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市井的小偷摸走鳳歌的錢包,他是看見的,但是與皇家簽定的暗衛職責僅限於鳳歌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才會出手,因此,他仍隱在暗中沒有露麵。


    但是,當他居高臨下看見小偷將錢包交給金璜,而金璜又拿著這個錢包來做為接近鳳歌的資本時,他便將金璜列為危險等級最高的嫌疑人,金璜與鳳歌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提高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可是金璜始終沒有出手,鳳歌的人身安全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因此,他不能違反暗衛行為守則,出來提醒她,何況,他也沒有證據,憑空說人是非,也是違反暗衛行為守則的重罪。


    結果,今天晚上,竟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金璜到底是什麽時候下的手,他竟然一無所知,此時,他深恨自己學藝不精,竟然看不出,也救不得,他隻能逼問金璜,到底是用怎樣的手段,把鳳歌變成了這樣。


    金璜再一次輕鬆的躲開了他的攻擊,磕著瓜子笑道:“小弟弟,你不會忘記了吧,那回暗衛選拔,你是用耍無賴的方式才贏了我的,要論真刀真劍的打,你可是會輸的喲。”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害她?”關林森停手,冷冰冰的看著她,“你是什麽人派來的。”


    最後一顆瓜子吃完,金璜拍拍雙手:“我也好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害她啊,一個月五兩銀子的差事可不是這麽容易得的,沒記錯的話,你才一個月一兩五錢的月俸吧?”


    “還有,”金璜微笑道,“想要像審問一樣的問這個那個,首先,你得贏過我,你看,審賊的流程是先抓到賊,捆好,再問,對不對?加油,等你什麽時候打得過我了,我一定全告訴你,加油,不要讓我等太久喲。”


    說著,金璜就要跨進鳳歌房間,關林森身形微動,已擋在門前,腰背微屈,仿佛一把隨時就要出鞘的利劍:“你想做什麽?”


    金璜無辜的眨著眼睛:“去盡一個侍女的本份啊,給殿下擦擦腳,沒穿鞋在外麵地上跑了這麽久,一定挺髒的。讓開讓開,萬一明天她醒了,發現腳上全是泥,扣我月錢怎麽辦。”


    關林森擋在門前,用眼神告訴她,絕不會退讓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一團白影飛向關林森,他劈手接住,發現是一塊已經沾濕的布巾。


    “既然你不讓我進去,那你就自個兒全包吧,我去睡覺啦。”金璜竟然真的就這麽轉身走了。


    關林森驗過布巾上沒有任何可疑之後,小心的為鳳歌擦拭著纖纖玉足上沾染的泥土,她的腳長而瘦,宮中女子最重保養,連腳上的皮膚嗬護也從來不會懈怠,而大公主之尊的鳳歌,更是萬千寵愛於一身,雙足肌膚白皙細膩,被擦拭後帶著水光,更顯得瑩潤非常。


    躺在那裏的鳳歌,微微發出一聲夢囈,關林森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癡癡的看了她的腳許久,糟糕糟糕,這是違法暗衛行為守則的,事實上,他現在做的事,也已大大超出暗衛的工作職責了。


    驚覺自己失態的關林森趕緊給鳳歌蓋好被子,又如同一個正常的暗衛一樣,無聲無息的隱在黑暗中,守護著她。


    “誰!誰吐了一地的瓜子殼!!!”一大早,林翔宇悲憤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縣衙。


    吃完早飯,鳳歌就去向林翔宇致謝並告辭,剛進屋,還沒說話,原本坐著的林翔宇抬頭見是她,整個人驚的跳起來,向後倒退兩步,衝到窗邊,打開窗戶,身手異常矯捷的單手撐著窗台飛身躍了出去,人就不見了,隻有兩隻手還緊緊的抓著窗框。


    昨天晚上怎麽完全沒有看出來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書生縣令,竟然如此利落,莫非他能金榜提名是體育加分?


    鳳歌又向前一步:“我……”


    “你別過來!快走快走!!”林翔宇的聲音微微顫抖,兩隻手背上原本淡淡的青筋已經暴起。


    從來沒有見過誰見到她像見鬼一樣,就算是七八歲狗都嫌的年紀,她也在皇宮森嚴的宮規下老老實實循規蹈矩,除了淑妃的小狗見了她就躲之外,誰也沒說過這個大公主有任何淘氣惹人厭的。


    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鳳歌感到很委屈,她站在原地,問道:“是……是我的侍女昨天吃的太多了嗎,我會付錢的。”


    “是不是她還打壞了什麽東西?多少錢,我賠。”


    “是不是她欺負貴府上的下人了?我去賠禮道歉。”


    倚在門口的金璜聽著她一溜兒的攀扯著自己,十分鎮定,反正哪個侍女不替小姐背黑鍋呢?鳳歌站在那裏已經開始猜金璜是不是半夜搶了豐縣的錢莊,金璜終於忍不住了:“我說大小姐,雖然我是領月錢的背黑鍋的,但是每個月的鍋也得有一定的限額,不能超標了啊,之前沒說清楚,現在我宣布,一個月就背三十口鍋,多了不背,你剛已經說了十五個,這個月的額度去了一半,您確定要繼續?”


    鳳歌有些心虛的望著天花板:“咳,這不是隨便猜猜嘛,不然還能有誰?”


    “你……為什麽……還不走……”一絲微弱的聲音從窗邊傳來,是林翔宇的聲音,金璜努努嘴:“你看,他一直都在趕你,又不是趕我,為什麽你不能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鳳歌咬著嘴唇,對窗戶上顫抖的雙手說:“你先上來吧,有什麽事我們好好說還不成嗎?”


    “我……我也……想啊……”林翔宇的聲音裏似乎帶著哭腔。


    鳳歌瞥見金璜臉上憋住笑的表情,趕緊跑到窗外向下一看,林翔宇整個身子懸空,腳下就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池塘中有枯葉殘枝未去,若是夏天到了,風臨水上自是荷葉清香陣陣送入書房,更令人心曠神怡。


    這是林翔宇當初選這個屋子做書房的原因,也是他現在無比後悔的原因。


    看得出他的臂力根本就不足以支持他爬回來,鳳歌著急的看著金璜:“快把他拉上來呀。”


    “我一個弱女子,哪能拉得動他。”金璜坐在書桌上,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堆在桌上的卷宗,隨手將懷裏一把瓜子放在卷宗上,興致勃勃的看著額冒虛汗,雙臂不住顫抖的林翔宇:“不如我們下注,要是你能撐到我把瓜子吃完,我就把你拉上去,怎麽樣?”


    “我幫你去叫人。”鳳歌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剛邁了兩步,就聽見窗子那邊林翔宇從牙縫裏憋出幾個字:“別去,丟人。”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著丟人不丟人,父皇都沒這麽好麵子的,鳳歌決定親自去試試,這個林翔宇看起來身輕骨瘦的,應該也不會太重吧,說不定就跟淑妃宮裏養的那隻狗一樣重?


    她湊到窗邊:“我來救你。”


    說著,拖過一隻凳子,踩在上麵,彎下腰,企圖雙手抓住林翔宇的腰帶,把他拖上來,鳳歌湊近的身體,以及扯腰帶的舉動,讓林翔宇回想起了昨天被她一巴掌拍在牆上的恐懼,攀著窗台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滑開。


    鳳歌起先想的很美,抓住腰帶,輕輕一提,就這麽把人給拎回屋了。


    所有的設想,都應該有一個科學的條件,這個條件就是她有足夠強的力量,不巧的是,她現在連抓賢妃宮裏的貓都費勁。


    半邊身子探出去之後,她用力這麽一提,重心不穩,整個人從窗台翻落,她緊抓著林翔宇,腳尖已經泡在水裏。


    她醞釀了一下情緒,正準備喊一嗓子,結果身子被輕巧巧的抱起,眼睛一眨,雙腳就已經落在屋內,啊,從來沒有感受到腳踏實地的感覺這麽美妙,鳳歌急切的叫道:“先別走,把他也拉上來啊。”


    話音未落,就聽見“嘩啦”一聲,原本平靜的水麵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水花,水中慵懶的遊魚被驚得四下逃躥,被掛了太久的胳膊終於不堪重負,宣布罷工。


    原本想要低調處理這件事的林翔宇,這下搞出了大新聞,從後院到前廳,幾乎整個縣衙的人都被驚動了,捕頭捕快班也不上了,一齊湧到林翔宇的臥室裏,名為關心領導,實則圍觀八卦。


    仆婦則是抱怨一早就要燒洗澡水、洗衣服,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許多:“林大人,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淘氣,一大早幹什麽不好,跳水玩。”


    “我沒有……”林翔宇弱弱的辯解聲被吃瓜群眾熱火朝天的討論聲給蓋住了,有看見鳳歌和金璜走進書房那一幕的仆婦,熱情的向周圍的人宣傳科普:“哎喲,你們不知道,一大早,那兩個姑娘就一起進了書房,然後,林大人就落水了。”


    “哇,不會是昨天晚上沒有得到滿足,早上又來要賬了?”


    “不對不對,我看啊,是那兩個姑娘是找他討個說法,畢竟做大和做小,待遇不一樣。”


    接著又掀起了這兩個姑娘到底誰應該做大,誰應該做小的終極大討論,兩派各有支持者,臥房裏的聲浪幾乎要衝破屋頂。


    金璜很冷靜的充耳不聞,在客房裏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鳳歌神色不善,坐在桌邊,瞪著忙前忙後的金璜:“你這個人,心裏是不是隻有銀子?沒有一點同情心?”


    “誰說隻有銀子,我的心裏還有珠寶首飾華服房子,至於同情心,早就拿去當鋪當掉了,那東西留著沒用,隻會害了自己。”金璜手上不停,將包袱牢牢的打了一個結:“好,我們可以走了。”


    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鳳歌板著臉:“你這樣的侍女,我不需要!”


    “哦?哦,這是開除了?那也要提前三十天通知,還要給我十倍的解約金做賠償。”金璜一臉無所謂。


    鳳歌氣結:“你要臉嗎?”


    “啊,好可怕,你還賣人臉嗎?”金璜微微縮著脖子,假裝很害怕的樣子,鳳歌決定不再說話,她現在算是發現了,朝堂上的那些老儒大臣吵架,還是符合吵架基本法的,起碼還是有理有據的,金璜根本就是潑皮無賴,那些歪理邪說,根本就不是鳳歌這種走正統培訓之路的人可以領會的。


    在皇宮中沒有學會市井無賴的手法,但是父皇有一招百試百靈的手法,那就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任你叫得響,跳得歡,我看不見看不見就是看不見。


    鳳歌氣呼呼的自己背起包袱,準備離開縣衙,在穿手遊廊上卻看見有仆婦引著一位背著藥箱的長胡子郎中,步履匆匆往裏走:“大夫,這裏請。”


    兩人去的方向,正是林翔宇的臥室。


    “不會吧,剛剛才落水,就已經生病到要請大夫的程度了?”金璜踮著腳尖瞧熱鬧,鳳歌視她不存在,想著也許真的是因為落水而生病,那自己斷然不能就這麽走了,說起來也是因她而起的。


    鳳歌匆匆跟著跑進臥室,臥室裏正在八卦的人看見剛才聊了半天的人忽然出現在眼前,趕緊閉上嘴,沸反盈天的房間忽然變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到,這氣氛也是相當尷尬,大夫為林翔宇診脈之後,皺著眉頭:“林大人的病,不止是落水,他先前受驚過度,心脈血不足,致使風邪入侵,早上又受驚,加重病情,最後的落水,隻不過是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哦哦,好有道理。”眾人點頭稱是,大夫攤開文房四寶,開出幾頁的藥方:“照這個抓藥,八碗水熬成一碗,每天三貼,不過七八日,也就好了。”


    仆婦看了看,不過是普通的收驚安神的藥,中間又加配了幾味以祛風邪,便收下,準備去外頭藥鋪。


    鳳歌看著躺在床上的林翔宇:“你到底怎麽了?”


    喲哦,這是要上演探病?


    八卦的眾人好奇萬分的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就等著下文,林翔宇顫顫巍巍舉起右手指著他們:“你們一個個都不好好上班!等我好了,扣光你們的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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