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鸞?”齊韻兒低喚。


    許是方才打鬥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雨水浸泡,衣衫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小臂處的血跡,尤為明顯,定是傷口開裂。


    阿鸞快速跑進簷下,“姐姐,我沒事。”


    侍衛們從地上爬起來,卻聽得身後一聲低喝,“誰讓你們進來抓人的?”


    雨中,眾人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底下的太監慌亂的撐著傘,宋雲寂穿過雨幕,疾步行至阿鸞麵前,一把將她攙起,“別跪著了,馬上去換衣裳,重新包紮傷口。”


    語罷,他才轉身將齊韻兒攙起,“有著身孕別跪著。”


    “阿鸞,快去換衣裳。”齊韻兒忙道。


    阿鸞點頭,麵色微白的離開,回了屋子之後,她的第一反應是關門落鎖,免得有些不該來的人,又不請自來闖進她的房間。


    褪去濕衣服,換上幹淨的中衣,捋起袖子瞧著小臂上的傷,雨水浸入傷口,本就沒有愈合的皮肉又微微翻卷出來,鮮血不斷的往外滲。


    不該,這本就是毒傷,滲點血並不是什麽壞事,隻要不至失血過多,就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何況方才她也不敢用內勁,就怕體內的毒會突然失控。


    打架歸打架,要命的事還是不能做的!


    不得不說,慕容玨身邊的人,醫術不錯,傷口邊緣的暗色明顯退去了不少,所以他那一句“不出三日”應該是真的。


    上藥,包紮,更衣。


    待做完這一切,阿鸞才打開房門。


    外頭,宋雲寂無聲佇立,似乎就在等著她出來,能讓皇帝安安靜靜的等待,且毫無怨言的,阿鸞算是大周的第一人。


    “如何?”宋雲寂忙問,“傷口怎麽樣?”


    阿鸞行禮,“回皇上的話,不妨事。”


    “沒事就好!”宋雲寂盯著她,“臉色那樣蒼白,需要好好休息。”


    語罷,他伸手去捋她鬢邊的散發,阿鸞快速退後,堪堪避過。


    宋雲寂的手還停在半空,無言的尷尬。


    “朕會為你做主。”他音色漸冷,“這樁事,朕不會就這麽算了。”


    阿鸞道,“皇上後宮之事,阿鸞不願置喙,饒是有什麽閑言碎語,也是阿鸞這個外人的不是,但姐姐懷有身孕,又是您的後妃,還望皇上顧念著龍嗣,莫讓閑雜人驚擾姐姐安胎。”


    “朕……”宋雲寂張了張嘴,終是說不出話來,冷著臉拂袖而去。


    待宋雲寂離去,齊韻兒和芳澤終於得了機會,走到了阿鸞麵前。


    “傷口如何?”齊韻兒慌張的問,“是不是傷口開裂了?嚴不嚴重?快讓姐姐看看。”


    阿鸞拂開她的手,“姐姐,我沒事。”


    “真的沒事?”齊韻兒皺著眉。


    阿鸞的指尖,輕輕撫平她緊蹙的眉頭,“姐姐不要總皺眉,聽說女子有孕的時候,不能心事太重,不然以後小寶寶也會心思重,不好帶!”


    “你都還沒嫁人,怎麽連這些都知道?”齊韻兒被她逗笑了。


    阿鸞撇撇嘴,“我認真的,是宮裏的那些老嬤嬤說的,姐姐信我便是。”


    “好了好了,信你!信你總成了吧?我以後就高高興興的,開開心心的,免得孩子不好帶,到時候把你嚇跑了!”齊韻兒無奈的笑著,伸手捋著她的鬢發,輕輕撥到她的耳後。


    阿鸞衝著她笑,眉眼彎彎如月。


    夜幕降臨,阿鸞如同晝伏夜出的蒼鴞,收拾了一番便要趁夜離宮。


    雨仍舊下著,攔不住她求生的腳步。


    晚膳時候,聽宮人說,賈妃責打無罪宮人,且狎戲年輕貌美的小太監,被宋雲寂以穢亂宮闈之罪,廢去妃位,打入冷宮。


    阿鸞聽著,也隻當是宋雲寂在處理家務事,半點都不想摻合進去。


    客棧內。


    雲中客早早的候著,此番是真的來瞧病的,藥箱都帶上了。


    “我還以為你沒膽子來了。”阿鸞打趣,合上房門便朝著桌案走去。


    在水盆裏洗了手,雲中客以帕拭手,將另一盆幹淨的水端到了桌案上,繼而將袖子捋得更高些,免得到時候耽誤事。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都是人生快事,於我們這些大夫而言,遇見了疑難雜症或者詭異之毒,都是可望不可求的機會。”雲中客有些興致盎然,“若是我能解了屍毒,那以後再逢著,便無所畏懼。”


    阿鸞挽起袖口,神情泰然的將性命交到他手裏。


    “屍毒淬入肌理太深,想要拔除沒那麽容易,但是……我有一法子可取,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試?”雲中客還是有些猶豫的。


    畢竟,她是女子!


    “以毒攻毒?”阿鸞問。


    雲中客愣怔,“你如何得知?”


    “我來自南玥,殺的是南玥的細作,你說我為何得知?”阿鸞輕嗤。


    想想也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虎狼之藥,力拔山兮,有些狠……”雲中客深吸一口氣,“會很疼,但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毒性克製而祛除。當然,如果你怕疼,我也有緩緩而治的法子,隻是時日長久,非一朝一夕之功。”


    阿鸞斜睨著他,“你是怕我疼,還是怕我死了?”


    “我是那麽沒用的庸醫嗎?說治好你,絕對能治好你!”雲中客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質疑他的醫術,好歹師出棲山老人,怎麽可能這般廢物!


    阿鸞淡淡然,“既是如此,你便當我是塊木頭。”


    雲中客不解,“??”


    “不懂?”阿鸞眉心微蹙,“該怎麽來就怎麽來,我不疼。”


    雲中客嗤然,“會很疼!”


    “說了不疼就是不疼,你隻管來。”阿鸞極是不屑。


    雲中客咬咬牙,“你可知道,關公刮骨療毒?我若用虎狼之藥替你祛毒,這疼痛無異於刮骨之痛,你一個女流之輩,未必受得住!”


    “那你給我個東西,讓我能定神。”阿鸞說。


    雲中客搖頭,“這個,真沒有。”


    他的藥箱裏,都是藥。


    用虎狼之藥是不敢上麻沸散的,一則怕影響藥效,二則怕真的有什麽副作用,因著麻沸散的作用而未能及時察覺,容易出事……容易鬧出人命。


    阿鸞起身,環顧四周,忽然瞧著雲中客箱子裏的書冊,“這是什麽?”


    待雲中客反應過來,想伸手搶回亦是太晚。


    “兵書?”阿鸞笑了笑,坐定之後,隨手翻開了兵書,“這倒是極好的,昔年關公刮骨療傷,正與人下棋,我今兒就看看書,你隻管來就是!”


    雲中客眉心微凝,這兵書……是阿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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