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把年紀了,其實沒多久好活了,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小輩們的幸福比什麽都重要,何必那麽固執,你說是不是?”大長老歎口氣,“死了,什麽都沒了,隻有活著,才能有所改變。”


    臨了,大長老低聲開口,“你就當閨女已經死了罷!以後,也別找了!”


    “是慕容安?”耶律長河問。


    大長老沒吭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其實我早就該想到的,數次逃出了南玥境內,數次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日在戰場上,她還冒充過慕容安,傷過她哥哥……嗬,她那點皮毛,都是我親手教的,騙得了旁人,騙不了我!”耶律長河一直不敢承認,也怕承認。


    敵人成了女婿,死敵成了至親。


    換做是誰,都承受不了!


    “她會活得很幸福!”大長老說。


    耶律長河點了一下頭,“怎麽都比打死強!”


    死過一次,便也看開了,如大長老所言,活著才有希望,死了便是真的……什麽都沒了。


    “人我帶走了,以後……生死莫論。”大長老把話撂下。


    為什麽要撂這麽狠心的話,其實是想讓耶律長河能更心無旁騖,更相信女兒已死的事實,斷了關係,斷了聯絡,真當她死了。


    隻有這樣,對耶律家和耶律桐,都好!


    人一送到馬車上,漠蒼足足愣了半晌才回過神,“我是讓你們送個活人回來,你們這是要讓我扶靈回大周?”


    “人還沒死,把九尾草拿出來。”大長老眉心微蹙,“拿來!”


    漠蒼皺眉,“不行!”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偷出來,準備送去交給傅九卿的,怎麽可能交出去?


    “不想扶靈,就拿九尾草先救她,隻要吊著她的性命,待回到了大周,便能成全她與慕容安。”大長老解釋,“至於姑爺的事兒,一時半會不用著急。”


    眼前,才是當務之急。


    漠蒼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眼見著耶律桐快不行了,隻得將九尾草交出去,自個蹲在車軲轆邊上生悶氣,好不容易才靠著古族的那位族長,得來這麽小半株,又給霍霍了……


    “愣著幹什麽,走啊!”大長老輕嗤,“要不要命了?這兒是能久留的地兒嗎?快走快走,早些回到大周,早些了事,我也算是,可以給小姐和公子一個滿意的交代。”


    漠蒼驅車,“那我不是白來一趟?”


    “怎麽能算是白來一趟,好歹把你表兄弟的媳婦帶回去了,成人之美……乃是天底下最大的善事。”大長老可勁一頓誇,“老天爺是長眼睛的,知道你行善積德,回頭也給你整個漂亮的小媳婦,讓你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


    漠蒼翻個白眼,“我可不想成親,你瞅瞅這兩兄妹,一個隔著家國仇恨,一個隔著千山萬水,哪個不是曆經了生離死別,我這人骨頭不硬,怕是挨不住命運的重錘,還是請老天爺饒了我,讓我孤獨終老便罷!”


    “這小子……”大長老直搖頭,沒救了。


    漠蒼心頭輕嗤,“您自個不還是打了一輩子的光棍?!”


    大長老:“!!”


    豎子無禮。


    車,行到了稍稍安全處,停在了河邊,畢竟長久跑下去,車內的耶律桐會吃不消。


    大長老下去弄了點水,點了根蠟燭,隔著鐵片將早早煎好的藥包暖了暖,連帶著碾碎的九尾草,再給耶律桐喂了一次藥。


    至此,耶律桐才從昏睡中醒轉,但是神智還不是太清醒。


    “好姑娘,再睡會!”大長老為她掖好毯子,“沒事!”


    漠蒼立在車外,“翻過這座荒丘,再過去那邊的山林,跨過河,就是大周境內,隻是邊關重兵防守,若隻是我單獨闖關倒也罷了,這丫頭不行,傷得太重,就算過去了,鳧水也是個問題!”


    “那該如何是好?”大長老頗為擔慮,“換條路走?”


    漠蒼點個頭,“那就得繞遠路,大概還需要兩三日的路程,具體得看這丫頭的身子承不承受得住,畢竟傷得太重,不可日夜兼程。”


    “她……”大長老猶豫了一下,“剛剛沒了孩子,經不得風,也經不得冷水,所以還是繞路吧!”


    漠蒼駭然瞪大眼睛,“你說什麽?什麽孩子?慕容安的孩子?”


    “可惜了!”大長老低聲開口,“別在慕容安麵前提及,這是他們小兩口的事兒,明白嗎?”


    漠蒼憤然,“怎麽回事?”


    “呼延赤生生用腳踹掉的!”


    “畜生!”漠蒼切齒,“混蛋!”


    車內,忽然傳出了低啞的驚呼,帶著令人震顫的恐懼,“孩子……孩子……疼,好疼!”


    “姑娘?”大長老快速回了車內。


    這次,漠蒼也跟著進去了。


    耶律桐裹著毯子,額角滿是汗珠子,這會整個都瑟瑟發抖,身上的傷因為她的激動而漸漸開裂,徐徐滲出血色,燭光裏,令人心驚。


    “孩子,醒醒!”大長老慌忙推搡著耶律桐,“沒事了沒事了!再也沒有呼延赤,沒有狼主了,你要見到慕容安了,慕容安,你最喜歡的慕容安啊!”


    慕容安這三個字,真是一劑良藥,至少對耶律桐來說,是救命的仙草,勝過人間藥石無數。


    “好了好了!”漠蒼如釋重負,“安靜下來了。”


    耶律桐睜開眼,朦朧的視線落在大長老的臉上,哽咽得不能自己,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呼延赤生生踹掉了她的孩子,成了她此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閉上眼,就是他的馬鞭,就是他抬起的黑靴,疼痛一直都在,如影隨形。


    “我們帶你回大周,南玥的耶律桐已經死了。”大長老鄭重其事的告訴她,“現在,你是小桐,是慕容安要等的那個女人。忘掉孩子,忘掉耶律家,重新開始,重頭活過!”


    耶律桐落淚,重生之淚。


    “小月子不能哭,以後傷眼睛!”大長老趕緊替她拭淚,“你若好些,我們這就驅車離開,繞遠一些也無妨,正好給你時間,讓你慢慢的恢複,入了大周境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耶律桐點頭,幹啞的嗓子裏匍出兩個字,“謝謝!”


    謝你們的救命之恩,謝你們的成全。


    “慕容安在等你,要堅持住!”漠蒼低聲說。


    他發誓,一定要把她平安的帶出南玥,送到慕容安身邊!


    車輦前行,再沒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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