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奉之送蘇鎮長出門回來後一直在門前躊躇不前,聽著裏麵屢屢傳來的愉悅之音,不知為何那想要踏出去的一腳總也踏不進去,內心極為的複雜。。。


    石老帶著一幹小廝端碟而出,看見他那樣頗為驚訝,心有所感的揮退小廝之後湊了上去,輕聲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不進去?”說著眼光卻透過門縫掃向內堂,一雙渾濁中帶著清明的眼光充滿了喜悅。


    “嘿嘿,”楊奉之幹笑兩聲,以手掩嘴湊了上去輕輕說道,“石老可知裏麵這位有何名堂?”邊說邊眼光鬼祟的看向內堂,其實他心裏隱隱有一個譜,但是他又覺得不像,心裏貓抓似的,懷中的一大疊票子恍若發燙一樣燙燒著他的胸膛,心癢難撓!


    石老眼光一閃,臉色卻未變,笑指著內堂道,“不若楊掌櫃去問問如何?老朽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說罷踏步而去,瞬間消失在拐角處。


    “哎~”楊奉之伸出的手沒來得及收回,人就已經消失了,懊惱的一揮衣袖,與此同時裏麵傳來了一聲長長的調侃之音,“楊掌櫃不若來問我如何~”


    長長的餘音繞梁,這下不進也得進了,楊奉之咳嗽一聲以此掩飾臉色的不自在,腳步一踏進去瞬間臉上綻開如花的笑容,“奉之來遲,奉之來遲…”


    “嗬嗬…”水雲看了水即墨一眼,指了指一旁的空位道,“楊掌櫃不必客氣,坐吧。”水即墨淡笑不語,眼中寵溺之下一片的無奈,見楊奉之看向他帶著詢問的眼神,輕微點了點頭,楊奉之才舒出一口氣坐下。


    水雲好笑的看著他,想到剛才的種種,絕對不承認是自己把人家嚇壞了…


    幾個小家夥已經吃得飽飽的,看見新上桌的客人,紛紛以各式各樣的眼光看過去,一時間十八雙眼睛同時掃向楊奉之,楊奉之壓力之大如坐針氈,感覺到後背都汗濕了…


    還是水即墨心善,了解他的窘迫,不忍忠實手下受蹉跎,對著水雲微微搖搖頭,水雲接收到他的示意,無可無不可,適可而止,眸光一轉,對著幾個小家夥大氣的一揮手道,“小西鳳帶著弟弟們去找石老,該洗洗刷刷了…”


    接著幾個小家夥在小西鳳的領導下,連同幾個小精靈包括小塔塔一起,魚貫而出。


    原本楊奉之緊繃的身子,也隨著這些視線的離去而消失,沒等他緩上口氣,水雲就輕悠悠道,“不知楊掌櫃想知道小女子什麽事情?小女子必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何?”


    “這…”楊奉之尷尬的看過去,可人家根本就不看他,正低頭和盤中肉作戰呢,頓時想起還有一個主,抬眼望去,水即墨淡笑不語,默默的夾菜伺候,好個貼心!楊奉之狠狠一搖頭,暗罵自己一句,人家貼心關你屁事,想那麽多!心一狠狼膽上來,話就出口了,“不知您和我們公子是什麽關係…”話出口楊奉之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明明他把這個問題放最後一個,怎麽就先問了勒?


    水雲阿諛的看向在桌的水即墨和楊掌櫃,前者一臉淡笑如春日陽光,後者一臉神色變幻,當然更多的是忐忑!喝下一杯果酒,清了清嗓子水雲眼睛眨了眨,語帶曖昧道,“當然…是那種關係呀!討厭…”


    後備嬌羞的語氣讓在座的兩人都顫抖了一下,水即墨臉上笑容嘎然而止,額頭掉下黑線,打了個冷顫,放下筷子,不自然的撫上胳膊,雖然隔著衣料,但他還是摸到下麵起的一層層雞皮疙瘩,而楊奉之則是激動的臉都紅了,一雙眼睛如今精光閃爍來回的掃視二人,心裏隱隱回蕩著“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水雲捂嘴輕笑,那邊水即墨對她投去不認同的眼光,看到楊奉之的表現就知道他想歪了,心裏長長歎了一氣,又很是無奈,一別六年,竟是調皮搗蛋了~


    楊奉之怎麽說也是在雲棧打拚了許久,接人待物,一雙眼睛練得火眼金睛,水即墨的不解析在他看來是不好意思,頓時有眼色的起身告辭道,“手下還有事,就先退下了。”水雲捂嘴發笑,像揮蒼蠅一樣揮手,楊奉之也不等水即墨點頭了,真的很有眼色的快步退了出去,等水即墨人反應過來,哪裏還有他?!


    “雲兒,你實在…實在…”水即墨欲說不說,突然發現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一張俊臉上無奈之色竟顯,接著長長的歎息。


    “嗬嗬…實在什麽?”水雲調笑,看他實在說不出來也不為難,指著剛才楊奉之坐過的位置道,“即墨,你這個雲棧楊掌櫃我覺得可有意思了,不如把人讓給我好了,你說呢?”


    。看著她眨巴著眼睛一臉俏皮的詢問,水即墨哪裏能抗拒,“好!”一個好字瞬間決定了某楊的今後,此時的楊奉之才剛跨進後院,一連串的哈欠隨之而出,頓時仰天無語,天空中一抹幽亮的圓月高掛,又是誰在肖想他?


    第二日,往京城的官道上三匹黑色的虎馬快速奔馳,為首的是兩個一身黑色勁裝的青澀模樣少年,除了身高身量不同,一張青澀稚嫩的臉竟是一模一樣,身後跟著一個青衣胡子男,一臉的苦哈哈的,而這一行正是改裝後的水雲等人。


    天空中依舊一片陰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水來。


    楊奉之緊緊的跟在他們身後,看著前麵並駕齊驅的兩人恍如“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雙眼都快蹦出來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怎麽才一個晚上的時間就什麽都變了呢?明明昨晚以前他還是雲棧的資深大掌櫃,怎麽一覺醒來就變成了她人“小廝”…


    早晨天還未亮,楊奉之的睡房就被石老帶著小廝拿著砍刀破門而入,你沒看錯,真的是破門而入,他睡得死熟,又是孤家寡人,石老自然沒有顧忌,看這個情況他還沒醒,上前拿起茶壺的冷茶倒了下去,那種冰寒刺骨可想而知,楊奉之一睜眼就看到石老帶著兩小廝大馬砍刀的立在床邊,嚇得他一個倒回床上還以為是噩夢…


    石老看他那樣就來氣,他從來不知道有人居然能比豬還能睡,可是公子吩咐的還是得做,一把就把他揪了起來道,“長話短說,公子說你以後就跟著水小姐了,馬上收拾準備一下,到後門等和他們上京。”說罷一揮手就帶著兩個小廝離去,不留下一片身影。


    楊奉之現在依舊還記得那瀟灑回轉的身影,一想起就恨得牙癢癢,叫人就叫人,幹嘛要潑茶呢,害他打了好幾個噴嚏…“哈欠…哈欠…哈欠…”他這是感冒了?


    水雲勒住虎馬,好笑的看著他,想起石老說叫醒他的趣事,頓時調笑道,“楊掌櫃這是感冒了?要不要來兩顆靈藥?”


    “不礙,不礙,趕路要緊!趕路要緊!”楊奉之連連擺手,她給的藥他可不敢吃,說著駕著虎馬就奔速到了前頭,超趕了水雲和即墨他們。


    水即墨看著遠去的身影,頗為歎息,看向水雲的目光顯得很是無奈,“楊掌櫃估計是被你嚇壞了!”肯定的語氣說的水雲都不好意思了,嗬嗬一笑,揚起馬鞭道,“走了…駕…”


    水即墨抬頭看了看陰沉無日可見的天空,眉頭輕輕一皺一鬆,打起馬鞭趕了上去,管他會不會下雨,走一步是一步吧。


    遠處的京城此時卻是大雨瓢潑,皇城中一座足有九層高的高塔尖上,一身九龍黃袍的辛追無憂背手而立,一頭銀絲在大雨下濕透仿若散發著晶瑩光輝,曾經的如玉君子,如今已然一身霸道四射的龍氣,即使大雨傾盆,也阻擋不住那身光芒。


    此時辛追無憂眉頭微斂,嘴唇緊抿,斜長的鳳眸帶著無限哀傷眺望著遙遠的遠方,那裏是她最後失蹤的地方…


    。整整六年過去了,他一直很痛苦,如果當時他再堅持多半個時辰,那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這麽多年,他派人找遍西塔大陸,而她仿若不曾出現一樣,就此銷聲匿跡。他一直都不曾放手,可他卻始終找尋不到任何屬於或者關於她的蹤跡…難道有生之年真的不能再相逢了嗎?他好恨…想著想著,辛追無憂以手撫胸口,隻覺得氣血上湧,“噗”的一聲,一口心頭血就噴了出來,瞬間倒在一個幼弱的懷抱中。


    辛追無憂緩緩抬頭,眼光迷離,白皙修長的手輕柔的伸過去撫過佳人的臉龐,唇邊紅蓮綻放露出一抹百花失色的笑容,道,“雲兒…你,你終於回來了…”


    夜元珩流下的一滴滴清淚和雨水混合,口中卻喃喃道,“嗯…我回來了…”話一出口,她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天知道把自己承認為別人是多麽痛苦的事情,可她還是做了,但,她不悔…


    辛追無憂心一喜,眼中恢複清明,一看是她快速起身推開了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跳下塔尖消失了身影,留下夜元珩默默在雨中垂淚。


    上天仿佛知道她痛苦一樣,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黑黑的雲層壓了下來,周圍起了厚厚的濃霧遮擋住視線,良久良久夜元珩才動了動眼,那精致的妝容早隨著雨水而去,沒有妝抹的俏臉雖然痛苦,卻依舊擋不住那絕麗之色,卷翹的睫毛上沾著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夜元珩狠狠的一抹淚水,起身跳入雨霧中。


    塔尖上送了又迎,此刻除了“啪啪啪”的雨聲,再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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