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這位慕容大、將、軍的身邊,便多了一條小尾巴。


    這小尾巴生得黑乎乎的,可一雙眼睛明亮,撲閃撲閃的,像極了夏日草叢裏的螢火蟲,微微一笑的時候,露出潔白的貝齒,很是討人喜歡。


    更重要的是,這小尾巴似乎是福星,自從來了帳中,南玥敵軍已經整整半月有餘不曾進犯大周,軍中將士乃至城中百姓,亦是過了小半月,踏踏實實的安生日子。


    “聽說將、軍的母親是南玥人。”小桐皺眉瞧他,“大家都不怕你……”


    慕容安不溫不火的睨某人一眼,“若是真當擔心,帝王就不會下旨送我來邊關抗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還需要我再重複嗎?”


    用兵之道,亦是如此。


    最忌,疑兵!


    “你……”慕容安猶豫了一下。


    小桐倒是實誠,“我知道你要問什麽,你懷疑我嘛!我告訴你,不管外頭怎麽說,我對你的心肯定是真的,那些事是我在南玥的時候聽說的。像我這種人,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很多消息比你們都靈通。那位阿鸞夫人的事情,我小時候聽過世的叔伯們提起過。”


    “你聽說過什麽?”慕容安問。


    小桐搖頭晃腦,學著那些書袋子說話的方式,“聽說這位阿鸞夫人,乃是……”


    “好好說話!”慕容安手中的書冊,吧嗒敲在她腦門上,“晃得我頭暈。”


    小桐略有委屈,揉著微疼的額頭,“你們都不喜歡這樣搖頭晃腦嗎?”


    “胡說。”慕容安放下手中書冊,約莫是怕砸疼了她,“老實點。”


    小桐撇撇嘴,“你可聽過南玥的古族嗎?”


    除了大周,這些塞外的諸國,很多都是從部落吞並開始,漸漸的組成了一個大國,所以諸國存有多個族群,並不是什麽稀奇之事。


    聽命於朝廷的族群被逐漸奴化,而那些不願與朝廷有所糾葛的族群,便隱姓埋名,或匿於深山老林,或藏於玄門陣地,想盡辦法隱藏自身。


    至於這南玥的古族嘛……


    慕容安自然是聽過的,有關於母親的事情,他豈有不感興趣之理?


    然則那些年他忙於為慕容家平反、複仇,探究母親身世的事情,倒是沒那麽盡心盡力,而很多慕容家的老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活下來的那些與慕容家也不算太過親近,並不清楚他母親的過往。


    離魂閣的大長老倒是知道一些,隻是這些老頑固藏得深,隻說昔年事已了,將隨著他們這些老骨頭帶進棺材裏,不能禍連下一輩。


    “古族在南玥並不算神秘,沒有所謂的男尊女卑,她們是以女子為尊,這跟外頭的所有規矩,大相徑庭。”小桐娓娓道來,“那位阿鸞夫人,當時是要繼承古族族長位置的,但若是繼承了族長,就必須永遠守住族人,所以她就跑咯!”


    慕容安捏著杯盞的手稍稍一滯,“後來呢?”


    “要知道,古族在南玥是一種祥和的象征,他們供奉狼族,成日與狼為伍,而南玥的君主便是狼主,你說……古族的族長跑了,意味著什麽?”小桐給自己倒了杯水。


    慕容安沒說話,瞧著她慢條斯理的飲茶,這小子倒是沒拿自己當外人,在他的帳內想幹嘛就幹嘛。


    所幸,慕容安不是這般迂腐之人,倒也隨她去!


    “對南玥的子民而言,這是一種信仰的崩塌。”小桐很是認真的自問自答。


    慕容安這便有些有不懂了,“不能再挑一個人嗎?”


    “族長呢,是從小特別教養的,跟尋常的孩子不一樣,是由上一任族長臨死之前推算,繼而找到這個命定的孩童,從小由族內的長老和阿媽教養,尋常人是無緣見著她的。”小桐喝口水,偷瞄著對麵陷入沉默的男人,唇角揚起淺淺的笑意。


    看樣子,有興趣哦?


    “換做是我,我也跑!”小桐放下手中杯盞。


    慕容安回過神,“為什麽?”


    “與世隔絕,你喜歡?”小桐皺眉,“反正我不喜歡,外麵的世界多好,我為什麽要困在那個地方?一輩子擔著莫須有的虛名,怎麽想都覺得不痛快。”


    慕容安沒吭聲,若然母親是逃出來的……


    “古族因此被降罪,整個族都被朝廷圈禁起來,可想而知,其後果有多嚴重,不過狼主並未大開殺戒,因為南玥的百姓還是比較擁護古族,他們能與狼交流,與朗為伍,所以……”小桐頓了頓,“你懂我的意思嗎?”


    慕容安自然是聰慧的,“所以朝廷和狼主恨極了古族,奈何又不敢掀起眾怒。”


    “就是這個道理。”小桐點頭,“反正我之前在南玥的時候,百姓對於古族的評價還是很高的。古族之人能文能武,而且惠及百姓,朝廷想鏟除他們,是件很難的事。”


    慕容安算是聽懂了,朝廷這是奈何不得古族,所以不得不保留這個族群,並且礙於這層緣故,對於他母親阿鸞的逃離,不敢深究,隻能……除之而後快。


    “可我不太相信,母親會為了自由,置族人於不顧,逃離南玥。”慕容安抬步往外走。


    小桐站在原地半晌,若有所思的摸著自個的下巴,好像……有點道理,她怎麽之前從未想過這一層?逃離南玥,逃離古族,最後卻得到了古族的集體協助,這裏頭會不會有別的什麽緣故?


    然則陳年往事,不是你隨隨便便探究,便能獲知真相的!


    時隔太久,塵掩往事。


    帳子外頭,靳豐年與慕容安大眼瞪小眼。


    “路過!”靳豐年搖著手中的蒲扇,“我這、這是回藥帳,正好經過這裏,準備給弟兄們煎藥呢!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話剛落下,老頭子撒腿就跑。


    “此地無銀三百兩。”慕容安麵不改色。


    靳豐年便也罷了,這老頭為靳月做了那麽多事,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會隨意對外人言說,一定會想盡辦法保護他們慕容兄妹。


    歎口氣,慕容安瞧著今日極好的天色,微微皺起了眉頭。


    也不知道月兒在北瀾過得好不好?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飲食習慣和生活習慣都不同……


    更重要的是,會不會在異國他鄉被人欺負?


    那是他唯一的骨肉至親,他哪裏能放心?


    “將、軍!”副將疾步上前,“探子匯報,說是南玥軍中發生異變,好像是丟了什麽人,但又不敢大張旗鼓的找人,不知其中到底是何緣故。”


    慕容安回過神,“丟了什麽人?”


    “南玥帳中防守嚴密,暫時沒有查出來,需要一點時間。”副將低語,“據說,南玥的狼主可能……近期要禦駕親征。”


    這倒是出乎慕容安的預料,“來邊關?”


    “是!”副將頷首,“暫時不知抵達時日。”


    慕容安目光微沉,仿佛想起了什麽,“盯緊,若是南玥的君主真的來了邊關,那這場戰……興許真的可以到頭。老百姓,可以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了!”


    “擒賊先擒王?”副將皺眉。


    慕容安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


    小桐遠遠的站著,瞧著風吹過他的衣袂,墨發隨風輕搖,“連背影都這般迷人,要是……”


    要是能抱一抱,或者是……


    抖了抖身子,小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當即捂著臉悄悄跑回帳子。


    …………


    南玥與大周的戰事依舊在持續著,北瀾還算安穩,隻是周邊小國亦是蠢蠢欲動,眼下的局勢,不算太平,是以傅九卿既入了北瀾,擔起了七皇子之名,就該盡皇子之責。


    靳月翻個身,懶洋洋的窩在傅九卿的懷裏,若慵懶的貓兒,鼻間發出低低的輕哼。


    “你今日怎麽還沒走?”她往他胸前蹭了蹭。


    傅九卿虛虛的攬著她的腰肢,俯首在她額角輕啄了一口,“看你睡得安穩,不想打擾你。”


    “是嗎?”小妮子睜開眼,眸光迷離而惺忪。


    涼薄的指尖,從她鼻尖刮過,“小狐狸精。”


    “近來人人都說,七皇子手段了得!”她打著哈欠,“大皇府的人,越發日日盯著,你當我是瞎子嗎?若非你說,不要輕舉妄動,我一定拎著錘子,將那一個個鼴鼠,都敲回地下去!”


    傅九卿低聲應了,“很快就不會了。”


    心頭一窒,靳月不解的坐起身來,“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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