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會遭陣法反噬?後果何如?”連天霜冷冷的聲音傳來。


    離湛點點頭,道,“陣法反噬,輕則功力喪失,淪為常人,重則走火入魔,橫遭慘死。”


    “可有法解?”


    “無法可解!”


    見連天霜要闖過去打斷謝靈通,離湛涼涼道:“你現在去打斷他,他會馬上氣血崩潰,以身祭陣,十死無生,若是他能成功開啟陣法,有一半的機率能活下來。”


    連天霜麵色變了數變,緊握拳頭退了回來,沉聲道:“你既然知道後果這麽嚴重,為什麽不阻止?”


    “為什麽要阻止?這小子心如死灰的樣子你又不是沒看見,再這麽下去,這家夥遲早心魔纏身,說不定天問之後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便恢複正常了。”離湛道,“再說,你以為開啟天問會有什麽後果這小子心裏沒數?”


    木已成舟,眾人再憂心也隻能暫觀其變。


    隨著謝靈通的血不斷流失,絲線結成的三十六芒星圖隻剩下一小塊沒變成鮮紅,而謝靈通卻因為失血過多而麵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


    “可惜了,如果陣圖沒能成形,這小子一樣會以身殉陣。”


    離湛風輕雲淡的話語讓在場的人都恨得牙癢癢的,卻因為心係謝靈通安危,暫時無暇理會他。


    當然,這些人中不包括花籬,她是唯一知道離湛身份的人,下意識地,她覺得離湛可以救謝靈通,眼角一瞥,看見謝靈通牙關緊咬、汗出如瀑卻又強忍著不肯倒下的模樣,再看離湛風輕雲淡嘴角含笑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不由怒了,一把衝到離湛麵前,揪著他的前襟惡狠狠道:“你有辦法救他的是不是?”


    低頭看著雙眼冒火的花籬,離湛身形巋然不動,嘴角卻綻開一抹有趣的笑容,“你著什麽急呀,我又沒說不救,不過話說在前頭,此事一了,你欠我一個人情,在我有所求的時候,你不能拒絕。”


    “行行行,別說一個人情,隻要別叫我做傷天害理的事,一百個都無所謂!”謝靈通危在旦夕,花籬哪敢擔擱,忙不迭地點頭應承下來。


    離湛取下腰間佩飾的一枚潔白翎羽,手一鬆,翎羽化作一頭鳳凰虛影飛向謝靈通,一閃而沒,謝靈通蒼白的臉瞬間恢複血色,身形隱如泰山,氣息也恢複了平穩。


    “嗡……”血色浸染了整個星圖之後,伴著嗡嗡的輕鳴聲,一道紅光衝天而起,在半空投影出一個巨大的三十六芒星圖,一大一小兩個星圖相互呼應,詭譎的紅光將謝靈通籠罩在內,有種嗜血的瑰麗。


    忽然,嗜血的紅光中一抹幽藍亮起,卻是謝靈通點亮了青銅蓮花燈,柔弱清冷的火苗似乎帶著某種攝人心神的力量,隻要凝眸片刻,仿佛靈魂也被牽扯進去。


    謝靈通拾起木牘,咬破手指在上麵寫了一行字,然後將木牘豎立懸於蓮燈之上,十指翻飛結出一個個充滿玄奧的印記不斷打入青銅蓮花燈內,霍地,冰藍幽冷的燈火一竄三尺高,將尺餘長的木牘吞沒,仿佛發怒般嘶嘶翻卷。


    片刻,火焰落下,重新化成青銅蓮花燈內一小簇柔弱幽藍的火苗。


    謝靈通取下木牘,卻見木牘上光潔一片,臉色瞬間變了數變。一咬牙,再次於木牘上寫下一行血字,重複以上操作,結果一樣,木牘上的字宛若憑空消失,毫無蹤跡。


    蒼白著臉,謝靈通一次次重複前麵的操作,直到木牘“哐”地掉落在地,他也雙唇顫抖著跌坐在地。


    片刻,謝靈通將目光投向玉牒,強打起精神,同樣於玉牒之上寫下一行字,是他父親的生辰八字,像前麵一樣將玉牒投入焰火中,取下之後,卻發現玉牒竟如同前麵的木牘一般,光潔如新。


    這樣的結果顯然出乎謝靈通意料,呆愣了一下,重新於玉牒寫上母親的生辰八字……真到將所有血親的生辰八字都寫了一遍,玉牒之上依然沒留下半絲痕跡。


    撤去陣圖,謝靈通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堆器具中,眼中一時迷茫,一時歡喜,一時哀傷。


    眼見謝靈通沒事,眾人又是歡喜之餘又有些擔憂,不知他現在的狀態是好是壞。


    “可是天問無果?”離湛撿起木牘與玉牒看了看,問道。


    “是。”回過神來的謝靈通點點頭。


    “木生於陽,可問生靈去向,玉生於陰,可問死靈歸處,你的親者不在陰陽,不知吉凶,不明去路,唯有兩種可能,一是身不在此方世界,自然飄渺不可測。二是,他們被某種可屏蔽天機的神器保護著,暫時切斷了與外界的聯係。”


    “如此說來,他們很有可能還活著?”


    “確實如此。”


    得到確切的答案,謝靈通仿佛被打了雞血,瞬間活了過來,朝眾人打了聲招呼,精神抖擻地收拾麵前雜亂的物件,下一秒卻“咣”地一頭栽倒在地,原來是離湛收回了他體內的翎羽。


    此後,謝靈通整整休養了半個月才大致恢複了過來,離湛說,第一次使用天問,這麽短時間便恢複泰半,已屬難得。


    對於離湛表現出來的博學眾人雖覺得不可思議,但一想到他來自某個不世出的隱門,又覺得理所當然。


    這個世界廣闊無垠,總有一些不愛俗世紛爭的高人選擇隱居世外,這些人中不泛曾立於世界巔峰的至尊大能,即便他們已經不在世,留下的傳承也足以令世人矚目,而他們的後代以及門下子弟得以心無旁騖地鑽研各方武學技藝,年紀輕輕有過人學識技藝也不足為奇。


    又是兩個月過去,又禍害了數個隱門之後,那群神秘的黑衣人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而五十年一屆的仙門大比召開在即,近來飛揚跋扈的博望宗也收斂了許多,估計在為繼任超宗之首做準備。


    這段時日,除花籬外,凡是真仙境以上的弟子都被扔到九層塔或幻石林進行嚴酷的操練,玉仙級別的則進入祖地特訓。


    距離仙門大比還有一個月時間,玄冥子出乎意料地醒來,且一醒來便心有感悟,直接閉關去了。


    於是,花籬、離湛、吳鬧這三個“閑雜人等”便被人遺忘了,每天在穿雲峰上到處晃蕩,吃了睡睡了吃,好不愜意,盡管如此,花籬和吳鬧的修為卻穩步上升,甚至比那幫被天天操練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的弟子進步還快。


    吳鬧就別說了,浮生殿新主,自帶招恨體質,隻要浮生殿在,這家夥就算睡著也能進步神速。而花籬,雖然浮生路上收獲不大,但在拿了浮生殿的雪魄琉璃之後,發現隻要雪魄琉璃在手,就算不修煉修為也在不斷上漲,於是,某人便懶得更理所當然了。


    至於離湛,在集體狂奔的階段,他要修為一點不漲,未免若人注目,所以,他也適時讓自己突破玄靈境,不痛不癢地曆了個“劫”,“進階”真仙境。


    仙門大比在北荒的萬妖穀進行。萬妖穀稱為穀,其實是一片地域寬廣,地形複雜的蠻荒之地,這裏生活著許許多多實力強大的魔獸和妖獸,在人類無法踏足的一些神秘區域,甚至生活著大量已經化形的魔獸或者妖獸。


    萬妖穀也是仙門獵殺魔獸、妖獸,獲取魔晶、妖珠的首選之地。


    魔晶和妖珠是魔獸和妖獸力量的源泉,也是它們區別於普通獸類的原因,憑借魔晶或者妖珠,它們可以像人類一樣不斷進階,甚至生出靈智,化身為人。


    而對魔獸、妖獸極其重要的魔晶、妖珠同樣是修士夢寐以求的寶物,能助人類修士快速提升修為,且魔晶、妖珠的品級越高,對修煉的助益越大。


    由於人類無休止的獵殺,萬妖穀的魔獸和妖獸數量一度下降到了影響種族繁衍的地步,這時,一群居於萬妖穀深處的化形魔獸、妖獸齊齊現身人前,與人類修士大戰三天三夜,以絕對碾壓的實力將人類修士逼得落了下風。


    當時參加人獸大戰的高階修士都震懾於化形魔獸、妖獸的強大實力,又實在弄不清萬妖穀深處還有多少這樣實力驚人的大能,加上這些化形大能也沒有為難人類修士的意思,隻是痛斥人類對低階魔獸、妖獸濫殺太過,以至於許多獸類幾乎無法繁衍生息,長此以往,萬妖穀的低階獸類將有滅絕之危,不僅影響人類修士持續獲取修煉資源,也影響了他們這些高階魔獸、妖獸的進階。


    知道這些化形魔獸、妖獸並沒有因為人類獵殺獸類而進行報複的意思,人類修士都鬆了口氣,鬧到最後才知道,這些家夥竟然也是靠獵殺吸食那些低階魔獸、妖獸的血肉魔晶、妖珠進階的,不禁對他們這種同類相殘的修煉方式報以同情之心。


    不過想想也釋然了,相對於這些擁有高級靈智,能化身成人的魔獸、妖獸來說,那些甚至還沒開化的同類跟人類宰殺烹食的雞鴨牛羊沒什麽區別,同為靈長類,人類還不是時常烹食猿類,也沒見誰有心理負擔。


    既然不是來尋仇的,且看樣子那些化形大能也沒有進攻人類世界的意思,那就萬事好商量,量議了兩天,雙方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聲明,人類不得擅闖高階魔獸、妖獸的地盤,而他們也不得進犯人類世界;如果雙方在萬妖穀狹路相逢,需各自退避,不得隨意挑釁。


    在眾條約中,最重要的一條是,為了給低階魔獸、妖獸休養生息的時間,人類需五十年才能進行一次大規模的獵殺活動,且如非必要,盡可能不殺獸類幼崽及母獸。


    仙門大比,比的自然是獵殺魔獸、妖獸的數量以及品階,要知道,魔獸、妖獸的品階越高,越難對付,尤其一些力量型的魔獸,往往身形龐大、皮堅肉厚,尋常刀劍砍在身上也能毫發無傷。而品階較高的妖獸,往往比較狡猾,很難尋找它們的蹤跡,就算不小心被發現,它們也往往能輕易逃離人類的追蹤,再不然幹脆將人類引往更高級別的魔獸地盤上,趁雙方打得不可開交時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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