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籬的公司,還有大約一個小時就下班了。花籬把胡利晉留在公司樓下的一間風格別致的茶餐廳,點了一些點心飲料,交待他就待在這裏哪兒也不許去,靜候她下班。


    花籬走後,胡利晉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扇落地琉璃窗前,口中叼著一根吸管,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一杯柳橙汁,眼睛散漫地投向街上來往的行人。


    至於桌子上的點心,胡利晉連嚐一口的欲望都沒有,這些香氣撲鼻,外表誘人的點心在胡利晉眼中隻有——雜質,雜質,所處不在的雜質。


    “哥哥,你一個人嗎?”一個軟軟嫩嫩的嗓音忽然在胡利晉耳響起。回頭望去,隻見一個懷抱小兔娃娃,穿著淺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站在旁邊好奇地望著他。


    看清小女孩的容貌,胡利晉眼睛一亮,坐正了身子,“是啊,小妹妹你也是一個人嗎?”


    “不,我媽媽在那邊——”小女孩伸手指向一個正微笑著從服務員手中接過餐牌的年輕女子。胡利晉望過去的時候,那女子正好朝這邊望來,雖然眼睛對上的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可她還是朝胡利晉頷首微笑,顯示出極好的教養。


    “我可以坐在你對麵嗎?”小女孩子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問道。


    “當然可以!”胡利晉將自己的餐盤往前麵一推,“你要吃點心嗎?”


    “我可以吃嗎?”小女孩的眼睛一亮,迅速在胡利晉對麵坐下,有些垂涎地盯著那些點心。


    “當然可以,這些是我姐姐點的,我不太喜歡吃。”


    “可是,媽媽說不可以吃陌生人的東西,我要問過媽媽才行——”


    眼角瞥見自己的媽媽正朝這兒走來,小女孩揮手道:“媽媽媽媽,坐這兒。”


    小女孩的媽媽走過來,說了聲抱歉,便在胡利晉對麵坐了下來。


    “薇薇,你又調皮了。”年輕的女人寵溺地刮了刮小女孩的瓊鼻,“告訴媽媽,你有沒有給小哥哥添麻煩?”


    “才沒有呢,不信你問哥哥。”小女孩不滿地噘起了嘴。


    年輕女子安撫地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頂,轉向胡利晉微笑道:“小朋友,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你家人呢?”


    “我姐姐在樓上的公司上班,叫我在這裏等她下班。”


    “這樣啊——”年輕女子聞言不再追問,轉口道:“你不介意我和薇薇坐這裏吧?”


    “不介意。”


    於是,胡利晉開始了不那麽無聊的等候時光。坐在他麵前的母女倆,小女孩天真可愛,妙語連珠;媽媽善解人意,時時顧及他人感受。和她們在一起,絲毫不用擔心出現陌生人之間容易出現的冷場與尷尬。


    和這母女倆坐在一起,胡利晉有一種和妹妹以及母親呆在一起溫馨感覺,母女倆的食物送上來後,在她們的勸說下,胡利晉也吃了不少含雜質頗多的“垃圾食品”。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年輕女子的電話響了起來。接過電話,她摸摸小女孩的腦袋微笑道:“薇薇,爸爸叫人開車來接我們回去了,我們要跟小哥哥說再見囉。”


    “討厭,人家還沒和哥哥說夠話呢!”小女孩不高興地說,“爸爸一定又是叫秦伯伯來接我們,媽媽,你叫秦伯伯再等一會兒好不好?”


    年輕女子為難地看看自己的女兒,又看看獨自坐在一邊的胡利晉,想了想,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好了,我們可以多待一會兒,不過等哥哥的姐姐下來我們就一定要走了。”


    “好的,媽媽!”


    小女孩開心地摟著母親的脖子撒了一會兒嬌,又將小腦袋湊過來問胡利晉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忽然,前台傳來了一陣騷動。胡利晉抬頭望去,隻見幾名黑衣墨鏡的壯碩男子徑直走來,在胡利晉還沒弄清楚情況時,兩名男子將年輕女子架起來就往門外走,另一名男子迅速抱起小女孩跟在他後麵。


    “薇薇……你們是什麽人?”年輕女子一陣慌亂過後,很快恢複了平靜。


    “墨家。”一名黑衣男子冷冷吐出這兩個字,女子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卻不再掙紮,任由那那些人押著朝店門走去,隻是雙唇抿得死死的,看了一眼在另一名黑衣人懷中拚命掙紮的薇薇,眼中閃過一片痛苦。


    這些黑衣人當街擄人的行為令人氣憤不已,但看這些家夥行動起來訓練有素,氣勢非凡,顯然是某個神秘組織成員,一般人還真沒那個膽站出來抗議。


    這些黑衣人帶著人迅速撤退,其間茶餐廳的兩名保安過來阻止,但還沒兩個照麵便被打趴在地。


    另有一名帶著朋友過來聚餐的小夥子顯然是位跆拳道高手,跟三名黑衣人打了幾十個回合也不落下風,然而那些黑衣人顯然無意與人糾纏,其中一名黑衣人霍地抽出一支黑洞洞的手槍指著年青人的腦門,冷酷地說:“再動一下讓這餐廳所有人為你陪葬。”


    年青人果然不敢再輕舉妄動,而周圍的人在黑衣人抽出手槍的刹那一片死寂,許多人捂著頭縮到了餐桌底下去,渾身瑟瑟發抖。


    “唉,真是不讓人安生啊!”胡利晉歎了口氣,滑下了座椅,“躂躂躂”跑到抓著小女孩的黑衣人麵前。


    “壞蛋,快放了我妹妹。”胡利晉扯著那名黑衣人的衣擺大聲嚷道。


    “小鬼,快放手,不然連你一塊抓。”黑衣人冷冷道。


    “就不,你不能帶走我妹妹,她要是見不到我會哭的。”


    “哥哥,救我……嗚……”原本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的小女孩,見到胡利晉就像找著了主心骨一樣,嗚嗚哭了起來。


    “你看你看,我妹妹都被你們嚇哭了,你們是大壞蛋!”胡利晉不依不饒地叫嚷著。


    那名黑衣人低頭瞅著這煩人的小鬼,眉頭深鎖在了一起,片刻後冷冷地下命令:“帶走——”


    那被兩名黑衣人架著的年輕女子見狀大叫:“你們放了他,他跟此事無關,隻是一個我們剛認識的小家夥而已,他的家人很快就會尋過來的。”


    那名黑衣人自鼻孔裏“嗤”了一聲,冷冷地再次下令:“帶走——”


    另外一名同樣冷酷的黑衣人上前,一把扭住胡利晉的雙手反綁身後,然後把他扛在肩上大步往前走去。


    “你們——”年輕女人憤然掙紮,“你們不能這樣……唔唔……”


    黑衣人顯然嫌女人多嘴,用膠帶封住了她的嘴。


    花籬從公司出來,剛下樓梯,便見胡利晉被一名黑衣上扛著扔上了車。


    “混蛋,放了我家小屁孩——”花籬彪悍地衝上前,雙掌左右開弓,將車門邊的那名黑衣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再狠狠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然後鑽進車裏企圖將胡利晉扯出來。


    那名被踹翻在地的黑衣人沒料到自己竟然被一個瘋女人打了,一時間臉都綠了,惱恨之下,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踮起腳尖狠狠朝花籬的後心踢去,那淩厲的招式,顯然是要置花籬於死地。


    若是生受了那一腳,花籬不死也得殘。


    正在這時,後邊一名黑衣人斷喝一聲“住手——”飛起一腳將前麵那名黑衣人的攻勢架了下來,手中槍支也同時抵在了花籬的後腦勺。


    “若是不想腦袋飛花,最好乖乖自個上車。”那名拿槍抵著花籬後腦勺的黑衣男子冷冷道。


    被人用冰冷的槍口指著腦袋,任是花籬再彪悍也沒轍,隻好乖乖地上了車。


    “你,跟著她們,這兩人或許還有用,沒見到老板之前誰也不許對他們動手,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哼——”


    那名黑衣人顯然是這夥人的老大,他一開口,那個被花籬打了的家夥雖然麵露不甘,卻也隻得恭敬地應了聲“是”,將花籬往胡利晉往裏邊一推,隨之擠進了車子。


    黑衣人頭兒上了後一輛車子,一行四輛車子飛速離去,很快淹沒在茫茫車海裏。


    坐在奔馳的汽車裏,花籬抱著胡利晉,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神色陰鬱的黑衣人……丫的,這死鬼鐵定是趁機報複,一個人占據了大半個後排座位不說,那支該死的手槍還一刻不離地抵在她的腰間,隻要她稍微動一下,槍口便往她腰上壓緊了幾分。


    迎上花籬的目光,黑衣人陰惻惻一笑,磨著牙道:“女人,你最好祈禱自己和老板有什麽關係,不然的話……嘿嘿……”


    那“嘿嘿”之後的話不言而喻,花籬聽得頭皮發麻。


    這家夥現在是赤裸裸的威脅了,若到了地頭,他口中的“老板”萬一說一句“他倆跟我沒關係”,這家夥鐵定第一時間拿槍爆了她的頭。


    花籬欲哭無淚——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雖然她並不後悔為胡利晉出頭,可也沒傲骨到視死如歸,如果知道踹了這家夥一腳得來這樣的結果,她一定跪下來抱著他的大腿求爺爺告奶奶死皮賴臉地求他放了小屁孩。


    可人生就是這麽戲劇,早上她還在慶祝自己時來運轉,終於找著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現在卻要提前哀悼自己將逝的生命了。


    反正花籬是打死也不相信這幫麵癱口中的老板跟她有任何關聯的,要真認識這樣的牛人,花籬早就成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中的小雞仔了,人家隨便從指縫裏漏下點麵包屑屑就足夠撐死她了,哪像她為了一份廉價的工作摔碎了無數玻璃心,把自個的臉皮修煉得比城牆還厚。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著花籬當然不願意死,秉承“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人生信條的花籬此時把自己可憐的玻璃心再次埋藏起來,臉上綻放出一個宛如皮條客般黏膩的笑容,風情萬種地向黑衣人拋了個媚眼,甜死人不要命的嗓音軟軟開腔:“哥……”


    拖著長長尾音的一聲“哥”,叫得黑衣人渾身如過電般酥麻起來,然後……然後雞皮疙瘩都冒到眼皮上了。


    “惡……”黑衣人渾身一冷,見鬼似的縮到了車門邊,手中的槍離了花籬的小蠻腰,指著花籬的臉結結巴巴道:“你……你想幹什麽?”


    花籬臉上的笑容一滯——見鬼了,這混蛋一副快要被強奸的小媳婦姿態是個什麽狀況?


    “你你你……你別過來啊,再過來我要開槍了……”那前一刻高冷帥炸了的男人此刻活脫脫一逗人發笑的逗逼,在花籬再次展顏一笑的刹那竟然連槍也拿不穩,再次撿起槍時還把槍拿反了,槍把對著花籬,槍口卻對著自己的嘴巴,最後在花籬的好心提醒下才反轉了過來,然後又在花籬一記殺傷力十足的瞪眼中手一顫,訕笑著放下了槍。


    麵對這樣的逗逼,花籬頓時沒了“勾引”他的興趣,撇撇嘴,屁股往車子中央挪了挪,讓自己和小屁孩坐著更舒服一點,可她屁股每挪一下,那逗逼就往車門邊縮了縮。


    花籬無語地望著那個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縮在車門邊的黑衣人——這混蛋前一刻還恨不得掐死她,現在卻一臉害怕被她掐死的鬼樣子,這家夥絕逼是個嚴重的人格分裂症患者吧?絕逼是這樣子的吧……


    隻是……話說前麵那位隻顧著開車的冷酷帥哥,你的夥伴這麽搞笑你知道嗎?


    看那家夥連耳朵都不曾動一下的,似乎對這樣的場麵司空見慣,花籬隻能感歎——這幫家夥就沒一個正常的。


    隻是花籬沒看見,她旁邊垂著小腦袋的胡利晉嘴角邊噙著一抹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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