腿,還有高聳的雪脯,連鳳歌都看得大為尷尬,隻想扭過頭,假裝看不見。


    這可怎麽好,遲早還是得進去的。


    “關林森。”


    慫慫的縮在牆邊的鳳歌喚出了萬能的暗衛,關林森看著她:“想讓我進去?”


    鳳歌如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皇家暗衛不得在執勤時進入煙花柳巷,違者殺無赦。”關林森看著鳳歌,一板一眼的說。


    性命攸關啊……鳳歌苦惱地咬著嘴唇,她可憐巴巴的看著關林森:“那,主家進去了,你顯身在一旁隨行保護,這個違規嗎?”


    “這……沒寫。”


    鳳歌高高興興的拉著關林森走出去:“沒寫就是允許,走,逛窯子去!”


    籠煙樓門前招呼的姑娘剛才就看見鳳歌了,見她終於走過來,還拉了一個,看他倆渾身的穿著打扮,通身氣派,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跑出來的紈絝子弟,還一臉的緊張,隻怕是頭一回進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常來的人都熟門熟路,進門就直奔老相好,樓裏也掙不著太多的錢。


    宰的就是生客,引入門來的姑娘得給打賞,老鴇帶姑娘們過來見客,得給打賞,端茶倒水的也得給打賞,吃飯時一旁彈琴唱曲,懷裏抱著的,更得給打賞,若是過夜,那更是少不了花錢如流水,不愧銷金窟之名。


    因此,往往也是熟客帶生客來,很少有生客自己上門來找快刀的。


    今天不僅來了生客,還一來來兩個,引路的姑娘嘴都笑得合不攏了。


    老鴇柳媽媽好久沒見新客了,聽說有生客過來,也是興高采烈,剛看見鳳歌,便見著她腰間明晃晃地掛著一枚飛燕令。


    依稀聽母後說過,持飛燕令的人,無論是傳遞任何東西或傳遞任何信息到任何地方,青鸞教都會以最快的速度送達,比起朝廷的八百裏加急還要快些。


    能有飛燕令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柳媽媽不敢怠慢,忙將鳳歌與關林森請入樓上一處被重重紗縵擋住的雅間,這雅間本已夠幽深,柳媽媽將案上花瓶轉動,一旁的書架竟然裂開,裏麵又是一個密室。


    “不知閣下要差遣飛燕特使往何處?遞予何人?”


    鳳歌壓低了聲音:“京城,當今皇帝。”


    本以為柳媽媽會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結果她特別淡定,就好像是送給隔壁殺豬的張老三一樣,還問了一句:“需要回執嗎?”


    “哎?還可以這樣?”鳳歌瞪大了眼睛,本以為青鸞教這種江湖門派,就是偷偷摸摸把信往桌子上一丟,怎麽,難道還能像外國使節遞交國書那樣,還有來有往?


    “那……當然是最好。”


    柳媽媽按動桌子的一角,另一側牆裂開,一個素衣勁裝的男子走出來,柳媽媽吩咐道:“送給皇帝,要回執。”那人接過信,轉身離開,牆又再次合上。


    “還需要我做什麽?”鳳歌問道。


    “不用,三天後,不知姑娘是想再往這裏來一趟,還是送到指定的地方?”


    鳳歌差點跳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是女的。”


    柳媽媽眼角的笑紋微微皺了起來,這與她平日裏在客人麵前的標準商業化笑容完全不一樣,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很溫和慈祥,她說:“你與娘娘生的一般無二,如何能認錯。”


    “難道,您就是與母後當年相識的青鸞教中人?”


    “沒錯,那會兒太子殿下,也就是當今聖上,還以為我與娘娘有什麽不清不楚的磨豆腐關係,哈哈哈哈哈。”也許是想起當時太子一臉想問又不敢問,最後還是鼓足勇氣問出來,卻被當今皇後一頓嘲諷的委屈模樣,柳媽媽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鳳歌雖不知當初發生過什麽,不過顯然父皇一定又吃憋了。


    這個不孝的女兒將父皇平時被朝臣懟,被諫官罵那憋屈的模樣,也忍不住隨著一起笑出聲。


    離開籠煙樓,是由柳媽媽親自送出去的,從三樓走到一樓,柳媽媽沒有對鳳歌說一句話一個字,隻是佯作送普通的客人離開,青樓裏的老。鴇送客是極常見的事情,也沒有人多看兩眼,隻是偶爾有熟客路過,衝著柳媽媽笑著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大家都是懂規矩的成年人,也不會多嘴多舌。


    一路送到大門口,柳媽媽囑咐道:“路上小心。”


    鳳歌點點頭,徑自向前走去。柳媽媽不舍的目送了一陣才轉身,一回頭,發現方才那位將鳳歌和關林森迎進門的姑娘正看著她,她嗔怪道:“作死的小蹄子,不好好招呼客人,盯著我做什麽?”


    “媽媽與這兩位公子很熟?”


    “怎麽,你還想來管我的事?”


    “不,隻是覺得媽媽對他倆的態度十分親切,隨口一問罷了。”


    柳媽媽皺著眉頭:“我對所有身上飄著銅錢香氣的人都親切的很,哪天有恩客替你贖身,你看我不把他當親兒子捧著。”


    那姑娘笑道:“原來如此,我當是媽媽往日舊識。”


    此時屋裏有姑娘喚道:“飛煙,飛煙,客人叫你。”


    那姑娘向柳媽媽行了一禮:“嫣紅姐姐叫我。”便快步向樓內走去。


    樓裏姑娘多,愛嚼舌根的也多,柳媽媽也沒太在意,畢竟自己的確是很久不曾親自送客下樓,飛煙對此產生好奇也屬正常。


    身子一轉,柳媽媽臉上方才的溫婉與真誠,早已被職業化的媚笑所取代,在這裏,她是柳媽媽,而不是當年陣前手揮兩把紅鸞繡刀的柳貞華。


    鳳歌與關林森回到縣衙已經是二更正,林翔宇堅強的爬了起來,坐在台階上,手裏握著一大塊板塊物體,隻見他的手指如飛,在板子上按來按去,在他麵前,一個比那天見著的人形傀儡要小不少的木塊組合在生硬的動來動去,看起來十分的可笑。


    鳳歌看了一陣,問道:“你這是在幹嘛?”


    “我在控製他,讓他跳舞。”


    鳳歌這才發現,那塊板塊物體與木頭組合之間,有千絲萬縷的白色絲狀物相連:“牽絲戲?你不好好養傷,爬起來就是為了玩木偶嗎?”


    被指責貪玩的林翔宇沒有反駁,認真的看著鳳歌:“大殿下真的看不出來,它跳的是什麽嗎?”


    “看不出來。”隻能看見上半截木頭揮來揮去,下半截木頭玩命跺地,知道的是牽絲戲,不知道的還以為僵屍來襲。


    林翔宇愁苦的歎了一口氣:“我以為已經夠像的了。它在跳的是翹袖折腰舞。”


    “首先,你是不是應該給它做出肘關節,其次,連腰都沒有,如何折?”鳳歌揉著太陽穴,覺得自己之前想過要讓他進工部的想法簡直是瘋了,如果這樣的人被送進去,工部尚書可能會寧死不從,如果一定要強迫他服從命令,他一定會半夜三更靜靜的、悄悄的吊死在工部門口。


    林翔宇抓抓頭:“不是沒想到,隻是做了幾次都失敗了,關節太多,傀儡人就會不穩定,那天會出事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看這不像跳舞,倒像是打拳。關林森,你看呢?”鳳歌轉頭問道。


    關林森護送鳳歌回來之後,並未馬上隱去身形,而是靜靜等待鳳歌下達任務完成的指令,現在鳳歌要他發表意見,關林森說:“方才我觀察了一番,這木製傀儡人的動作,的確與鏢局武師陪練時使用的基礎套路有點像。”


    “最簡單的招式,那就是沒什麽用嘛。”又是陪練又是基礎,雖然在木頭人身上可以做到這些動作,已經算不錯,但是,也不值得半夜不睡覺,拖著受傷的身子在外麵坐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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