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好考慮。”齊韻兒鄭重其事的拍著她的手背,“阿鸞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囿於宮廷,老死在這無邊的冷寂之中,像花兒一樣等待凋謝。”


    阿鸞望著她,笑得有些蒼白,“姐姐說的是自己嗎?”


    “是啊,說你的同時何嚐不是在說自己?”齊韻兒苦笑兩聲,“姐姐這輩子,都會在這宮裏……這輩子生也後宮死也後宮,以後白發蒼蒼,還是深陷其中,難以逃出生天,阿鸞,這是姐姐的命,但不是你的命!”


    阿鸞眉心微蹙,“可若是阿鸞走了,姐姐豈非更孤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姐姐若是受了欺負,誰幫姐姐出頭,誰為姐姐出氣?”


    “姐姐的下場已經在這兒,怎麽忍心讓阿鸞也落在這火坑裏?”齊韻兒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側過臉瞧她,“阿鸞喜歡自由,喜歡宮外的藍天白雲。”


    阿鸞沒說話。


    “阿鸞喜歡的,姐姐都喜歡,但是姐姐更喜歡阿鸞。”齊韻兒眼角含淚。


    能為她豁出命去的人,怎麽能不喜歡呢?多麽可愛的姑娘,理該有更好的結局,而不是像她這樣,一輩子就在這四四方方的城內,再無掙紮的機會。


    她也想,像阿鸞這樣,自由自在的,出宮看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成為皇帝的女人,一輩子都得照著規矩辦事,像個木頭人一樣。


    “我已經沒機會像阿鸞這樣,能自由出入宮闈,所以我希望,阿鸞不要走姐姐的老路,這條路太辛苦,也太可怕了!”齊韻兒撫著她的鬢發,“阿鸞是南玥飛過來的鷹隼,理該翱翔天際。”


    阿鸞眼角濕潤,“姐姐這人……太矯情,惹得人想哭。”


    “那就去……那個能讓阿鸞笑的人身邊。”齊韻兒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記住了嗎?”


    阿鸞點頭,“記住了!”


    “兩姐妹之中,總要有一個人,夠得著幸福才好。”齊韻兒緊了緊被角,“這樣的話,哪日姐姐不幸福了,還能收到阿鸞的書信,聽聽阿鸞的幸福,覺得……除了男人之外,人生還有別的盼頭。”


    阿鸞笑了笑,心頭釋然。


    芳澤守在門外,也不管這二人什麽時候出來,留著兩姐妹在房間內說著體己話,免得閑雜人等打擾。


    夜色濃重。


    慕容玨立在宮牆外,有些失眠,一個人靜靜的站著,也不知道想做什麽?進宮是絕對不可能的,遵紀守法的慕容家少、將、軍,絕對不會做這種有悖宮規之事。


    對於阿鸞,慕容玨有些心浮氣躁,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開口,然則……誠如雲中客所言,給自己一個機會,也是給她一個機會。


    有些話不說,興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


    說了,也許……


    說與不說,是個難題,誰也不能保證這個難題能得到最圓滿的答案!


    “你說你到底在猶豫什麽?”雲中客兀的冒出來。


    慕容玨極是頭疼的揉著眉心,“怎麽哪兒都有你?跟屁蟲嗎?”


    雲中客笑嘻嘻的瞧著他,“話不能這麽說,作為兄弟,我是真心關心阿玨的終身幸福,作為下屬,我這也是為了三軍著想,主帥得了一個賢內助,保不齊還能幫著上戰場殺敵,這等好事自然是要關心關心的!”


    “屁話真多。”慕容玨掉頭就走。


    雲中客依舊緊跟不舍,“這哪裏是屁話,我這是真心話,阿玨,眼下細作的事情隻剩下最後一步,若是徹底解決,你就該離開京都城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慕容玨頓住腳步,不得不說,時間真的不多。


    “你要是真的問不出口,我來幫你問咯。”雲中客笑嗬嗬的湊上去,“成人之美,也是功德一件!”


    慕容玨側過臉瞧他,“你別忘了,自己是個毒醫!”


    “呦呦呦,這都是上輩子的事,怎麽還掛在嘴邊呢?”雲中客輕嗤,“據說這一次,皇帝親自抱著她回去,阿玨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慕容玨不是傻子,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企圖,往往都表現在行動上。


    皇帝,中意阿鸞!


    “我瞧著那丫頭對皇帝不上心,皇帝都對她動了心思,她卻隻願當皇帝的刀子,說明她並不想入宮,既然如此,滿朝文武之中,能救她出火坑的隻有你!”雲中客這話說得極是中肯,“以慕容家在大周的威信,皇帝不可能和你搶女人,他是帝王,不是燕王!”


    提及宋雲奎,慕容玨麵色驟沉。


    “哪怕出於對慕容家的愧疚,對你的彌補,皇帝也會放她離開,隻要你肯開口。”雲中客一語中的。


    慕容玨凝望著牆頭半晌,終是匍出一句,“嗯!”


    嗯?


    那就是說,這小子開竅了?


    開了竅之後,這夜……便顯得更長了些,但在此之前,他還是要親口問一問阿鸞,她……願意跟著他走嗎?隻要她點頭,他一定會帶她走。


    阿鸞這一覺倒是睡得極好,隻是一早起來活動筋骨的時候,見著下朝歸來連朝服都沒來得及換的宋雲寂,這一夜積攢的好心情,頃刻間一掃而光。


    “皇上!”阿鸞行禮。


    宋雲寂擔慮的瞧著她,“身子還未見好,怎麽不多休息一會?”


    “阿鸞……”她頓了頓。


    姐姐說了,不能說沒事,該裝的時候還是得裝一下。


    “怎麽了?”見她欲言又止,宋雲寂急了,疾步上前想要攙住她。


    阿鸞快速退後兩步,“阿鸞身上傷口未愈,不敢讓皇上觸碰,請皇上恕罪!”


    “無妨,沒事就好!”宋雲寂直勾勾的盯著她,不得不說,見慣了強勢而冷酷的阿鸞,此刻帶著虛弱和憔悴的阿鸞,竟是別有一番風情。


    她原就生得與大周女子不同,眉眼間自成一派風、流,此前淩厲至極,如今柔和下來,愈讓人心癢難耐,未能得到這個女人之前,真真是怎麽看怎麽好!


    “朕詢問過太醫,太醫說隻要好生將養著,不出十天半月,阿鸞就沒什麽大礙了!”宋雲寂溫聲開口,“朕喜歡阿鸞安然無恙的樣子,你可一定要好起來。”


    好起來,才能承旨!


    宋雲寂是真的不想再等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是!”阿鸞躬身。


    即便她抗拒又如何?待這一次傷勢痊愈,她不答應也得答應。


    “好好休息,朕待會再來看你!”宋雲寂笑了笑,轉身離開。


    阿鸞眉心微凝,瞧著宋雲寂離開的背影,來了……又走?


    隻是單純的來看她?


    她不信!


    帝王多疑,不信她,那她……也不會信他。


    回到屋內,阿鸞解開箭袖,心下卻微微一怔,下意識的看向窗口位置。


    須臾,她將箭袖丟在桌案上,抬步朝著窗戶走去,及至窗前站了站,猛地推開了窗戶。


    慕容玨立在窗外,長睫微微一顫,連帶著喉間都跟著滾動了一下。


    “少、將、軍這是剛下朝?下了朝不出宮回去歇著,跑我這兒作甚?”阿鸞笑盈盈的問。


    他望著她,眸色晶亮,眉眼彎彎如月,一顆心兀的懸了起來。


    “怎麽了?”阿鸞愣怔,“是因為我的那份名單……”


    慕容玨急忙搖頭,“不是,我不是為了名單而來。”


    “那,是為何?”阿鸞定定的注視著他。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慕容玨耳根子發燙,掩在袖中的雙手微微蜷握成拳,他啞著嗓音,低低柔柔的開口問她,“鸞姑娘,我……我還能,翻你的窗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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