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敵人!”拓跋熹微扯了一抹苦笑,“是我大意,是我大意了!”


    靳月的掌心貼在自己隆起的小腹處,“誰能想到啊,在自己的地盤,自個的眼皮子底下,還會鬧出這種事。我們經常說這便是,燈下黑!”


    “燈下黑?”拓跋熹微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倒也……有些道理。”


    靳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石城內,應該有不少這樣的類似於這樣的能人,你以後定要小心一些。”


    “很多?”拓跋熹微有些詫異,“到底有多少尾巴,尾隨你們而來?究竟想做什麽?對我北瀾不利?還是對你們不利?”


    靳月想了想,“若單純的對我們不利,對付你們拓跋家的人,有什麽好處嗎?很顯然,他們要做的可能不是對付七皇府這麽簡單,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


    跟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透。


    拓跋熹微跟靳月他們打交道,也不是一日兩日,尤其是後來歲寒總在她耳畔嘀咕,很多東西就這樣被潛移默化,滲入了她的生活之中。


    現在局勢不明,所以靳月說得並沒有那麽清楚,對付七皇府,其實跟對付北瀾朝廷沒什麽區別,畢竟這些皇子之中,在不久的將來,必有一人登上九五!


    “主君悄悄派人去找羽淑皇妃的下落,大概是為了七皇子的病吧?”拓跋熹微開口。


    靳月沒說話,傅九卿是舊傷,哪裏是什麽病!


    何況羽淑皇妃失蹤了那麽久,想找到可沒那麽容易,除非……靳月自己去引,但她懷著孩子,饒是藝高人膽大,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開玩笑。


    偶爾蹦躂蹦躂,爬爬牆也就罷了,真要是明刀明槍的,靳月也不敢啊!


    “大概,是吧!”靳月歎口氣。


    拓跋熹微也看出來了,她有心事,“其實吧,我總覺得羽淑皇妃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麽可怕,之所以這麽說,是曾經我母親跟她頗為交好,皇妃雖然性子孤傲,但不至於心狠手辣。”


    “能跟我若說說,關於羽淑皇妃的事情嗎?”靳月低聲問,“相公諱莫如深,周邊的人更是不敢多說,歲寒年紀太小,知道的也都是道聽途說,關鍵不太靠譜。”


    拓跋熹微想了想,“我帶你去見個人。”


    “何人?”


    “我的乳母。”


    拓跋熹微的乳母年歲大了,但因著撫育過拓跋允和拓跋熹微兄妹有功,所以便留在府內養老,就住在後院雅致的小院裏,平素吃齋念佛的,不常與外人來往。


    “我乳母對我母親很是忠心,隻是這兩年眼睛不大好,便不太出來了。”拓跋熹微介紹,“我受傷的事情,你莫要在她麵前提起,免得她著急。”


    靳月點頭,“我明白。”


    “乳母當年跟在我母親左右,與羽淑皇妃往來較為密切,我母親知道的事情,乳母都知道。”拓跋熹微領著靳月進了一座小院子。


    院子不是太大,但很是別致,入內便聞到了清新的花香。


    有一婦人坐在院中,似乎正在摘花瓣,瞧著似乎是要做香囊,小方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花布,邊上還放著一些綹子,約莫是要做香囊的穗子。


    “乳母!”拓跋熹微低聲輕喚。


    聽得動靜,婦人抬頭,眯了眯眼睛,瞬時笑逐顏開,“小姐!”


    “您坐著,別起來!”拓跋熹微將乳母摁了回去,“我來看看您!”


    說這話的時候,拓跋熹微將手上的手掩在袖中藏於。


    “這位是……”乳母愣怔。


    拓跋熹微牽過靳月的手,“七皇妃。”


    聞言,乳母當即起身,亦被靳月摁了回去。


    於是乎靳月和拓跋熹微一人一邊,坐在乳母的身側。


    “七皇妃?”乳母上下仔細的打量著靳月,如拓跋熹微所言,眼睛不太好,是以她看人的時候,那雙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臨了臨了的,乳母一聲長歎,“七皇妃!”


    反複念叨這三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


    靳月知道,拓跋熹微心知肚明。


    這位置原本是羽淑皇妃,給拓跋熹微留著的,奈何被靳月橫插一腳。


    “七皇妃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乳母問。


    “乳母不曾離開過北瀾,所以你最好用北瀾的話跟她交流,否則她聽不懂!”拓跋熹微提醒。


    靳月點頭,“我知道。”


    “乳母,我與七皇妃早已解開心結,隻要她是真心為了北瀾好,真心輔佐七皇子,這位置是誰的都不重要,我拓跋家的女兒,當以天下為重,何況您瞧著我這般模樣,像是嫁不出去的嗎?”拓跋熹微輕拍著乳母的手背,“您可別讓他人笑話我!”


    乳母眉心皺了皺,終是長長歎口氣,“你們想做什麽?”


    “我想知道,關於羽淑皇妃的事情。”靳月開口。


    乳母顯然有些愣怔,“七皇子都回來了,沒跟你提過皇妃的事情?”


    靳月垂眸。


    “乳母,若是七皇子肯說,咱們怎麽會來問您呢?雖說打聽長輩的事兒不太妥當,委實失禮,可您要知道,若是羽淑皇妃那性子鬧起來……”拓跋熹微瞧了靳月一眼,“七皇妃還懷著身子呢!”


    乳母原本沒在意,被拓跋熹微這麽一提醒,當即詫異的瞧著靳月的小腹,“七皇子的子嗣……”


    “皇妃宅心仁厚,怎麽可能鬧騰呢?”乳母搖頭,滿是褶子的臉上,浮現出少有的平靜,大概是陷在回憶裏,眼角微微泛著盈光,“外人都說,皇妃恃寵而驕,難以與人相交,一開始的時候,夫人和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可後來夫人非要同她往來,時日久了才知道所謂的恃寵而驕,不過是一種手段罷了!”


    手段?


    這話,靳月和拓跋熹微便有些不太明白了。


    “當年的主君隻是皇子,不是太子,這些事……小姐都知道吧?”乳母也不敢提太多。


    拓跋熹微點頭,瞧了靳月一眼,“此事,待我回去同你解釋。”


    “好!”靳月感激一笑。


    乳母繼續道,“太子這人……外頭瞧著仁義,實則心思詭譎,在百姓眼裏和在咱們眼裏是不一樣的!他呢,工於心計,把先帝哄得團團轉,原本這也沒什麽,太子嘛……終究是要登上皇位的,可他容不下諸皇子,暗地裏下了手。”


    說到這兒,乳母仿佛又看到了昔年的廝殺,整個人都有些精神恍惚,捏著花布的手有些輕微的抖動,“如果不是當今的主君先下手為強,隻怕咱們這些人是活不到今日的。”


    北瀾前太子?


    “主君是個有野心的人,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但是他沒有下定決心,是先太子逼著他……當年羽淑皇妃獻計,讓外人隻覺得主君是個沉迷美色之人,於是皇妃就使勁的作,為了試探主君,先太子就往他後院塞女人,後院的女人一個接一個的進來!”乳母低頭苦笑。


    拓跋熹微猶豫了一下,“主君假戲成真了?”


    “那種情況,怎麽作假?”乳母歎氣,“羽淑皇妃終究也是個女子,看著心愛的丈夫夜夜春宵,將她冷落在一旁,哪怕是做戲……這心裏頭也是不好過的。時間久了,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主君是假戲真做?還是真戲假做?”


    拓跋熹微垂眸,“原是想給丈夫一個避開禍事的借口,最後……還是沒能守住夫君。”


    “當時的局麵很複雜。”乳母繼續說,“主君也無可奈何,最後在先帝駕崩之前發生了宮變,先太子一家被誅,但是主君還是網開了一麵,否則先太子的妻妾兒女,是不可能活著逃出北瀾的。”


    拓跋熹微點頭,“據說,後來有人在西梁見過先太子的女兒,若是論就起來,也該尊為一聲公主了。然則時隔多年,現在是生是死,已無人知曉!”


    靳月沒想到,當中還有這麽多的糾葛,涉及以及主君與先太子的恩怨。


    “後來呢?”靳月問。


    乳母放下手中的花布,斂了心緒,慢慢的將花瓣摘放在盤子裏,“後來,主君登位……”


    “羽淑皇妃就是在主君登位後離開的。”拓跋熹微不解,“這麽多的苦難日子都熬過去了,為什麽主君大獲全勝,她反而要離開呢?”


    對此,靳月倒是明白,“因為她從始至終,都想做主君的妻,抱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思,最後卻成了主君的妾,她明白那一天不會再來了!”


    拓跋熹微眸色微恙,“你……如何知道?”


    “相愛之人,怎麽舍得讓對方傷心呢?此前是迫不得已,此後便是心如死灰。”靳月想起了傅九卿,“不過,若我與相公有這一天,我寧可早早離去,也不會將他拱手讓人,我這人自私,眼睛裏容不得沙子。”


    乳母忽然笑了一下,“這性子倒是跟我家小姐相差無幾。”


    “乳母……”拓跋熹微輕輕扯了扯乳母的袖口。


    乳母笑靨慈柔,目光溫和的瞧著拓跋熹微,“皇妃是真的傷了心才走的,離開的時候,沒有一人知曉,連句話都沒留下。我記得當時是六皇子滿月,所有人都在慶賀,滿臉是笑容,皇妃來找夫人喝了一杯酒便醉了!第二天、第三天……直到三天之後,主君才知道,皇妃走了!”


    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皇妃心裏苦,可這苦……沒人可說,也說不出口,她曾以為隻要真心為了夫君好,恩怨榮辱都可以忍,哪怕瞧著主君的兒子、女兒們一個個出生,哪怕自己一個人窩著哭,她也覺得是值得的。”乳母拭去眼角的淚,“可誰知,有些東西一旦開了口子,就再也拽不住了!”


    “主君後知後覺,從巫醫口中得知,羽淑皇妃是懷著身孕離開的,他派出了精銳細作,遍尋天下而不得,往昔恩愛浮現,一輩子都陷在愧疚與無法彌補的遺憾之中。年少時的初心懵懂,到了這般年紀,愈發難以忘懷……”乳母垂下眼簾,“好在,七皇子回來了。”


    靳月心頭有太多的疑問,若羽淑皇妃是心死離宮,按理說不該再對主君抱有這般敵意。


    再者,羽淑皇妃當時應該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所以才下定決心離開,她身為母親,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變得與丈夫一樣,深陷在皇子奪位的漩渦之中,最後落得跟她自己一樣的下場。


    “所以那些所謂的恃寵而驕,都是羽淑皇妃與主君說好的,為的是麻痹先太子,讓先太子誤以為皇妃就是主君的軟肋?”靳月眉心緊皺。


    乳母笑得很是酸澀,“這刁蠻的姑娘,我也是見得多了,可我看著皇妃與夫人相處,她委實不像那種恃寵而驕,蠻橫無理之人,在我印象裏,皇妃溫柔賢淑,美麗聰慧,什麽東西都一學就會,什麽事都是一點就通,與外人所見不同。”


    靳月與拓跋熹微對視一眼,各自沉默。


    “當初這穗子的打法,還是皇妃教夫人的,夫人不太懂,最後皇妃手把手的教我。”乳母捋著桌案上的穗子,意味深長的開口,“皇妃是那樣溫柔,但是……對外頭的那些流言蜚語與背地裏的咒罵,她從不解釋,夫人有時候脾氣上來了,想要與那些人理論,也被皇妃拽住。”


    臨了,乳母還是那一句,“皇妃是我所見過的,最溫柔最善良的皇妃。”


    出了小院子,靳月和拓跋熹微肩並肩走在回廊裏。


    靳月還是沉默,乳母所言的羽淑皇妃,與她所想象的……簡直有著天壤之別,一時間她真的無法判別,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乳母從小就告訴我,我會成為羽淑皇妃的兒媳,哪怕不知她身在何處,隻要找到她與七皇子……皇妃重承諾,又溫柔賢良,不會毀約。”拓跋熹微苦笑,“你說,怎麽就讓你先遇見了?”


    靳月翻個白眼,“這相公是我憑本事撿來的,你有本事也去撿了一個,少打他的主意。”


    拓跋熹微回了她一個白眼,“回頭我撿一個給你瞧瞧!”


    “好嘞,我等著!”靳月扶著腰,步上台階。


    拓跋熹微走在她邊上,“乳母以前不肯多說這事,如今位置都給你了,她也見著了……才鬆口。”


    “是看在我這肚子的份上。”靳月笑了笑。


    拓跋熹微不置可否,“你有事最好直說,不要瞞著我,否則下次,可就沒這誠意了!”


    “你們所說的羽淑皇妃,與我耳朵聽見,眼睛看到的那些事情,不太一樣。”靳月猶豫了半晌,“我印象裏的羽淑皇妃,想殺相公,想殺我,也想殺我肚子裏的孩子,她似乎已經絕情絕愛,隻為了讓主君痛苦。”  拓跋熹微頓住腳步,“我乳母不會騙人。”


    “我在來北瀾的路上,被人下毒,差點害了我的孩子。”靳月定定的望著她,“我也沒有說謊。”


    二人麵麵相覷,那麽問題來了,到底誰在說謊?


    羽淑皇妃,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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