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籬渾身包裹在妖異的紅光中,鮮血源源不斷地自掌心流到黑色的水晶球上,很快,水晶球的表麵變成了刺目的鮮紅,而水晶球的內部,稍稍安分了片刻的白影又劇烈翻騰起來,一道道似真似幻的人影瘋狂地衝撞著水晶球的內壁,使得整個祭壇都在微微顫抖著。


    “小晉,趁現在,幫花花將血引入水晶球內部。”


    “好。”胡利晉話音才落,人已飛身而上。


    直到此時,胡利晉才發現,花籬的眼神渙散,明顯正處於神識遊離的狀態,頓時有些吃驚,動作也有些遲疑起來。


    “小晉,還愣著幹什麽?快點幫助花花將血引入,再待下去花花將有性命之危!”花籬的父親焦急地催促。


    飛快地瞥了眼神情緊張的小師叔夫婦,胡利晉咬了咬牙,雙手掐訣,將源源不斷自花籬掌心溢出的鮮血引入水晶球內部。


    果然,殷紅的血進入水晶球內部,那些瘋狂的白影瞬間安分下來,可胡利晉還來不及高興,忽然一陣強悍的吸引力襲來,隨即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以守護者的姿態守在花籬父母身邊的石頭目瞪口呆在望著空蕩蕩的祭台,不明白好好的兩人連同那巨大的水晶球怎麽就突然間憑空消失了。


    不過石頭的呆滯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隨著兩人的消失,整個空間都在微微震動著,並且這震動越來越強烈,不多時,隨著一陣“哢嚓”聲響起,像是誰驟然往天空砍了一刀,半空中出現了一道裂痕,隨著裂痕的擴張,一股恐怖的風暴正在逐漸形成,內中傳遞出的超強威能,即使是從未見識過風暴威力的石頭也隱隱生出了懼意。


    正在不知所措中,石頭驚奇地看見前一刻還半死不活的花籬的父母相攜著站了起來,一頭飄逸的金發瞬間變成黑色,如同一匹上好的絲綢垂在身後,下身也驀地變成了一條粗壯的蛇尾,一股仿佛來自洪荒的強悍氣息從兩人身上傳出,讓身具逆天妖獸血脈的石頭直接就跪了。


    頭頂著風暴的花籬母親望了一眼匍匐在兩人腳下渾身簌簌發抖的石頭,淡淡地說:“若是你願意等花花歸來繼續跟隨在她身側,便隨我出去,若是不願,我便送你回生長的故地。”


    盡管從身體到靈魂都在顫抖,但石頭略微猶豫了一下便堅定地說:“我願意隨你們出去,靜候女神大人回歸。”


    “好。”花籬母親也不多言,手一揮,石頭便倏地消失在了原地。


    “我們走吧。”花籬的父親朝妻子伸出了右手。


    “嗯。”花籬的母親輕聲應道,頓了一下,眼中露出些許擔憂,“哥哥,你說,花花和小晉會平安歸來嗎?”


    “會的,”麵容溫和的男人握緊妻子的手,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我們要相信他們!”說完,擁著懷中的妻子驀地化成一縷虛影朝著頭頂的風暴眼掠去,劇烈的“哢嚓”聲響起,像是冰湖被擊穿,整個天空都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隨後裂開的天空慢慢合在了一起,晦暗不明的岩漿世界又恢複了固有的平靜,千年不變。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睡夢中,花籬感覺自己像是躺在隨波逐流的小舟上,又像是躺在媽媽溫暖的懷抱中,一睜眼,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懷中。


    花籬下意識地尖叫一聲,掙紮著要離開那男人的懷抱。


    “花兒,莫要胡鬧。”穿著古怪長袍,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身後的男人微微皺眉,“你受傷了,為師帶你回去醫治。”


    受傷?花籬這才注意到身體上傳來的鈍痛,同時也意識到了不對——這個自稱是她師父的人,為毛長得那麽高大啊?


    過了好一會兒,花籬才反應過來,並不是那男的長得如何高大,而是,她變小了。花籬不禁在心裏吐槽:一言不合就變小孩,這天妖族的血脈也真沒誰了。


    因為見過好幾次胡利晉變成小孩,對於自己突然之間變成小孩,花籬感覺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隻是,這裏到底是哪裏?這個自稱她師父的家夥又是誰?


    花籬回想了一下,自己前一刻明明還在與那該死的水晶球作抗爭,怎麽下一刻就莫名其妙到這裏了,而且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師父……該不是,這裏就是老爸老媽所說的夢境吧?可是如果這是夢境,好像也太真實了吧,不是說夢裏不知疼痛嗎?怎麽她感覺渾身上下像被車輾了般疼痛?


    ——難不成,她穿越了?


    懷著一肚子疑問,花籬被帶到了一間簡陋的茅草屋裏。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花籬看見她的便宜師父從門口出去,隻一會兒又抱著一個渾身血跡,昏迷不醒的小孩走了進來。


    “小屁孩——”花籬驚叫起來——那看起來不知死活的小孩可不就是胡利晉!


    “他怎麽樣了?有沒有事?”


    “沒事,”花籬的便宜師父微微皺眉,“隻是一些皮外傷罷了。”


    “那個,先生,我和小屁孩是怎麽回事?”


    “叫師父!”花籬疏離的語氣令男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你不知道怎麽回事?”


    “就是不知道才會問師父您啊。”見便宜師父的臉色似乎變得有些陰沉,花籬趕緊撒嬌道。


    見便宜師父果然臉色緩和了些,花籬不由在心底默默吐槽:沒想到我花籬一把年紀了竟然還要撒嬌賣萌。


    “你和這個小家夥一同闖進了劍齒虎的地盤,我趕到時你們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好在受傷不重,倒是不遠處兩隻成年劍齒虎死得頗為蹊蹺。”便宜師父微側著頭似乎有些疑惑,“當時可有外人在場?”


    “這個,我也不知道。”


    “不知?”便宜師父定定地望著花籬,直到花籬感覺自己的身軀在這犀利的目光下變得略微有些僵硬,他才收回目光,淡淡地說:“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


    目送那飄逸的身姿消失在門口,花籬輕籲了口氣——太可怕了,明明那麽溫和的一個人,為什麽剛才她會有種被一頭猛獸盯著的感覺?


    屋內安靜了下來,花籬雖然心中掛著無數個問號,但想到渾身血跡躺在她身旁的胡利晉,隻得通通放到一邊,扭過頭喊道:“喂,小屁孩,死了沒?沒死的的話就吱一聲。”


    花籬並不知道,此時她的便宜師父正站在窗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後很快轉身離開了。


    花籬叫了一陣,見胡利晉完全沒有反應,隻好安靜下來,靜靜思考現狀。


    很快,花籬就現在的境地得出三個結論:第一,她和胡利晉正身陷奇異的夢境中;第二,兩人掉進了一個小世界中,被這個自稱是她師父的人給救了,然後“被徒弟”了;第三,兩人穿越到了一個陌生的時空,成為這個時空兩個真實存在的人物。


    直到半個小時後,便宜師父端著兩碗淺褐色的藥汁進來,花籬還沒弄清楚他們到底身處何方。不過花籬決定了,不管這是不是夢,且先做個乖巧的病人,等身上的傷好了之後再做打算。


    便宜師父小心地將花籬扶起,喂她喝藥。酸辣苦澀鹹五味摻雜在一起的藥汁一入口,花籬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團。


    還以為以前喝過的黑糊糊的中藥已經是世上最極致的味道,沒想到這碗看起來還算清透的藥汁口味更加清奇,一口下去,難受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師父,可以不喝嗎?”望著又湊到嘴邊的勺子,花籬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不可以!”某師父不容置否地說。


    又吞下一口五味齊全並且夾雜著怪異腥臭味的藥汁,花籬決定長痛不如短痛,讓便宜師父將藥碗端過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將整碗藥灌進了肚子。


    ”呃——“好不容易強忍住嘔吐的衝動,花籬已是兩眼淚汪汪。


    望著手中瞬間空了的白瓷藥碗,便宜師父似乎又走神了。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碗,墊高枕頭讓花籬靠躺下去,然後扶起胡利晉喂藥。將最後一滴藥汁灌進胡利晉的肚子,便宜師父滿意地放下了碗,拋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消失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再次睜開眼,外麵已是月朗星稀,借著從窗口透進來的月光,花籬看見胡利晉依舊處於昏睡中,隻不過氣息不再像白日裏那麽紊亂。


    花籬嚐試著動了動手腳,奇異地發現自己竟然能自由活動了,自然不願再“躺屍”,慢慢地爬了起來。


    直到這是她才發現自己和胡利晉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換過了,想到幫她換衣服的八成是他的便宜師父,不禁有些尷尬。不過回頭一想,自己現在不過是個還沒發育的小女孩,被看了身體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在現代,婦產科的男大夫比比皆是,也沒見幾個真正介意的,便很快把這事拋到腦後去,跪坐在胡利晉旁邊,思索著要不要將這貨掐醒。


    想了想,花籬還是決定先不吵醒他,於是伸手想要幫他整理一下微敞的胸襟,不料手還沒碰到衣襟,胡利晉猛地睜開了眼,突兀地向旁邊一滾,蜷起身子抱成一團,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縮在床頭瑟瑟發抖,怯懦地投向花籬的目光裏充滿了恐懼,好像她是一頭吃人的凶獸。


    花籬一呆,沒好氣地說:“臭小子,躲什麽躲?難道我會吃了你不成?”


    “不要——”胡利晉霍地彈跳而起,瞬間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迅速縮回了床角,顫抖著說:“別……別吃我,我……我一點也不好吃……”


    胡利晉的話讓花籬為之氣結,這小子是真傻了不成?她看起來像吃人的妖怪嗎?


    習慣性地敲了胡利晉一個響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花籬便被一聲淒厲的尖叫嚇得差點掉了魂。


    好不容易回魂的花籬一巴掌把胡利晉拍倒在床上,大吼:“閉嘴——”


    尖叫聲戛然而止,五六歲大小的男孩抱著腦袋伏在床板上,渾身顫抖如篩糠。


    花籬望著嚇壞了的小男孩,無語到了極點。低頭看了看自己在皎潔的月光下白皙柔和的雙手,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臉上並沒有奇怪的疤痕,臉型也正常,五官也沒有長歪,沒道理把人嚇成這樣子啊。


    花籬實在不知拿這個不在常態的小屁孩怎麽辦,猶豫了好一會才“喂”了一聲,沒想到他竟然怪叫一聲,霍地滾下床,連滾帶爬地朝門口奔去。


    正在這時,木門“吱呀”一聲從外麵打開,一條頎長的人影披著月光站在門口,宛若仙人。


    “先生,救我——”


    胡利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慌忙抱住那人的雙腿求救。


    那人任由胡利晉抱著,半晌沒有動靜,宛如木頭。


    半天得不到回應,胡利晉惴惴不安地抬起頭,驚恐猶在的雙眼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


    胡利晉下意識地鬆了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跪坐在地。


    那人深深地望了胡利晉一眼,長腿一邁,直接從他身上跨過,進屋,點亮桌子上的一盞蓮花青銅油燈,俯身以手背探了探花籬的額頭,滿意地點了點頭:“恢複得不錯。”接著變戲法一般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個放著清粥小菜的食盒,將裏麵的食材一一取出擺在桌子上,微笑著朝花籬招呼道:“一天沒吃東西,餓了吧?來,這是為師親自為你做的,你嚐嚐,看看合不合口味。”


    這人,自然是花籬消失了半天的便宜師父,聽他寵溺的語氣,讓花籬瞬間想起自己的老爸。以前,老爸也常常獻寶似的將自己做的食物端到她麵前,滿臉希冀地征求她的意見。雖然老爸做的東西實在是不怎麽樣,時常遭到母女倆的集體唾棄,但他依舊樂此不彼,當然,母女倆雖然口中百般嫌棄,但每次老爸做的食物兩人都非常給麵子地一掃而光。


    眼前的食物看起來簡單,隻有一小鍋小米粥,兩三個素炒山珍,但奇異的香味瞬間令花籬感到饑腸轆轆。


    花籬用力吸了吸鼻子,歡快地跳下床,快速地跑到桌子前坐好,趁著便宜師父為她盛粥的當口,一眼瞥見胡利晉依然可憐兮兮地跪坐在門口,跑過去連拖帶拽地將他塞進一張椅子裏,將一碗小米粥推到他麵前。


    許是有了花籬的便宜師父在,胡利晉的在花籬麵前顯然沒那麽驚恐了,但一看見花籬笑著朝自己露出一口白牙,不由“咕嘟”咽了一口唾沫,屁股朝遠離花籬的一邊挪了挪,目光不時瞥向屋外。


    “若是不介意被野獸連皮帶骨吃掉,盡管出去便是!”清冷的聲音傳來,胡利晉的身體一僵,顯然想到了什麽,麵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胡利晉的反常讓花籬很是懷疑她遇到了個假的胡利晉,不過她現在真的沒心思去考究,她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麵對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清粥小菜,早已饞得仿佛有個爪子從喉嚨伸出來,往胡利晉手中塞了一雙筷子,自己便風卷殘雲般掃光了一大碗粥以及桌上的大半菜肴。


    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放下碗筷,花籬才發現胡利晉連筷子都還沒動。


    “喂,小屁孩你幹嘛不吃?要不要我喂你?”


    “啊……不不不……不要……”胡利晉像是才回過神,忙低頭胡亂扒食碗裏的粥。


    “別光喝粥,吃點菜啊,很好吃的!”花籬很自然地挾起一大筷子香菇筍片放進胡利晉的碗裏。


    便宜師父的目光微微閃了閃,但沒有說什麽,隻是望著胡利晉的眼神深邃了些。


    看胡利晉有些僵硬地將碗裏的菜咽下肚子,花籬轉頭便發現便宜師父的麵前空空如也,隨口問道:“師父您不吃嗎?”


    便宜師你淡淡道:“我吃過了。”


    花籬“哦”了一聲又轉頭去催胡利晉,直到他在她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將所有食物吃光之後才罷休。


    吃完晚餐,便宜師父交待了幾句便端著餐具出去了,倒是胡利晉,對今晚得和花籬同住一間屋子的安排欲哭無淚。


    吃飽喝足,神清氣爽,是“拷問”這個小屁孩的好時機。


    很快,花籬將一臉驚恐的胡利晉堵在一個牆角,繃著臉問道:“你是誰?家住哪裏?家中親人姓誰名誰?”


    迫於威脅,胡利晉隻得抱頭自報家門。


    據胡利晉交待,他家在穿雲嶂腳下的洛川鎮胡家村,他的名字也叫胡利晉,父親胡潛,是一名獵人,母親早逝,家中還有年邁的奶奶和十歲的哥哥。


    有鼻子有眼的描述,花籬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胡利晉是異時空裏的另一個胡利晉。


    沒辦法了,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天亮後他九成九會央求她的便宜師父送他回家的,雖然她很希望他能留下來,但人家有家有親人,沒道理占著人家不放。


    唉,糾結!睡覺!說不定一覺醒來她又回到原來的世界中了,雖然那個世界在她眼中已經魔幻化了,但至少有她熟悉的飛機輪船汽車以及稀奇古怪的電器。


    至於這個時空的小屁孩,被他扔在床上恐嚇一番,倒也老實了,隻是這貨大概緊挨著床邊像僵屍一樣躺著睜了一夜的眼,早上起來時兩隻黑眼圈堪比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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