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外頭因為地震仍亂成一鍋粥的時候,花籬的房間內驀然金光一閃,一名俊美的青年抱著花籬出現在房中。


    小心翼翼地將花籬放在床上,俊美青年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撫著下頷思忖片刻後,雙手結出玄奧的手印,一道微光閃過,整個房間便像被蕩漾的水波包圍了。


    “你,出去,但凡接近這幢房子的人,讓他睡上一覺。”俊美青年指著門角賊頭賊腦探出半邊腦袋的小花蛇絲絲命令道。


    絲絲接到命令,略一點頭,飛快地自門角溜了出去,那速度,比起上次在廁所被胡利晉威脅時還要快上一倍。


    俊美青年手倏然一揮,房間的門便悄然合上,並落了鎖。


    回頭望了一眼麵無血色的花籬,微歎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撫過花籬光潔的臉頰,低聲道:“笨女人,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就真的要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笨女人了,這墨家,委實可惡!”


    俊美青年咬牙切齒了好一會兒,忽然聽見花籬口中逸出一聲痛苦的輕吟,不由麵色一鬆,轉而變得柔和起來,望著花籬喃喃道:“算了,念在那幾個老東西在最後關頭不惜折掉幾年壽命也要護著你,小爺我就先不去找他們晦氣,不過,小爺我是有仇必報之人,不讓他們出點血小爺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墨家山莊因為地震引起的恐慌很快平複下來,為了預防接下來可能發生的餘震傷及眾人,墨家的各級人員有序地把帳篷和應急照明設施搬到了空曠處,為眾人搭起了臨時的休息場所。


    最後清點人員時,發現少了花籬和胡利晉,於是管家派了人去尋找,幾乎找遍了整座山莊都沒找著人,此外還發生了一件怪事——兩名本想進入花籬所在的小院找人的傭人,一接近小院便莫名倒在地上睡著了。


    從洞穴裏出來的墨明瀚和墨明治從管家口中得知這事,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了然。


    於是墨明治淡定地告知管家不用找了,說人在他那兒。


    打發走了管家,墨明瀚和墨明治一直守在小院外,直到天快亮了,才看到一個俊美青年從花籬的房間走到陽台上,居高臨下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衝天而起,背後雙翼展開,轉瞬消失在了夜空中。


    見天妖族人離開,墨明治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花籬此時的狀況,可當他和墨明瀚到了樓上,卻發現怎麽也靠近不了花籬的門邊,不用猜也知道天妖族人用了結界之類的秘法。


    無奈,墨明治隻得在墨明瀚的勸說下下到一樓的客廳等候。


    不一會兒,墨明澋也聞訊跑了過來,兄弟三人在樓下喝酒聊天,倒也不嫌太過無聊,隻是墨明治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瞟到樓梯口。


    早上七點,生物鍾一向有規律的花籬自然醒來,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腦袋,起床,洗漱,換衣,然後去隔壁敲胡利晉的房門。


    當臉色依舊不太好的花籬伴著哈欠連天的胡利晉出現在樓梯口,墨明治微顯激動地放下高腳酒杯,奔向前去,急切地問:“花花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事啊,能有什麽事?不過要說到不舒服還真有點,你家的床是假冒偽劣的吧?一覺起來腰酸背疼不說,連腦袋都昏昏沉沉的。”花籬揉著後頸大大咧咧地說,然後鼻子用力嗅了嗅,隨即退後兩步,捏著鼻子嫌棄地說:“老板您一大早就借酒消愁,失戀了這是?”


    這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語氣,瞬間將墨明治心中的憂慮抹去,心情一下子變得明朗。


    於是他哈哈一笑,自然地伸手敲了花籬一個爆棗,“竟敢調侃你家老板,該罰。”


    “啊喂,老板你下手這麽重,把我敲傻了可怎麽辦!”花籬抱著頭痛呼一聲,隨即大聲抱怨道。


    “沒事,你要真傻了就給我當個端茶送水的丫頭吧,保證不虧待你。”墨明治半真半假地說,眼睛裏藏著濃濃的笑意。


    “鬼才要當丫頭,老板你給我多加點工資得了,反正你錢多多,不介意接濟一下貧窮的員工吧?”


    “想得美,要加工資得看你的工作表現……”


    兩人一邊拌嘴一邊往客廳走去,看著還挺和諧的,走在後麵的胡利晉卻眉頭微蹙,雙唇緊抿,感覺有點小不開心。


    墨明瀚和墨明澋見花籬沒什麽事,打了聲招呼便起身離開。


    離去之時,墨明澋將手臂擱在墨明瀚肩膀上,搖頭晃腦道:“哎呀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隨!又有人心甘情願淪陷其中,可喜可賀,可悲可歎!”


    目送那遊吟詩人一般抑揚頓挫地念念叨叨離去的墨明澋,花籬疑惑地回頭朝墨明治問道:“你家老三,經常這樣腦子抽風嗎?”


    墨明治聞言差點笑抽,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說:“咳,那個,我家三哥的確時不時腦筋抽風,是一名嚴重的中二病患者,花花你別少見多怪哈。”


    “哦,原來是這樣!”花籬恍然大悟,“那他吃藥了嗎?腦子有病可是要堅持吃藥,不然效果不好。”


    剛走出門口的墨明澋聽聞兩人的對話,腳下一個踉蹌,回身瞪了一唱一和的兩人一眼,卻見墨明治朝他揮了揮手,一臉欠揍地笑道:“三哥,記得回去吃藥哦!”


    墨明澋氣得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挽起袖子就要衝過來跟墨明治打一架,卻被墨明瀚推搡著出了門,遠遠地,墨明瀚的聲音隱約傳來:“行了行了,小三,都說掉進愛情旋渦裏的人是不可理喻的,消消氣,別跟他們一般計較……”


    花籬望著空無一人的大門,一臉呆滯——她?跟墨明治?掉進愛情的旋渦裏?


    那混蛋哪隻眼睛看見她掉愛情旋渦裏了?不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她是墨明治找來哄騙老爺子的嗎?


    看來她是不能對墨家人心存美好幻想的,原本以為,墨家也就有點冷淡,給人以穩重之感的墨明瀚還有幾分大家風範,可這廝,怎地一轉眼就成了嘴欠的八卦男了?


    再次感歎——這墨家,真沒一個正常的!


    墨明治帶著花籬去吃了早飯,然後哈欠連天補覺去了。


    直到此時,花籬才知道昨夜裏發生了地震,除了她和小屁孩,山莊裏大部分人幾乎都沒睡好,天亮後很多人紛紛補覺去了。有些膽子大的回到屋裏去睡,膽子小的便打算未來的幾天都呆在帳篷裏了。


    心知肚明的墨家人和那五個老頭子自然不會跑去睡帳篷,可地震發生的原因又不好解釋,隻能任由那些人胡亂猜測。


    墨家兄弟溜去睡回籠覺去了,吩咐沒事別去打擾他們。


    花籬本想叫人送她和胡利晉回去的,但還沒來得去和管家說,胡利晉就被歡跑過來的薇薇纏住了。看著小女孩快樂的笑容,再聽姚倩倩說薇薇已經很多天沒這麽笑過了,於是要離開之類的話硬是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花籬想想反正老板也偷懶沒去上班,她跟著多休息一天似乎也不算罪過,反正她還蠻喜歡墨家山莊的環境的,就當出來度假得了。


    於是花籬決定多留一天。


    午後,胡利晉不知帶著薇薇去哪裏玩了,而墨家老二老三帶來的那兩名溫婉美女也已被專車送回了市裏,偌大的歐式建築裏,隻剩下花籬和姚倩倩兩人。


    看外麵陽光正好,兩人便提了些飲料到院子的花蔭下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坐在姚倩倩旁邊,花籬對這個看起來柔弱溫順,實則要強得連墨明淵那麽霸道的人也無法完全掌控的女人感到十分好奇。


    “姚姐,你和墨明淵……還好吧?”明知別人的私事不該隨便打聽,可花籬還是忍不住多嘴。


    姚倩倩一聽這個名字,眉頭便不自覺地蹙起,“花籬,別提他好嗎?”


    “可是你們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你們大人怎麽樣都無所謂,可是薇薇還那麽小,這樣下去對她的成長很不利,你難道沒發現,這才半個月,薇薇就變得敏感而憂鬱?”


    “我知道,可我能怎麽辦?墨明淵那混蛋,把我們抓來當犯人一樣守著,還拿江易父子倆的性命威脅我,我就像壓在五指山下的孫猴子,怎麽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你說,我能怎麽辦?”


    “那你的心是怎麽想的?我聽墨明治說,你和江易其實並沒有結婚?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墨明淵?”


    姚倩倩聞言,眼簾一垂,並不作聲,隻是拚命將手中握著的一大罐啤酒仰頭往口中灌,不一會兒,她便被嗆得拚命咳起來,直咳得彎下腰半天緩不過氣來。


    花籬見狀嚇了一跳,連忙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邊懊惱地說:“對不起姚姐,你別激動,我我我……我沒別意思,我隻是……隻是……”


    花籬“隻是”了好一會兒也找不到能用的詞句,隻能拚命地道歉。


    姚倩倩的咳嗽聲好不容易壓了下去,緩過氣來後微喘了幾下,抬起頭來望著花籬,那通紅而隱帶淚光的雙目,倔強而又絕望的麵容鎮住了花籬,在她怔住的時候,冷不丁雙臂被姚倩倩抓住。


    “你知道什麽是愛嗎?你嚐過愛得完全失去自我,愛得壓抑又絕望的滋味嗎?是,我愛墨明淵,愛到心裏再也容不下別人,愛到失去再愛的能力,愛到日日麵對另一個優秀的男人,腦中卻隻想著他的麵容……可是這又能怎樣?”


    也許是長久壓抑的心情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姚倩倩歇斯底裏地衝花籬喊道,“我所愛的人並不稀罕這份愛,甚至將它隨意踐踏,我也是人,我也有尊嚴,也會疼痛,所以,除了遠走我還能怎麽辦?


    這麽多年過去,我以為自己能忘掉他,可是,不能,再一次見到他,他竟然坐在了輪椅上,我的心很痛,痛到無法呼吸,可他看我的目光仍是那麽凶狠,凶狠到令我瞬間想起自己曾經承受的恥辱,凶狠到讓我感覺想要照顧他下半生的念頭是如此可笑……


    你讓我怎麽辦?有時候我也想站到他麵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墨明淵你他媽的有本事就娶了我,老娘我就是要跟你耗一輩子怎麽了?


    可是我不敢,我害怕得到的是更大的恥辱,我害怕自己因此而活不下去,我還有薇薇,那是我跟他的孩子,這一輩子,我隻想,也隻會跟他生孩子,可他不懂,他不懂……嗚嗚……


    姚倩倩像個孩子一樣靠在花籬的肩膀上慟哭不已,花籬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隻好輕拍她的背脊以示安慰。


    由於這座小院地處偏僻,且由於墨家兄弟曾明令,若沒有山莊內特殊的傳喚設備召喚,閑雜人等不得隨意靠近這座小院,所以,盡管姚倩倩這般盡情哭訴,卻沒人前來打擾。


    隻是花籬和姚倩倩都不知道,圍牆外的一叢花蔭下,坐在輪椅上的墨明淵已經停留了許久,頭頂上,肩膀上,曲在輪椅上的雙腿都落滿了細碎的花瓣。


    聽見圍牆內斷斷續續的哭聲漸漸止歇,墨明淵在花蔭下晦暗不明的麵容抬起,迎著從花叢中漏下的陽光,那張一向冷酷的臉上竟漾滿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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